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都认为灵魂是由躯体的天然孔窍,特别是由口腔和鼻腔出入。所以,西里伯斯岛上的居民有时用钓鱼钩缚住病人的鼻子、肚脐和双足,这样一来,如果病人的灵魂想要逃走,就会被鱼钩钩住而逃脱不了。婆罗洲巴兰河上的杜利克人随身佩带钩状宝石不肯摘去,就是因为他认为钩子能把他的灵魂钩住在他身上,这样可以使他的精神部分不致变成肉体部分的附属物。当沙捞越达雅克人[婆罗洲内地印度尼西亚人的一个氏族]的巫师或巫医开始行医的时候,都要在手指上带着鱼钩,以便抓住要逃的灵魂送回病人体内。但是,很显然,钩子可以抓住朋友的灵魂也可抓住敌人的灵魂。按照这一原则,婆罗洲猎取人头的野蛮人总是把木桩的钩子挂在割下的敌人的头颅旁边,以为这样有助于他们猎取更多的人头。海达[聚居英属哥伦比亚阿拉斯加的印第安人部落]巫医所用工具之一是一块中空的骨头,里面装着脱离人体的灵魂,随后把它们送归原来本体。印度教教徒们见到有人在他们面前打呵欠,总是用中指和姆指打出响声来,认为这样可以阻止灵魂从张开的口腔中逸出。马克萨斯群岛[在大洋洲]的居民总是捧着快要咽气的人的嘴巴和鼻子,为了不让他的灵魂离去而导致他们死亡。据报道,新加利多尼亚[西南太平洋上澳大利亚西面法属岛屿]岛上土人也有这同样的习俗。菲律宾群岛的巴戈波人给病人的手腕或脚踝戴上铜丝套环,也是为了这同样的目的。另一方面,南美的伊多拉玛人蒙住临死的人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以防其灵魂离开身体并把别的灵魂也带走了。出于同样的理由,尼亚斯人害怕新亡人的灵魂,他们检查呼吸,验证死亡,堵塞死者的鼻孔,绑住死者的上下颚,想法使其飘游的灵魂仍旧寄居于尘世的躯壳之内。澳大利亚的瓦克尔布拉人在离开死人尸体时总要在他耳边放上一些燃烧着的煤块,目的是使死者灵魂留在体内不得马上出来,等到他们走得远了再出来也追不上他们了。在南西里伯斯[印度尼西亚的岛屿,在婆罗洲之东。],护士总是用带子把临产的妇女身躯紧紧缠住以防产妇的灵魂离开。苏门答腊的米南卡布尔人也有类似的习俗,他们有时用线绳系住产妇的手腕或腰部,这样,在她阵痛时灵魂如要离去,身上的出口都已堵住。为了防止新生婴儿的灵魂离失,西里伯斯的阿尔福尔人在婴儿快要诞生之前便小心地关好室中一切门窗甚至门上的钥匙孔,堵塞墙上任何隙缝,同时还把家中屋内外所有动物的嘴都绑扎起来,恐怕它们会吞下婴儿的灵魂。为了同样的理由,所有在屋内的人,即使是母亲自己,在分娩的全过程中都得紧闭着嘴唇。当问到他们为什么不把鼻孔也捂住,以防婴儿的灵魂通过鼻腔进入他们的体内时,回答是气息通过鼻腔吸入呼出,灵魂如果进入鼻腔,没等它安定下来,就会被呼了出去。在文明人常用的语言中,如说“to have one’s heart in one’s mouth”“the soul on the lips or in the nose”(直译成中文是:一个人的“心在他的嘴里”“灵魂在嘴唇上或在鼻子里”,意思是“非常吃惊”),很自然地反映了这种思想:生命或灵魂可以从口或鼻腔逃逸。
