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姝捏着白玉制成的棋子,思忖着该落到哪里,她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垂着,秾丽的脸庞在烛火下显得很是恬静。
萧霁瑾捏了一枚白棋,替她放到棋盘上,自己则输了三枚黑子。
盛姝知道萧霁瑾是在让她,抬起头唤了声夫君。
萧霁瑾越过棋盘抚摸她的脸颊:“姝儿,你想出去吗?”
盛姝瞳孔一缩,道:“不想。”
“看着我,”萧霁瑾捏住她的下巴,“你觉得这里很无聊,还是厌烦了每日等我?”
盛姝眸底覆着一层水汽:“夫君,我不曾想过要出去,更未想过要离开你。”
她顿了顿,终究没忍住:“夫君,你把簪雪留给我好不好?”
她住在这方精致的院落里,身边的人来来回回,也就只有簪雪一直留在她身边,能和她说上几句话。
萧霁瑾沉默不语,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盛姝没怎么求过他,却实在舍不得簪雪,柔柔弱弱叫了一声:“夫君。”
外间,簪雪还跪在地上,她听着里面的声音,心中忐忑着,一旦出了这院落就是死路一条,她的生死全在这一念之间。
萧霁瑾松了手:“过来。”
盛姝就起身走过去,坐到他大腿上。
萧霁瑾揽着她的腰,用哄孩子一般的语气道:“姝儿,我说过,你眼里看的、心里想的只能是我,你能依赖的也只能是我。有我陪着你,还不够吗?”
盛姝知道他生气了,就勾住他的脖子,不动声色地讨好着他。
萧霁瑾抚摸着她柔软的乌发:“一个婢女罢了,也值当你这般费神?”
“都听夫君的,”盛姝趴在在萧霁瑾怀里,挡住脸上的失落,“今日是我一时没忍住,以后保证不会了,夫君把她们送走后,不要难为她们好不好?”
夫君虽然有时很严厉,夜里也很凶,可对她一直是极好的,她也不想在一些小事上惹夫君生气。
萧霁瑾抱着温香软玉,听着那柔软的声音,心情终于好了些:“姝儿都知错了,我当然不会难为她们。”
外间的簪雪闻言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跪坐在地上,怔愣地看着氍毹上繁复的花纹。
不过片刻,就有两名暗卫潜入屋中,捂住她的嘴,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了出去。
萧霁瑾抱着盛姝,像陪孩童游戏般下完了那盘棋,而后将盛姝打横抱起,一同去沐浴。
封闭幽暗的浴房里水汽氤氲,盛姝颤抖的手指扣紧了浴桶边缘,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攥住,继而被放到了宽阔而滚烫的肩膀上。
萧霁瑾含住她的耳珠,在铃铛声和暧/昧水声中,用低沉的嗓音道:“不许碰别的东西。”
盛姝仰着脖子,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留下几道抓痕,口中也逸出模糊的哼哼声。
萧霁瑾的指腹揉着她的唇瓣:“不必忍着,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盛姝脸颊更红了,在萧霁瑾的“鼓励”下渐渐发出不堪的声音。
……
翌日,盛姝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昨夜折腾的不算晚,只是太过于羞耻,她回想起那铃铛声,脸颊就一阵滚烫。
浣青带人端着热水巾帕进来,在屏风外问:“夫人,要起身吗?”
盛姝往屏风后看了一眼,想起簪雪已经离开了,心里一阵低落。她将滑落肩头的寝衣穿好,遮住了身上的痕迹:“进来罢。”
浣青于是带着婢女们进来,侍奉她穿衣洗漱,又为她梳理那头漂亮的乌发。
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如瀑布般垂落在腰间,每日用昂贵的精油护理着,连半根白发都看不到。
等梳妆好已经是巳时,盛姝吃了半碗粥,就坐到窗下软塌上,继续绣那个海/棠金鱼的香囊。
五色鹦鹉在窗外仰着脖子巡视领地,这院子里没几个人敢逗它,它就扯着嗓子冲窗下的美人儿叫唤。
盛姝摸了摸它的羽毛,叹息道:“到现在也没学会说几句话。”
鹦鹉学舌道:“说话!说话!”
为了展现自己的语言天赋,又学着下人的话叫道:“夫人!夫人!”
盛姝轻轻笑了笑,想教它说些话,搜肠刮肚一番,却又不知该教些什么。
这鹦鹉用喙戳了戳自己的脖子,聪慧地学着盛姝道:“夫君!夫君!”
