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从未见过这阵仗,躲在萧霁瑾身后,手指捏着他的衣衫,吓得不敢言语。
梁语心形容疯癫,不断用各种污言秽语辱骂盛姝,盛姝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萧霁瑾将梁语心甩倒在地,又对左右道:“还不将这疯女人带下去。”
暗卫立即上前,堵住梁语心的嘴,迅速将人拖了下去。
耳边尖锐的喊叫声消失,盛姝愣愣盯着前面那块空地,许久才道:“夫君,她是谁?”
萧霁瑾攥着盛姝的手腕:“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疯女人,不必理会。”
盛姝看着他的神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夫君,若是有误会,说清楚便是,为何要将人拖走?”
萧霁瑾拽着她上马车:“没有误会,也不必解释。”
除了夜里有些凶之外,萧霁瑾一直是温柔体贴的,即便动怒也是隐忍克制着,盛姝很少见他这般失态。
萧霁瑾道:“回去罢。”
马车缓缓行驶,盛姝缩在角落里,扣着手指头,琢磨方才的事。
那女子究竟是谁?又与萧霁瑾是何关系?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马车里实在太闷,盛姝帷帽还没摘,就抬手撩起一角车帘。
此时暑气消退,街上人来人往,正是热闹之时。
盛姝看到一群人三五簇拥着,往某个漂亮的楼阁而去,她好奇看去,只见上面挂着匾额,写着“燕馆”二字。
她心中一喜:“夫君,我想去找迢迢。”
盛姝整日待在院落里,难得见过几个人,都被她列入朋友的范畴。
她说完才想起,萧霁瑾正低沉着,于是讪讪闭了嘴,不敢再说话。
萧霁瑾往外瞥了一眼,只见几个醉醺醺的男人正意味不明地看过来,贪婪的目光落在盛姝露出的那截皓腕上,又黏黏糊糊地探寻轻纱后的面容。
他一把扯走盛姝的手,又将帘子放下:“别让人看到你。”
盛姝尚且不知发生何事,只是握着萧霁瑾的手道:“夫君,你弄疼我了。”
萧霁瑾这才松开一些,哑声道:“真不想让别的男人看到你。”
他眸色微敛,里面隐藏着汹涌的杀意,似乎要将所有无关之人通通杀掉。
盛姝眉头微皱,被他隐隐露出的杀意吓到了,也不敢再多话。
·
夏末,又是一场暴雨。
外面雷雨交加,雨水顺着屋檐哗啦啦落下,屋内则燥热糜烂。
萧霁瑾捏着盛姝的手腕,明明近在咫尺,却觉得眼前的人像是随时就会飘然远去。
他按在盛姝的后腰上,陡然往下压去。
盛姝低吟一声,泪水夺眶而去。
待雨水小一些时,萧霁瑾在拔步床里抱着盛姝,手掌在她细软的腰肢上轻抚:“我要再去一趟雍州,明日就出发。”
盛姝哑声道:“我等你回来。”
萧霁瑾这几日总觉惴惴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进行,唯有盛姝,一次次脱离在计划之外。
他如今算得上权臣,却做不到只手遮天,所有人都知道盛姝的存在,他藏了七年的人眼看就藏不住。
他唯恐自己离开之后,有人会对盛姝下手。
无人能伤盛姝性命,他也绝不可能轻易放手,可知道真相的盛姝会如何反应?这是他唯一无法保证的。
盛姝就如天边皎洁的月,即便如今被他牢牢攥在手心,他却生怕自己一离开,那月光便从指缝漏掉了。
“姝儿,”萧霁瑾道,“你信我吗?”
盛姝不解:“夫君,你这几日心不在焉的,发生何事了?”