人们通常把灵魂看作随时可以飞去的小鸟。这种概念几乎在大多数语言里都留有痕迹,并且作为一种隐喻还存在于诗歌之中。马来亚人对于这种“鸟似的灵魂”的概念有好多奇特的表现方式。如果这个灵魂是飞行中的鸟,那么,它可能被稻谷所吸引,从而既不飞往远处也不放弃其危险的旅程而飞返自己原来的躯体。爪哇人的小孩第一次放到地上的时候(未开化的人认为这是特别危险的时刻),总是把小孩放在鸡棚里,妈妈做出咯咯的声音,好像老母鸡招呼小鸡那样。婆罗洲一个名叫新当的地区,如果有人(无论男、女或小孩)从屋上或树上摔下,被抬回家中,其妻子或其她女性亲属便尽快到出事地点去,一面撒下金黄色的稻谷,一面口中念念有词:“咯!咯!咯!魂呀!某某人已经回到家里了。咯!咯!咯!魂呀!”接着把撒出的稻子收回篮子里,带到患者面前,把稻谷撒在他头上,重复原来说的那些话:“咯!咯!咯!魂呀!……”这样做的目的很清楚,就是要诱回在外面徘徊游荡的灵魂重返本人体内(头部)。
人们以为人睡着了,灵魂就会离开身体在外漂泊,访问什么地方,去见什么人,做他梦想要做的事。例如,一位巴西或圭亚那的印第安人从酣睡中醒来后,坚信他的灵魂确实出去打过猎,钓过鱼,砍过树,或做过他梦中所做的一切事情,而他的身体却始终一动未动地躺在他的吊床上。一次,一个博罗罗人[北非含米特人的北支]的村庄里所有居民陷入极度惊恐之中并且几乎逃避一空,仅仅因为有人梦见有敌人悄悄向他们村庄进袭来了。一个马库西印第安人,身体不好,梦见他的雇主要他将一只独木船拉过一连好几处洪水激流,第二天早上醒来痛骂他的主人不体恤他,要他这么可怜病弱的人深夜外出干那么艰难的苦活。格兰凡榭芠巴拉圭、阿根廷、玻利维亚之间的广袤低地]的印第安人常常谈到他们看见和听到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因此不了解他们的陌生人会以为他们是撒谎。事实上这些印第安人坚信他们所说的实有其事,因为他们不能区别梦中所见的种种奇特和清醒状态下的现实。
人在睡眠时,灵魂离开身体,有其危险性。因为万一灵魂被阻长久不得返回体内,则此人必将因失去灵魂而死亡。日耳曼人相信人睡熟后,灵魂以白老鼠或小鸡的形态离开了,如果不让它再回此人体内,此人便有送命的危险。在特兰西瓦尼亚[中罗马尼亚高原地区]人们说小孩子睡觉时不能嘴巴张开着,否则孩子的灵魂就会以耗子的形状溜出来,孩子就永远不会再醒了。人睡着了灵魂被羁不得回来,其原因很多。例如,这人的灵魂可能遭遇另一睡眠中人的灵魂,这两个灵魂可能会打起来。有一个几内亚黑人早上醒来筋骨酸痛,便以为是夜里睡梦中被别人的灵魂打了。也可能是遇见一个新死者的灵魂,被他强行带走。在阿鲁群岛[在新几内亚西南阿拉富拉海上]上,凡有死人的屋里,当天夜晚别人都不敢在那儿睡觉,因为人们认为死去的灵魂还留在屋内,害怕睡梦中会与他相遇。人睡着了,灵魂在外可能受意外灾祸或物质力量的阻拦而不得回人体内。一个达雅克人如果梦见自己落水的话,便以为是他的灵魂真的掉入水中,于是请来术士,在盛水的面盆里用网捞取他的灵魂,直到捞着后送回他的体内。桑塔尔[印度南部科拉尔地方的土人]人中传说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人睡熟了,觉得很渴,他的灵魂离开了他的身体,以蜥蜴的形态进入一个小罐里喝水。这时候,恰巧水罐的主人把水罐盖上了盖子,于是灵魂便不得回到体内,这人也就死了。