盛姝脸颊泛起薄红,低下头继续绣香囊去了。
快到午膳时,一个小厮进了进了垂花门,他恭敬地低着头,手里拿着件用青布笼着的东西,在台阶下站住了。
盛姝被吸引了目光,从敞开的窗子里看过去,只见浣青从小厮手里接过东西,又说了几句话,那小厮就回去复命了。
等了片刻,浣青将东西拿进来,边掀开盖着的青布边道:“主君担心夫人无聊,特意让人寻了只乖巧的狸奴来。”
随着青布掀开,盛姝看到了笼子里卧着的狸奴——身上是白色的长毛,偶尔间杂几根黑色杂毛,四只爪子那里则全是黑色的。
她的眸子一亮,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那狸奴看上去有八/九斤,浅蓝色的眼睛看着盛姝,张开嘴喵呜了一声。
盛姝心生欢喜,想要伸手去碰,浣青就将笼子打开,把狸奴抱到她面前:“夫人当心被抓到。”
盛姝在它后背轻轻抚摸两下,它就贴过来,还蹬着爪子想要挣脱束缚。
浣青连忙把它抱开:“夫人,主君给取了名字‘铃铛’,让奴问问您的意思。”
盛姝脸颊一热,微微侧过身:“……就这个罢。”
浣青把狸奴抱走:“奴先带铃铛熟悉一下院子。”
盛姝看着卧在她怀里被带出去的狸奴,抿了抿红唇,到底忍住了。
浣青把铃铛放进院子里,想着院门光着,左右不会跑出去,就转身离开了。
盛姝站在窗前,看着铃铛清理了一会毛发,又在被日光烤得暖融融的地板上打了个滚,而后就在院子里到处走起来。
它巡视完领地,最后在窗前撑着前腿卧下,仰着头,浅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上面。
五色鹦鹉站在雕着花纹的沉香木杆上,高傲地仰着脖子,表示对新来的不屑一顾。
铃铛盯着看了片刻,突然跳起来,向鹦鹉伸出了锋利的爪子。
鸟殿下受到袭击,扑棱下一根彩色羽毛,尖锐的嗓子叫道:“杀鸟啦!杀鸟啦!”
铃铛一击不成,又跳起来一次,一把薅住了它屁股上的毛。
鹦鹉惨叫一声,想扑棱着翅膀飞走,却被脚上的金扣束缚住,只能嘎嘎叫着:“杀鸟啦!来人啊!护驾!”
这叫声终于惊动了浣青等人,她一把将铃铛抱开给身后的人,又去安抚受惊的鹦鹉,谁知一转头,看到了窗后满脸笑意的盛姝。
是那种明媚的、发自内心的笑,日光倾洒在她瓷白的脸上,看上去美极了。
注意到她们的目光后,盛姝用帕子掩了唇,而后转身回了屋,一直到午膳时唇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浣青给她夹了菜:“夫人多吃些,主君就是看夫人太瘦了,才选了这只肥猫。”
盛姝乖乖将碗碟里的饭菜吃掉,她害怕萧霁瑾不高兴,会把铃铛也送走。
狸奴来的第一日,就把五色鹦鹉的屁股薅秃了,鸟殿下郁闷了一整日,耷拉着脑海一言不发。
铃铛犹不肯善罢甘休,每日吃了小鱼干,巡视完领地,就卧在檐下,虎视眈眈地盯着鸟殿下被薅秃的屁股。
浣青生怕它再动手,把鹦鹉架挪高了些,确认它够不到才放心。
盛姝每日就站在窗边看着他们的恩怨情仇,有时甚至能噙着笑看上一整日,连香囊都忘了绣。
一直到几日后,萧霁瑾来陪她用午膳,她才没继续站在窗边。
午膳时,铃铛闻着味跑到屋里,在盛姝腿边蹭了蹭。
侍立在侧的浣青把它抱起来,让人拿来小鱼干喂给它吃。
盛姝看得心痒痒,碍于萧霁瑾还在旁边,按捺住心神,强迫自己不去看。
萧霁瑾将她的反应尽数收回眼底,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给她盛了碗鱼汤:“再喝碗汤。”
“谢谢夫君。”盛姝拿起汤匙,舀了鱼汤小口喝下。
午膳后,他们一同午睡。
萧霁瑾抱着她问:“我让人做的拔步床再过几日就能好了,姝儿想要什么颜色的围子?”
盛姝想了想:“蜜合色可以吗?”
“可以。”萧霁瑾把她肩头的锦被往上拉了拉,“睡罢,我抱着你。”
盛姝就往他怀里钻了钻,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闭上眼睛,不多时就睡着了。
……
睡梦中,似乎听到狸奴的叫声,一下比一下清晰。
盛姝缓缓睁开眼,就见铃铛跑进了屋,正站在屏风后。
她把食指立在唇边,无声嘘了一下,铃铛就立刻不叫了,只蹲坐屏风后,静静看着她。
盛姝轻轻挪开腰间压着的手,又屏住呼吸下了床,赤脚走了出去。
今日萧霁瑾来了,又恰好是午后,院子里刚好没人,她就拿起没来得及收起的小鱼干,抱起铃铛出了屋,又绕到屋后。
铃铛一直很配合,乖乖趴在她怀里,浅蓝色的眼睛盯着她手里的小鱼干。
盛姝在台阶上坐下来,把它放到腿上,又把小鱼干喂给它吃。
铃铛先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腕,才大快朵颐起来。
盛姝唇角带着笑意,手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后背,心也软成了一汪春水。
三条小鱼干喂完,盛姝就想把它抱起来回去,谁知一转身,就见萧霁瑾正站在檐下。
她脸上笑意全无,整个人陡然紧绷起来,抱紧了怀里的铃铛,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弱弱唤了一句:“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