“没什么,”萧霁瑾道,“留在京城,有人会护你周全,我不会弃你不顾的。”
盛姝眉头微皱:“夫君,你带我一同去雍州罢,我会劝说二哥和……宋端的。”
“嘘。”萧霁瑾捂住盛姝的嘴,“别提他,肃慎南下,连破城池十数座。自雍州揭竿而起后,各地人心惶惶,每过三五日就有州郡发生□□。”
他的嗓音低沉慵懒,还带着些沙哑:“姝儿,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唯有我是你的依仗。无论如何,都要等我回来。”
盛姝没想到形势已经这般危急,危急到萧霁瑾都要担忧她的安危,她抱紧萧霁瑾,道:“夫君,你放心去,我会保护好自己。”
萧霁瑾抚摸她的长发:“嗯。”
盛姝撑起上半身,将床头跳动的烛火熄灭了,对萧霁瑾道:“夫君,睡罢。”
萧霁瑾抱着她,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就在盛姝昏昏欲睡时,他却突然开口:“姝儿,你若恨我,就等我回来,让我给你一个交代。”
盛姝只当他在说梦话,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
天亮后,萧霁瑾从别苑里出来,回了一趟萧府。
刚踏入府门,梁语心就从游廊里冲出来,扯着他胸口的衣物:“你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宁可不做皇亲国戚,宁可一世不能堂堂正正踏入瑞王府?!”
萧霁瑾扯开她的双手:“我的事,无需你操心。”
梁语心怒道:“那如果她知道我是谁,还会愿意继续给你当外室吗?
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能瞒她一时,瞒不了她一世,她迟早要知道!”
不同于之前的恐吓和威胁,萧霁瑾只是淡声道:“那你就去告诉她,带着你的儿女去,免得她将你当做疯婆子赶出来。”
梁语心错愕地道:“你什么意思?”
萧霁瑾不紧不慢往回走:“迟早有一日,我会休妻的。”
梁语心快步冲上去:“你要休我?我给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你竟然为了一个罪臣之女要休我?
如若没有我,没有我爹,你能在朝堂上平步青云吗……”
萧霁瑾早就听倦了她这些说辞,并不理会她的质问,只是回到房间,将兵符和那瓶一日醉一同带走。
梁语心已经嗓音沙哑:“……你为何不肯放弃盛姝,只要你和她断了,我父亲会继续帮你,我们也可以名正言顺回瑞王府,你就可以继承爵位……”
萧霁瑾想出去,却被她拦住了:“你别走,你今日不说清楚,我就去别苑找盛姝!”
萧霁瑾突然动手,把她按在书架上:“你真以为我稀罕亲王爵位?”
梁语心被吓得浑身颤抖:“你,你什么意思?”
萧霁瑾道:“权臣算什么,亲王算什么,别自作聪明了,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梁语心一直以为,他辛苦筹谋这一切,都是为了有一日堂堂正正踏入瑞王府,承袭爵位,为母亲复仇。
可原来这在萧霁瑾眼中什么都不是。
那什么才是重要的?盛姝吗?怎么可能,萧霁瑾根本不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她看着萧霁瑾离开的背影,迟迟没有从惊骇中反应过来。
直到人都走光了,绯烟推开房门进来,轻声唤道:“夫人?”
梁语心这才回过神来:“让人准备一下,等萧霁瑾走了,我要带着统儿和婳婳娢娢去找她。”
绯烟吓了一跳,连忙道:“不可以,夫人,这只会让主君更加生气的。”
“生气又如何?”梁语心冷声道,“我不高兴,大家都别想好过,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承受所有痛苦。”
绯烟看着她狰狞的面容,突然有一种错觉,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临近出门时,萧霁瑾对心腹低语道:“如若瑞王妃和梁语心去别苑,只要不伤到姝儿,让暗卫不必插手。”
暗卫首领道:“若是不阻止,他们必定会闹起来的。”
萧霁瑾手指摩挲着兵符,另一只手则握紧了那瓶一日醉:“那便闹罢,越乱,越好浑水摸鱼。”
他要的,确实不只是亲王爵位,既是龙子凤孙,他为何不能争一争那九五之尊之位?
·
萧霁瑾去雍州后,盛姝就开始翻看近几年的史书。
这是萧霁瑾给她找来的拓本,记录了大颂近二十年的大事,可以帮她弥补失去的记忆。
在史书上,她看到了宋端的名讳,不由得停顿片刻,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这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太子伴读,学富五车,又生的温润如玉,在京城中定然很受追捧吧。
盛姝看着史书,铃铛就在一旁走动着,不时爬到桌子上,在她手边轻蹭一下。
盛姝被它搅得心神不宁,只好将它抱起,给它喂小鱼干,又陡然想起那只有些浅蓝色眼睛的狸奴,也不知被送去了何处,每日是否有小鱼干可吃……
浣青端来温水巾帕:“夫人,先净手用膳罢。”
盛姝点点头,又问:“夫君走到哪了,可有来信?”