当他的朋友们正准备火化他的身体时,偶尔揭开那水罐的盖子取水,蜥蜴便逃了出来,回到体内,那人马上又活过来了;他坐起身来,问他的朋友们为什么哭泣,他们告诉他说他已经死了过去,正要焚化他的身体。他说他刚才进入一口井里去喝水,发现很难出来,所以到现在才回来。于是大家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始民族中按惯例不许叫醒熟睡的人,因为他的灵魂出去了,还没有来得及回来,因此,如果把他叫醒,他就要生病。假如实在必须把他叫醒,必须慢慢地叫醒他,好让他的灵魂有时间赶回来。马图库岛[在大洋洲,斐济群岛中的一个岛屿。]上的一个斐济人,在打盹的时候,被人踩了脚突然惊醒过来,灵魂未及返体,后来就大声呼喊,召唤他的灵魂。他当时正做梦到通加远游,突然惊醒后发现自己身在马图库,使他非常恐慌。如果他的灵魂不能马上渡海归来,重返庐舍,死亡便迫在眉睫。要不是附近一位传教士消除了他的恐慌,这个人大概要被吓死的。
不过万一一个人的灵魂要离开其身体,并不一定必须在熟睡时,醒时也可离去,于是他就会害病,精神恍惚,或死亡。澳大利亚伍龙杰里部族中有一个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因为他的灵魂离开了他的身体。一位男巫到处追索这个离魂,在它正要进入夕阳霞晖中去的时候,恰好把它拦腰捉住,那种霞晖实际是死者灵魂出入阴间时(正是太阳下山去休息的地方)放出来的。这位巫医捉住了那个离魂以后,便放在鼬毛毯下带回家来,亲自躺到这位快要死的人的身下,把灵魂送进他体内,不一会儿,那人就活过来了。缅甸的卡仁人[缅甸南部和西南部的土人]总是关心他们的灵魂,恐怕因灵魂离体而死亡。如果有人恐怕自己的灵魂要走上这一步的话,就举行一定的仪式来留住或召回灵魂。举行仪式时全家人都必须参加。还得准备一顿饭食,内容包括公鸡、母鸡、米饭和香蕉。家长拿着盛饭的饭碗在家常用的梯子顶端敲三下,说道:“卜-尔-罗(prrroo)!回来吧,灵魂,不要滞留在外面了。天如下雨,会把你淋湿;太阳出来,你会受热;蚊蚋要叮你,水蛭要咬你,老虎要吃你,雷电要轰你。卜-尔-罗!回来吧,灵魂!你看家里多么安适呀,你会什么也不缺的。回来吧,坐在屋子里,不怕风吹浪打,安安逸逸地吃饭吧!”说完以后,全家人一起吃饭,饭后每人右腕系上一根经术士念过咒的细绳,仪式就算结束。同样,中国西南的倮锣[指我国彝族]相信灵魂要离开有慢性病病人的身体。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就念一种精心准备好的祷文,呼唤灵魂的名字,要它从迷途的地方——山谷、水流、树林、田野——回来。与此同时,还在门口放着杯碗,内盛水、酒、米饭,供远道跋涉归来倦累的灵魂食用。仪式之后,在病人臂上系一根红带子拴住其灵魂,直到日久天长这根带子自己朽坏掉落为止。
