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白兔

“闻小姐,”陈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肯抬头看他的头顶,清楚地看到了闻窦头发上面有一个小发旋。

眼睛不自觉地被吸引住。

闻窦看似垂着脑袋,实则在悄悄听他的动静,她从来没有那么尴尬过,哪怕学生时代时被老师临时喊上台演讲都没那么尴尬过。

陈占这人是不是和她命里犯冲?

不然为什么两次悄悄话都被逮到了。

不过他怎么不说话了?

这人总说话只说一半是怎么回事?

闻窦悄悄抬眼,刚好被逮了个正着。

心头一跳,啊啊啊啊!

怎么这也能被逮到?

还有他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这下闻窦也不好装作没听到,迟疑了两秒,下意识朝他露了个讨好的笑,强装镇静,慢吞吞地回应道:“陈先生。”

瞧,从壳子里钻出来了。

陈占的视线在闻窦不经意露出的小酒窝处停留了几秒,微微颔首,低缓而简短道:“闻小姐,蛋糕好吃吗?”

“还不错。”闻窦下意识答道,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在手中的小蛋糕上停留几秒。

他……是看上自己的小蛋糕了么?

闻窦没怎么犹豫,从中挑了个个头最大的小蛋糕,换了个夹子,从桌子旁边拿了个新盘子放到上面,“你要吃吗?”

陈占本只是询问,经她这么一提倒真的接了过来,抬起手腕,大半的肤色显露了出来,闻窦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陈占夹起蛋糕轻轻咬了一口便放了下来,蛋糕甜得能腻死人,也不知道放那么多糖是作甚。

察觉到闻窦还在看自己,陈占垂下眼皮,看向对方,和她对视,意味深长道:“闻小姐,不会还有第三次吧?”

闻窦的心神被陈占的话拉了回来,瞬间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摇头,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这两次只是意外而已。”

“哦,是意外啊。”陈占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听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啊啊啊!!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

下次出门她必查日历,绝对绝对不要再遇到对方了!

这人绝对是和她命里犯冲!

恰巧这时,奶奶的呼喊声传了过来,“米兜!吃饭啦!小米兜!!”

谢天谢地。

闻窦几乎是一下就捕捉到奶奶的声线,脸上瞬间露出笑容,声音透着难藏的喜悦,甚至连同尾音都微微上扬了几分,“奶奶喊我了,我先过去了。”

单手提起裙摆向前走去,鞋跟落于地板,一步一声,刚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陈占的声音。

——“闻小姐。”

——“期待下次再会。”

放在这样的场景,本意应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礼貌的临别,只是男人的嗓音有些低,再加上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倒是显得其中寓意不明了。

谁要和你下次相会了。

闻窦抿了抿唇,被他这句话说的小脾气难得地上来了,只当作没听到,快步朝着奶奶走去。

闻窦的反应尽数被收入陈占眼底,男人深色的眼眸望着宴会中再显眼不过的白色,那白色刚才还在他的身边停留。

渐行渐远。

一群说说笑笑的人影闪过,隔绝了他的视线。

再等人群消失时,已不见踪迹。

这桌大部分都是相熟的长辈和各自携带的小辈,气氛倒也还好,闻窦走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奶奶和其他人相谈甚欢的场面。

那就没事了。

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她说话了。

刚准备坐下,奶奶就朝她喊道:“来来来,米兜坐这里!”

闻窦抬眼望去,奶奶指着的地方有好几个空位,只是那些位置都离奶奶比较远,不如现在这个近些。

但也不好拂了奶奶的面子,左右也不过只是一个座位而已。

闻窦便听从奶奶的话按她指定的位置坐了下来,这样一来,旁边都是空位。

陈荟在这时也到了,坐在了她的对面,旁边坐着陈枝。

陈荟一看到闻窦,面上就露了感激,双手抱拳,嘻哈道:“闻窦姐,救命之恩,他日必报!”

闻窦还未应话,陈枝倒先开了口,好奇道:“什么救命之恩?”