“没有,算着日子,应该已经到雍州了。”浣青道,“马上要入秋了,夫人再选几匹料子做些新衣裳罢。”
盛姝点头,道:“一会把库房里的料子都拿出来,我要亲自给夫君做身新衣裳。”
浣青笑道:“是,夫人。”
晚膳后,盛姝选好料子,就开始裁制新衣,她心里念着萧霁瑾,做衣裳时心情格外好,脸上总是带着温柔的笑。
过了约摸六七日,她就将衣裳做好了,刚想嘱咐浣青拿去浆洗晾晒,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这别苑处在僻静之处,周遭无人居住,鲜少能听到这样大的动静。
盛姝把衣裳放下,道:“出去看看。”
等她走过垂花门,院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女子站在门前,手边牵着三个孩童,一男二女,皆是富贵人家的装扮。
盛姝看她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见过,疑惑道:“你是谁?”
绯烟和一众丫鬟小厮走上前:“盛姑娘的记性大概不太好,这位是丞相独女,萧大人八抬大轿娶进门的结发妻子。”
盛姝从她们的缝隙间往外看去,只见一辆宽敞的车驾停在巷子里,随从仪仗将外面堵的水泄不通,而那些萧霁瑾留在外面的暗卫则不见了踪影。
梁语心开门见山:“你要怎样才肯离开我的夫君?”
盛姝眉头微皱,往浣青身后退了退:“你在说什么?”
“别在我面前装柔弱无辜,我不是他,不吃这一套,”梁语心冷声道,“萧霁瑾是我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你霸占他这么多年,怎么还有脸站在我面前?”
盛姝还是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拜过堂成过亲的,他怎会是你的夫君?”
“不信你自己看,”梁语心把自己的孩子推出来,“他们是谁的孩子,你不会看不出罢。”
盛姝看向那几个孩子,能看出他们的眉眼和萧霁瑾有些相似,她的脸色刷地苍白下去,有些慌乱地看向浣青:“他,他们……和夫君……”
浣青抚摸她的后背:“夫人,您冷静些。”
“夫人?”梁语心冷哼,“你一个外室,算哪门子夫人?”
盛姝看向她,这才想起她就是前几日在盛府突然冲出来的妇人,当日她就曾如此辱骂,萧霁瑾后来的反应更是耐人寻味。
“不对……”盛姝往后退去,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悲伤更多一些。
梁语心让人把孩子带下去,步步紧逼道:“有何不对的,七年前,他把你囚/禁,六年前,给你灌下失忆的汤药。这些年,你就心安理得地叫着他夫君,自以为是他的正妻,实则只是个低贱的外室!”
“你也曾是云麾将军的女儿,算得上大家闺秀,不知哪里学来的狐媚功夫,勾搭我的夫君,不知廉耻地给人做外室,怎还有脸苟活于世?!”
盛姝被她的目光盯得无处可躲,不知所措道:“不是的,我不是,我明明才是……”
额头突然一阵刺痛,盛姝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因为挣扎而剧烈晃动的金链……
她头疼欲裂,呼吸急促,抱着头弯下腰去。
浣青在一旁扶着她:“夫人,夫人!来人,快把夫人扶进去!”
“都不许动!”梁语心冷声道,“别装了,你早就想起来了吧,还在这装什么无辜?”
盛姝眼眶里盈满泪水:“我没有,你在骗我,对吗?夫君说过的,我是他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我不是外室,也没有勾搭过别人,我不是……”
胸口越来越闷,她眼前一黑,终于说不出话来,直接昏厥过去。
浣青接住她,喊道:“大夫,快去找大夫!”
