在黑暗中的感官无端的被放大了好几倍,淅淅沥沥的雨声,从身边穿梭而过的风,触碰皮肤时微凉的触感,更为敏感。
昏暗的室内只有手中的手机有一丝光亮,般若坠落在无边悬崖下只此一根的救命绳索。
闻窦抓紧了手机放在耳边,不是很确定地问道:“陈先生……?”
听到电话那端略微上扬疑惑的小尾音,陈占突然笑开,低低哑哑的嗓音骤然窜入耳朵里,惹得闻窦感到一阵阵的发痒。
这个人——
究竟在笑什么啊?
闻窦实在没忍住,眼睫轻颤,斟酌了一下,发问道:“陈先生,你怎么了?”
他应该能明白吧?
别笑了,再笑……好像她也没什么能威胁到对方的,闻窦不是很确定地想,再笑她……她就笑回去。
“没什么。”男人的声音淡淡地从电话那端传了出来,“闻奶奶说她要在这边再住几天再回去。”
哦哦。
这样啊。
“好的,等等,”闻窦想到了什么,“奶奶不是说待一天回来?”
陈占:“她改主意了,让我帮忙给你打个电话。”
闻窦:……
她就知道!!!
一玩野了就不想回家了是吧!
闻窦也没办法,点点头,随即想起这是在打电话,对方看不到,便缓声说道:“麻烦陈先生了,我知道了,谢谢你。”
“嗯。”陈占淡淡地应道,“怎么还没睡?”
“啊……”闻窦慢半拍地才发现对方并没挂断电话,“停电了。”
又觉得这个说法不太精准,补充了一下,“睡了一小会就醒了,但是没电,不知道是跳闸还是停电了。”
“看过电闸了?”
“还没。”
想了想,闻窦补充了一句,“看了也看不懂。”
电话对面的人又开始笑,声音很低,很轻,却又很清晰,像耳边的呢喃。
又在笑什么啊。
他好奇怪。
闻窦难得地对一个人感到这么多的情绪。
这回实在没忍住,闻窦直接问出声,“陈先生,能问问你在笑什么吗?”
这回对面的人却没回答。
闻窦听到了一阵风声,还以为电话已经被挂断了,低头一看,屏幕还亮着。
闻窦不是很确定地小声道:“陈先生,你还在吗?”
那端立刻给出了回应,“在。”
闻窦听到了“啪”的一声,像在开门又关上的声音。
随即是一声转动钥匙带动的叮铃声。
闻窦骤然升起了一个猜想,却又不敢肯定。
陈占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我过去给你看看电闸。”
闻窦连忙摇头,拒绝道:“不不不,不用了,这太麻烦你了。”
陈占的声音很漫不经心,似乎只是不经意的一句话,“不是说看不懂吗?”
看不懂就开车跑来帮忙给她看?
这人是不是也太烂好人了点?
闻窦依然拒绝,“真的不用了,谢谢。”
“不是怕黑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闻窦初时还不太懂他怎么知道自己怕黑,突然想到了什么。
上次电梯故障,也太细致了,这都能看出来。
她确实怕黑,但也没到太害怕的地步。
她怕的只是有陌生人存在的黑而已。
想明白之后,闻窦再次拒绝,只是这时多了些真情实意的感谢:“谢谢你,不过真的没关系,这边小区平时也很安全,等下我去对着网上教程看一下电闸,实在不行明天打电话喊人来就可以了,不用麻烦这一趟。”
“好。”
“我给你看看电闸。”
再拒绝就不太好了。
闻窦拿着电话,借着手机的光向前慢慢摸索着。
很安静,除了风声,还有她的心跳声,陈占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可能是确实很黑的缘故,闻窦觉得自己的心跳比平时跳得更快。
闻窦把手机拿的远了些。
这下只听得到风声了。
闻窦踮着脚推开,闸门上落了一些灰尘,部分窜到鼻子里,闻窦没忍住,下意识地打了个“哈秋!”
“找到电闸了?”
“嗯。”
闻窦拿着电话对着电闸看,一个也没看懂哪是哪,但她依稀记得似乎是只需要推,试探性地推了一下,丝纹不动。
确定推不动之后,闻窦才开口:“应该就是停电了,推了也没亮。”
屏幕骤然换了个页面。
随即是一阵叮铃铃的提醒声。
屏幕上显示着电话转为视频的申请。
闻窦犹豫了一下,点了同意,将摄像头对准电闸。
陈占出现在了屏幕上,屏幕一晃一晃的,似乎在走路,但闻窦没注意,把摄像头对准电闸,认真说道:“陈先生,电闸真的推不动。”
陈占只看得到屏幕上认认真真盯着前面看的小人,两只手高高举起,把全身都照了进来。
和早上的她很不一样。
身穿着小黄鸭连体睡衣,耷拉着小黄鸭拖鞋,睡眼朦胧,毫无防备,白哲的脖颈微微仰着,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极其美丽的弧度,对着某处,模样似乎在拍照,似乎是举的累了,屏幕晃了一瞬。
小姑娘干脆单只手举着,另外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困极了。
随着她的动作屏幕也跟着一晃一晃的。
好奇怪。
电闸这么难看吗?