陈荟可不敢说刚才发生了什么,抢在闻窦说话之前回话:“刚才打游戏,快要输的时候闻窦姐帮我打赢了。”

说完朝着闻窦眨眨眼,闻窦瞬间意领神会,对方这是不想让他们知道的意思,便点点头,算是附和了陈荟的说法。

陈枝听了这话反而是有些生气,恨铁不成钢道:“游戏游戏游戏!天天就只知道游戏,打个游戏都能输,看看人家小米兜,人家舞蹈不仅跳的好,就连游戏也打得比你好!就不能学学人家!”

猝不及防被扣了一顶“游戏打得好”的闻窦:……

该怎么说呢。

她其实是个游戏杀手。

俄罗斯方块都活不过三关那种。

这种话在家里天天听,都能倒背了,陈荟只当没听到,左耳进右耳出,转移话题道:“闻窦姐,蛋糕好吃吧!”

闻窦倒也乐得配合这个小活宝,弯了眼睛,“还不错。”

这默契,说出去谁敢信!

陈荟满意地在下面悄悄竖了个大拇指,好队友!

一来一回间,陈占也到了。

看到陈占的一瞬间,闻窦手一顿,随即想起刚才的那句“期待下次相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感情是在逗她。

所以说她最讨厌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两个脑袋一起思考都不够用的。

闻窦低眸,无视掉对方,专注在小蛋糕上面,有些苦恼,还有两个,吃不完了。

吱啦一声,身旁的椅子被拉开,闻窦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扭头,发现是陈占。

闻窦这才发现这张桌子只她身边有座位了。

视线相交了几秒。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不换座位。

桌子上的话题瞬间转移,闻窦听到奶奶感叹道:“年轻人长得真好。”

“可不是嘛!说起来,你孙女长得也好,小小巧巧的,再看我孙女,整天就只知道打游戏,真的是要气死人!”说这话的是陈枝。

陈荟低头装死,认真品析美食。

一场饭吃下来闻窦吃得心不在焉,只小吃了几口,勉强又解决掉了一个蛋糕。

桌上同样没怎么吃的陈占忽然伸手转了下大转盘,伸手夹了一点在碗里却没吃。

闻窦是被香味吸引的,抬起头才发现一盘排骨汤停在眼前,倒是有了些食欲。

盛了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

陈荟的心思咕噜咕噜转了几圈,自以为看透一切,嘻嘻一笑,发自内心地称赞道:“闻窦姐好好看哦。”

闻窦慢半拍地抬头。

这话招来了陈枝的附和,“这倒是。”

闻窦的模样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五官小巧,堪如美玉般,像个漂亮的洋娃娃,仅仅是坐在那里,气质就与他人不同,紧紧地吸引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一双美目望着你时,哪怕是没什么情绪,也勾得人无端地心头一颤,生出一种想捧在手心细细端详私藏的妄思。

陈荟的眼睛转而落到了陈占身上,语气中多了几分勉强,“乍一看我哥也挺不错。”

这话说到陈枝心坎里去了,心下一转,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些什么,“说起来,米兜也还没男朋友吧?”

闻窦眼皮一跳,乍然想起来之前奶奶意味不明的问话,突然想临时编个男朋友出来,好躲过这一遭。

但没能来得及,奶奶先他一步回道:“那可不,可急死我啦!怎么能到现在一个男朋友都还没交!”

语气很是恨铁不成钢。

这话倒是引起了陈枝的附和,“可不是嘛!我家这个也是,真是气死我了,每次催他,都说不急不急,对对对你不急我急行不行,都27了,怎么现在的小孩都这样!”

陈枝说起这事就来气,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两个孩子都是这般,说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这么一番讨论,她倒是想起来了些什么,“说起来我们家阿占和你家闻窦有婚约来着。”

闻窦微微怔住,不自觉地心头一跳,这下也装不了没听到了,她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奶奶一副陷入回忆的模样,“哦,是有这回事,不过当时孩子都还太小,也就我们几个长辈还记得。”

随即想起上次闻窦的回答,奶奶的眼睛在闻窦身上转了一圈,撮合的话语到了嘴巴又转了个弯:“随口一提而已,还是要看孩子自己的意见。”