可平日守在外面的暗卫却都不见了,剩下的侍女小厮被盛气凌人的梁语心堵在院子里,在短暂的慌乱后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一旁。
萧霁瑾在离开前,只吩咐过浣青照顾好盛姝,并未说过会出此差错,她只好给盛姝揉着穴位,又向梁语心求饶:“夫人,我家姑娘突发恶疾,不能不治啊。”
“治?我给她治。”梁语心冷嗤一声,转身去天井旁舀了一瓢冷水,对着盛姝兜头泼下去。
浣青连忙去挡,可到底只挡下一半。
盛姝被凉水一泼,身子一颤,暂时清醒过来,她双眸朦胧地看着浣青:“夫君怎么还不回来?”
湿透的秀发粘在脸颊上,姣好的面容上覆着点点水珠,声音里夹杂着委屈和痛苦直往耳朵里钻,再对上盛姝湿漉漉的眸子,看得人忍不住心疼。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声通传:“瑞王妃到——!”
梁语心连忙让到一旁,看着王妃的仪仗进入小院,躬身行礼道:“参见王妃。”
瑞王妃扶她起来,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梁语心亲自扶着她,走到盛姝面前:“王妃,这就是那个狐媚子,盛姝。”
“怎么还叫王妃?”瑞王妃只当看不到盛姝,握着梁语心的手道,“今日就带着统儿搬进王府了,怎的还这般生分?”
“母亲。”梁语心一听要搬进王府,激动地改了口,脸上的笑几乎遮掩不住。
瑞王妃这才看向盛姝:“小可怜见的,这样吧,怎么也侍奉了霁瑾多年,你若肯乖乖磕头奉茶,本宫可以准你在语心房里当个通房丫头。”
盛姝看向梁语心,又看了看瑞王妃,眸光突然凌冽起来:“我从未想过勾搭有妇之夫,更未想过给人做外室,也绝不可能去做什么通房丫头。”
她忍着泪水和疼痛,在浣青的搀扶下站起身:“关于这一切,我会去找萧霁瑾问个清楚。”
瑞王妃看她模样柔弱,还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盛家的女儿,如今见她这副模样,倒是信了她的身份。
眼见盛姝往外走去,梁语心想要去拦,却被瑞王妃拦下:“随她去罢。”
梁语心凭着瑞王妃才能进的王府,自然不敢得罪这尊大佛,只能攥紧手指,任由盛姝出去了。
盛姝颤巍巍地踏出门槛,只见外面围满了萧府和王府的人,他们皆目露鄙弃,嫌恶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下来。
而在巷子一旁的角落里,两个别苑里的小厮正牵着马,似乎是要去通风报信,却被直接挡在这里。
盛姝顶着那些目光,朝他们走过去:“带我去雍州,现在。”
小厮吓了一跳:“夫人,雍州路途遥远,这一路风餐露宿,您吃不消的。”
“无妨,”盛姝捏着衣摆,“我一定要去。”
她明明见个生人都会害怕地躲起来,如今为了萧霁瑾,却愿意远赴雍州。
盛姝拽过马缰绳,凭借身体的记忆,有些生疏地上了马。
宋端也好,萧霁瑾也罢,她定要去看个清楚。
这座院落,再也不能困住她了。
小厮没办法,只好一边带着她往城门走,一边不停地劝说。
盛姝只失神地坐在马鞍上,她没心思注意周遭的一切,只是不停地想着、回忆着,泪水便止不住往下流。
他们走的小路,加之有意耽搁,足足过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城门前。
盛姝抬起眸子,看着耸立的城门,披甲执锐的守城士兵,心中生出一股敬畏。
小厮道:“夫人,回去罢,小的替您去。”
浣青也劝道:“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夫人千万不要上当。您答应过主君,要待在京城等他回来的。”
“究竟是谁在说谎?”盛姝居高临下地望向浣青,浣青神色一凛,讪讪闭了嘴。
盛姝道:“我现在就要出去。”
小厮和侍女劝不住,暗卫也不知所踪,他们没办法,只能带着盛姝往城门走去。
就在此时,一匹马儿奔袭而来:“急报——!一万肃慎骑兵突袭京城!快关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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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姣姣》:
人前:做我的皇后,或者,所有人死。
人后:呜呜呜,媳妇儿不要我。
②《夺欢》:
人前:温润如玉
人后:该如何抢走我那穷亲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