印度人中有这样一个传说故事:有一位国王,灵魂误入一个婆罗门死者的身躯;国王的身躯则被一个驼背人的灵魂占据了。于是这个驼背人成了国王,国王则成了那个婆罗门。后来有人引诱这个驼背人显示本领,把他的灵魂引入一个死了的鹦鹉体内,这时,那国王的灵魂便乘机重新返回了自己的体内。马来人中也有类似的故事,不过具体情节略有不同而已。有位国王的灵魂不慎误入一个猴子的体内,一位大臣机智地把自己的灵魂钻进国王的体内,从而占有了王后和王位,那真正的国王却在猴子的外形下在宫廷里受折磨。有一天那假国王观看公羊抵角并且还下了很大赌注,不料他下赌金的那头羊斗败身亡了,用尽了各种办法都不能使死羊复生,假王出于运动员竞赛中特具的本能,使自己的灵魂进入了死羊体内,那羊终于复活了。那真国王的灵魂在猴子体内发现了自己时机的到来,急中生智,立即扑进自己的体内,重新占有了自己的身体,那个篡位者的灵魂在公羊体内得到了应得的被屠宰的下场。
灵魂离体,有时候并非自愿,而是受鬼魂、恶魔或巫术逼迫的。因此,如有出殡者经过人家门口时,卡兰人[缅甸南部和东南部的土人]总是用一种特制的绳子把他们的孩子拴在家中某个特殊的地方,直到出殡者走到远处看不见时为止,以防孩子的灵魂离开自己身躯而误入过路的死尸中去。而出殡者到了坟地,将死者尸体安放墓穴,未曾填土之前,家属和亲友环立墓穴四周,各持一根竹棍和拐杖,将竹棍放入墓穴,拖着拐杖离开,意思是向自己的灵魂指明这样就可爬出墓穴。当向墓穴填土时,便将竹棍挪到别处,以免自己的灵魂因附在竹棍上也被埋葬了。送殡者离开坟地时,都带着竹棍,祈求各人自己的灵魂随他们一同回去。回去的路上,每人带三根用树枝做成的钩子,一路走着,不时地喊着让自己的灵魂跟随身后,回到家时,手拿钩子作出钩住灵魂的动作,然后把钩子扔在地上。所有这些做法,都是为了防止自己的灵魂不要同亡人的灵魂羁留在一起。
人的灵魂被诱劫,常常归因于魔鬼。中国人一般把人的昏厥和痉挛说成为喜爱抓活人灵魂的某些恶鬼之所为。在厦门,那些捉弄婴儿和儿童的精灵都享有响亮的称号:“跨坐骏马飞驶的天神”“住在半天空的文曲星”。当一个婴儿抽搐打滚时,惊慌失措的母亲便赶紧跑到屋顶上,用一根竹竿把孩子的衣服绑在竹竿的一端,拿着它在屋顶上挥动,不断地喊着:“某某某,我的孩子,回来吧,快回家来!”与此同时,家里另一个人在屋里敲着锣,希望引起在外面迷路飘泊的魂魄注意,认出它熟悉的衣服而回到体内。然后把衣服拿到孩子身边或放在孩子身上,认为孩子的魂魄已经附在衣上,如果孩子不死,肯定迟早会痊愈。同样,一些印度人捉住人失去的魂魄放在靴子里,病人穿上这靴子,魂魄便复回体内。
刚搬进新房子的人特别怕鬼。西里伯斯岛上明纳哈萨地方的阿尔福尔人在“暖宅”(即移入新居时举行庆祝宴会)时都要请祭司来举行一种仪式,期望使住入新宅的人灵魂安居体内不因移入新居而游离在外。祭司在献祭的地方悬挂一个袋子,然后查阅所有神的名单。神名极多,他得费一整夜的工夫不停地查阅,到第二天早上向这些神献祭鸡蛋和米饭,表示感谢。据信这时候所有住入这所新宅的人的灵魂都已被召集在那悬挂的袋子里了,祭司拿着那袋子,举在这家家长的头上,说道:“收回你的灵魂吧。”然后对灵魂说:“且待到明天再离去。”接着向这家主妇和其他成员逐个重复再说一遍。阿尔福尔人还有一种使病人灵魂复回体内的办法,就是用带子兜着一个碗从窗口向窗外放下,像钓鱼似的钓取病人失去的灵魂,直到钓着之后才提上来。另外,当祭司捉到病人失去的灵魂用布包着送回家中的时候,常常由一个女孩在前引路。她手里举着一片大棕榈树叶遮着他和病人的灵魂,像打伞似的,以防万一下雨淋湿了他们;同时祭司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手持钢刀不停地挥动,防止其他灵魂出于任何动机来抢去这个被捉回来的灵魂。