话语刚落,闻窦瞬间松了一口气,连小蛋糕看起来都有些赏心悦目,幸好幸好,她也不懂为什么大人总想撮合他们。

闻窦转头悄悄看向话题中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对方正垂着眸看着看着桌上的茶,眼眸微敛,看不清神情,眉眼依旧是寡淡的样子。

收回视线,闻窦也跟着喝了口茶,所以说她最讨厌跟这种人说话,不光交流起来提心吊胆的,还猜不到一丝想法。

打游戏都没那么费劲。

热茶渐凉,宴会也即将到了尾声,桌上的盘子陆续被收走,这时,不知是谁忽然说道:“王家那个小子怎么到现在还没来,都快结束了,我记得不是说会来吗?”

这事奶奶倒是知道一点,“说是临时有事,要晚点来。”

陈荟撇撇嘴,“别不是根本不想来吧。”

陈枝横了陈荟一眼,“怎么说话的,”随即不好意思地朝众人笑笑,“小孩子,不懂事。”

闻窦对这些不感兴趣,听了几耳朵便没再听。

过了一会儿,眼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闻窦这才打算起身离开。

陈枝忽然喊住她,“等等,米兜,现在天有点晚了,你奶奶还要在这边陪我聊会,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安全,让阿占送你吧。”

“啊。”闻窦拒绝道:“不用啦,我自己可以。”

“这哪行!”陈枝瞪大眼睛,不赞同地摇摇头,“不安全,让他送你。”

见长辈坚持,闻窦也不好再拒绝。

闻窦起身,陈占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一步一声,断断续续的脚步声提醒着她身后人的存在。

闻窦神色平常,眼睫轻颤,专注地走着,前面的一段路长了些青苔,闻窦小步小步地走着,她已经走得很小心了,但当鞋跟踩在上面时,还是有些滑。

在闻窦还未做出反应时,身后的陈占略抬手臂,一股炙热贴上闻窦微凉的肌肤,一种说不清的很好闻的气息萦绕在周身,是对方不带情绪的提醒:“小心。”

闻窦借着对方的力站稳,不知是否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初始闻到的浅淡气息渐渐变得重了些,闻窦的呼吸控制不住地一窒,随即立刻离开那股热。

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将二人的距离保持在足够让她感到安心的地步,露了个日常营业性的笑容:“谢谢陈先生。”

陈占的眼眸在闻窦的梨涡处停顿了一瞬,随即移开视线,略微颔首,算作回应。

即将走到大门处时,一名身着白色西装的男子从远处匆匆走来,眉眼雯明,生了一双热烈的桃花眼,眸子明亮有神,比初晨的第一缕晨曦还要耀眼,透着一种难以言说是气质,浑身扑面而来的少年独有的气息。

见他们走出来时,拦住去路,“你好,可以问一下这里是陈枝老太太的生辰宴吗?”

闻窦点头,有些疑惑,“但是已经结束了。”

男子略惊,面上露了些遗憾,“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了。”

闻窦莫名从中听出了些委屈的意味。

陈占在这时忽然开口,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闻窦这才反应过来,抬脚准备离开。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刚才的男子。

对方微微喘着气,眼神像在发着光,直勾勾地盯着她,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眼里的炙热让闻窦下意识移开,她并不是很擅长对上这样的目光,“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这倒是无伤大雅,毕竟不过只是一个姓名。

闻窦刚想回答,陈占忽而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其中的意味,好似只是好心的一个提醒,“该走了。”

闻窦抬眼看了一眼陈占,对方依旧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模样,不过,这么一打断,倒是合了她的意,随即礼貌性地跟对方打了个招呼,“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抬脚向前离去。

陈占步步紧跟。

身后传来对方大声的呼喊,“姑娘,我叫王惟道,期待下次相会。”

闻窦只是微顿,没再回头看,伸手刚要打开陈占的后车门。

这时陈占抬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抬眸看向闻窦,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闻窦迟疑了几秒,想到某些传闻,还是顺从了对方的安排,抬脚向副驾驶走去。

陈占抬手,手掌挡在车门顶上面。

闻窦微怔,低声道:“谢谢陈先生。”