为什么他不说话。
闻窦举得累了,又换了只手,软软地问道:“陈先生看到了吗?电闸怎么样?”
陈占这下算是知道刚才闻窦那副模样是在干什么。
“我没看到。”
嗯嗯嗯?
难不成她举了半天其实摄像头根本没照到电闸?
闻窦疑惑地抬起头,却在屏幕上看到了穿着小黄鸭睡衣的自己。
还是全身照的那种。
右上角是陈占穿着白色的衬衫的上半身,在黑夜中格外显眼,颇为日常,和白日大为不同。
闻窦却没心情关注这些。
空气骤然安静了三秒。
陈占安静地等着对面的小姑娘反应。
“嘟”的一声。
视频忽然被挂断。
陈占盯着屏幕上的“已挂断”字眼看了片刻,眸中的光明明暗暗,骤然笑开。
脸皮子倒是个薄的。
几分钟后。
电话忽然重新拨了过来。
陈占接通。
只听到小姑娘强装镇静的声音:“不好意思陈先生,刚才手机一不小心没拿稳掉到地上了。”
一个极其拙劣的谎言。
但成年人的世界从不会戳穿这些。
特别是在此刻。
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
陈占笑笑,意有所指道:“手机没事吧?”
啊啊啊。
明知故问。
这个人,太坏了!!!
闻窦感觉自己这一天的情绪起伏都没一个月来得多。
闻窦难得有了些小脾气,指尖一点,申请转为视频通话。
点完之后就后悔了。
能不能取消啊。
对面却没给她反悔的机会,几乎是申请显示的一瞬间就接通了。
闻窦这回长了教训,转换视角,摄像头对准电闸。
陈占看了眼,确实如她所说,不是跳闸。
闻窦的声音从那端传出来,“等明天我打电话喊人看看就好了。”
屏幕上放着个电闸。
举得应该很累,屏幕一晃一晃的。
纵使如此,摄像头对着电闸,愣是不肯转一步。
陈占应了下。
闻窦犹豫了一下,还是礼貌道:“那,陈先生,早点休息……晚安。”
空气骤然安静。
闻窦有些不是很确定对方是否挂断了电话,将高举的手机拿下来,猝不及防地和屏幕上的人打了个照面。
吓得一个激灵,差点真的把手机丢出去。
这气氛不知怎的,奇怪了起来。
风声骤然变大,吹得她有些站不稳,但在这风声中,她很敏感地捕捉到了来自于屏幕那端细微的呼吸声。
细细思考。
大抵是因为这一句稍微有些显得亲密的晚安。
但这只是她很平常的一句礼貌性的问候。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
正在闻窦打算主动挂断的时候,听到手机那端的人终于有了回应。
是同她一模一样的两个字。
——“晚安。”
简单的两个字,在黑夜中显得尤为清晰,但在这时,更显得有些意味不明,添了几分看不清的神秘色彩。
空气安静了几秒。
闻窦挂断了电话。
随即摸索着门框向屋内走去,大抵是刚才走过一遍的缘故,这次走起来反而很平静,即便听到窗外风声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声音时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睡觉。
明天把奶奶接回来。
有人心无旁鹫地早早入睡,有的人却难以入睡。
陈占很少吸烟,只有在比较烦心的时候会吸一根散散心。
但现在是个例外。
心里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些烦闷,却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愉悦。
陈占拿起火机,点了烟。
红色的点点火星在黑暗中点燃,白色的烟火缓缓在空气中升起。
将燃的、点燃的、未燃的,似乎都在这一支烟中。
忽明忽暗,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情绪似乎都随着这一支烟而消失殆尽。
不过半晌。
陈占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冷静、斯文、克制。
像个教养极佳的禁欲教徒。
陈占忽而将手中的烟掐灭,昏暗之中,细微到几不可闻的啪嗒声,一支烟被精准地丢入了垃圾桶。
意外的事情太多了。
今夜,莫名地漫长。
作者有话要说:与正文无关的剧场:
闻小窦:(呼呼大睡,甚至做了个狂吃小蛋糕的美梦)
陈小占:(无能抓狂,抓墙,拜佛,思考人生,一整晚没睡)
是谁急了我不说
一个小花味亲亲
亲亲^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