有时失去的灵魂也以可见的形体被送回来。俄勒冈[美国的俄勒冈]的萨利什或叫弗拉塞德印第安人,相信人的灵魂可以在一段时间内离开人体而不造成其人死亡,也不为其本人所察觉。不过,必须尽快找回亡失的灵魂复返本体,否则其人早晚必将死亡。巫师梦中可以获知失魂者的姓名,便连忙通知失魂者。通常总是有好些人同时出现这种遭遇;他们的名字都在巫师梦中显现,大家都来请这位术士帮助招魂。这些失魂丧魄的人在村里挨门逐户地走来走去,又歌又舞,彻夜不眠。第二天拂晓,走进一家孤独的门窗紧闭的小屋,屋内漆黑不见五指。然后在屋顶捅开一个小小窟窿,术士手拿一根羽毛掸帚,从小洞往屋内扫进许多小块的碎骨之类的东西,屋内有一张席子接着,那些散失的灵魂就是附在这些碎骨之类的东西上面一起被扫了进来。这时屋内点起了灯火,巫师便开始在火光下分别拣出扫进来的那些魂魄。他首先拣出死人的鬼魂放在一边(每次总有几个这样的死人鬼魂,如果巫师把死人的鬼魂放进了活人体内,这个活人就会马上死亡)。然后把在场所有人的魂魄一一拣了起来,让所有这些人都坐在他面前,他拿起每个人的魂,一小块骨头或一片木块,或一个介壳,放在本人头顶,嘴里念念有词,身体作出种种扭曲姿态,把魂魄往本人体内拍去,直到魂魄进入体内,复归原位。
不仅妖魔鬼魅能够摄去并拘留人的魂魄,人(特别是巫师)也可以如此。在斐济,有个罪犯不肯供认罪行,酋长就叫人取来一块头巾,用它把这个歹徒的魂捉走。犯人一见这种头巾,甚至一听说它,一般就立即坦白供认。因为,如果他不供认,那头巾就将在他头上挥动,把他的魂摄去,然后折叠起来,钉在酋长的小独木船船尾上,他便将因失魂而憔悴丧生。危岛[又名南子岛,俗称艾罗下峙,或称南子礁,永兴南岛,即今日通称的我国的南沙群岛。]上的巫师惯常撒下罗网捕捉人的灵魂。这种网是用结实的细绳编成的,约15~30英尺长,两面都有大小不同的网眼,以适于网住不同大小的魂:肥胖的魂有大网眼可以套住,瘦小的魂则有小网眼可以套住,如果同巫师有怨恨的人病了,巫师便在此人住宅附近布设罗网,侦伺他的灵魂逃走。假如它是以飞鸟或飞虫的形态飞走,便会被罗网捉住,此人便绝无可免地要死亡。西非有些地方,巫师们不断设置圈套捕捉人们梦中出游的魂魄,每捉住一个,就捆绑起来吊在火上烤炙,那魂在火中萎缩,其生身就病倒了。巫师们这么做,倒不是出于对受害人的仇恨,而是为了借此赚钱。他们不管捉到的是谁的魂魄,只要给他们钱,马上就还归本主。有些巫师长期开办灵魂庇护所,收留迷失的灵魂,任何人丢失了灵魂或灵魂误留在什么地方,只须向巫师付出一定报酬便可以从庇护所里得到另一个灵魂。社会上对开办私人灵魂庇护所或设圈套捕捉灵魂的人并无任何责难,因为那是一些人的职业,在他们执行这种职业时并没有什么残酷不良的意念。但是也有一些坏人,完全出于恶意或者利欲熏心,置阱设饵,蓄谋捉住某人的灵魂,往往在藏饵的罐子底部放着锋利的刀钩以绞杀撕裂那可怜的灵魂,其做法要么是立即将灵魂杀掉,要么加以伤害,这样即使灵魂侥幸逃脱返回本身,其人的健康也要受到损害。金斯蕾小姐认识一位克鲁族人[西非利比里亚黑人],此人一连有几个夜晚在睡梦中嗅到红辣椒调味的熏龙虾香味,使他为自己的灵魂非常焦虑,因为显然有不怀好意的人在设置圈套用美味食品为饵引诱他梦游的魂魄,伤害他的身体和精神。于是在那以后几天晚上他忍受了很大痛苦设法不让自己的灵魂在睡梦中到外面漫游。在那闷热的热带夜晚,他裹着毛毯,用手帕捂着鼻子嘴巴,躺在床上,浑身流汗,喷鼻呼气,以防宝贵的灵魂出了窍。在夏威夷,巫师们捉了活人的灵魂,装进葫芦里给人们吃。他们抓住灵魂,在手心里用力一捏,便能发现其人秘密埋葬的地方。