眼看闻窦整个人坐在了副驾驶上,陈占这才收回手掌,抬手“啪”得一声关闭车门,隔绝掉某些让他不舒服的视线。

车内车外,两个世界。

“啪。”

车钥匙转动,打火,陈占的手轻搭在方向盘上面,手指细长白哲,袖子微微向下落下些许,露出骨节分明的手腕,两人扬长而去。

一路上车内的气氛都极其沉默。

这倒是合了闻窦的意,脑海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她倒不是自作多情,只是想到了某些传闻。

听闻王家和陈家一向不和,具体的原因不从而知,从这次生辰宴就可以看出来,只是为什么生辰宴仍然邀请了对方?

王惟道,这个名字,她自是也听了些关于对方的事迹,看着很好相处,实则很有想法,听闻对方高中时和家里闹了别扭,高考直逼第一的分数,稳上京大,却在这时做了个骇人听闻的事。

对方放着大学没去上,去了寺庙,当了和尚。

听闻也是最近才回来。

车辆平稳停下,思绪被打断,闻窦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地方。

低头解了安全带,闻窦伸手打开车门,再次道谢:“谢谢陈先生送我回家。”

空气中透着些潮湿,闻窦这才发现原是下了小雨,幸而家就在不远处,淋点小雨也无伤大雅。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水声四起,闻窦下意识回头。

是陈占。

隔着一小段距离看对方,大抵是雾气的缘故,对方的面容朦胧不清,她只看得清对方打着伞朝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

对方在她面前站定,抬手,闻窦低头。

是一把伞。

“下雨了。”

简短而清晰的一句话,似乎只是一句好心的一句提醒,却直直地入了闻窦的耳。

闻窦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只得接过,指尖小心避开对方的手,触碰到金属手柄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对方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只消片刻便转瞬即逝,向对方说了今天已数不清第几次的道谢:“谢谢。”

陈占站在身后,看着闻窦撑着伞款款而行的背影,起初一步一声。

到后来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渐行渐远,若隐若现。

最后,连同人影也消失在了雨雾中。

再看不见一丝。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绅士与暴徒》在专栏球收藏~顺便专栏也球收藏,点点收藏不迷路,啾咪!

《绅士与暴徒》文案:

【港风|强取豪夺|第三者上位|前校园后都市】

1.

温夏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他知性,优雅,温润,似乎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形容词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

但温夏是个胆小鬼。

她从不敢去告白,她怕自己踏出这一步后,会连同学都做不成。

但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同对方是铁兄弟,对她是极好的,虽长着一副好面孔,但他顽劣、肆意、离经叛道,是自由的代言词,在他眼里,规则是可以改变的,道德,也是可以没有的。

直到得知学长生病的那一天,温夏终是忍不住,拜托朋友给她帮忙打探一下学长的心意,若是同意,就拜托他把她的礼物送给对方。

靳礼漫不经心地笑着答应了。

2.

靳礼面无表情地拆开了温夏拜托他送的礼物,里面装的是手工巧克力,还有一张写满心意的卡片。

靳礼神色散漫地看了片刻。

随之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地将巧克力吞之入腹。

靳礼从不在乎什么先来后到,也不会去遵守那些人们不约而同在遵守的隐秘规则。

他只知道,他喜欢的,就必须得到手。

第二天。

靳礼对他的好哥们说:“温夏说不喜欢你,她希望你能同她保持距离。”

3.

温夏在雨中独自站着等了很久很久,浑身湿透,噼里啪啦的雨滴敲打着窗户,也仿佛敲打着她的心弦。

靳礼撑着一把黑伞,视线幽暗,耐心地在身后看了她许久,晦暗的眼明明灭灭,耳边是少女哭得稀里哗啦的呜咽声,气压凭空低了许多,直到少女再也支撑不住,靳礼才现身。

撑着伞朝着温夏的方向倾斜而去,一瞬间,靳礼的肩膀湿了大半,但他并不在乎。

温夏在看到靳礼的一瞬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动物般下意识地寻找着温暖,靳礼单手撑伞,另一只手拥她入怀,眼中的占有欲让人心惊。

——“他可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