也许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能够比得上马来半岛那里巫师诱捉人们灵魂的高超完美艺术。他们采用的方法多种多样,动机也是多种多样,有时企图毁灭一个敌人,有时想要赢得一位娇羞冷漠美人的爱情。这里举一个有关后者的事例。巫师想要叫哪位女郎发狂,就摄住她的灵魂,他的做法如下:月亮刚刚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看上去像一团红球似的,这时候走到屋外,站在月亮下,右脚大趾放在左脚大趾上,右手握作话筒形放在嘴唇边,朗朗念诵下面这些话:
我张弓射箭。
一箭射出,月色昏暗;
二箭射出,太阳无光;
三箭射出,星星躲藏。
但我并非要射太阳、星星和月亮,
我只射众人中那漂亮可爱的姑娘某某某的心房!
咯,咯,咯!某某某的灵魂啊,
来,跟我一起走吧,
来,跟我坐在一起吧,
来,跟我并枕同眠吧,
咯,咯,咯!魂呀魂!
这样重复三遍,每念一遍,就微握右掌当作话筒吹气一遍。这样就可把那人的灵魂捉到包头的头巾里来。另外还可以这样做:在月圆之夜和月圆后的两天夜里,每晚走到外面,坐在蚁丘之上,面向明月,焚香礼拜,口念咒文:
我给你带来槟榔叶,
啊,凶猛的王子!
把那柠檬果放在叶上,
让她——娱乐王子的女儿——尝尝。
在朝阳升起和夕阳西下的时候,
愿你爱我爱得发狂。
愿你像思念双亲一样,
思念我。
愿你像想念家中的住宅和阶梯一样,
想念我。
雷声隆隆时,
想着我。
疾风呼啸时,
想着我。
天雨时,
想着我。
鸡鸣时,
想着我。
能说话的鸟儿述说故事时,
想着我。
你抬头看望太阳时,
想着我。
你举头看望明月时,
想着我,
因为我就在那月亮里。
咯,咯!某某某的灵魂呀,
到我身边来吧。
我不想把我的灵魂交给你,
而是要你的灵魂和我的灵魂在一起。
念完咒文,就向月亮挥动头巾;一连七次。然后回到屋里,把头巾压在枕下。如果白天想要戴它,便焚香祝告:“我戴着的不是头巾,而是某人的灵魂。”
不列颠哥伦比亚的纳斯河两岸印第安人铭记着一种信念,以为医生可能误把病人的灵魂吞进腹中。如果哪位医生这样做了,别的医生就让他守在病人身旁,其中一人用手指探进他的咽喉,另一人用指关节按摩他的肚子,还有一人用手掌在他背上敲击。如果病人灵魂并不在它腹内,便对所有医生都这样做一遍,假如还没找到病人的灵魂的话,那么,就一定藏到为首的医生的药箱里了。于是这群医生便一同到为首的医生家里去拜见,请他拿出药箱来,他按众医生要求拿出药箱,取出里面所有的东西放在一张新垫子上,大家就举起这位药神的高徒,抓住脚跟,把他的头放在地上的一个洞内,用水洗他的头,然后把剩下的洗头水全都倒在病人头上。无疑,病人丢失的灵魂就在那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