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不知道姐姐要问什么,如果又是逼他离开白雪岚,那这一场问话可就够呛,还不如早点开溜。
宣代云进房里去,约莫过了一刻,年亮富就拎着一个大公文包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一跨进门,就嚷着听差倒凉水,又说这鬼天气热得快。
厅里两人都站起来,叫了一声,“姐夫。”
年亮富转头一看,乐道,“哎呦,稀客!怎么你们兄弟俩一起来了?”
大家便又坐下聊,年亮富看了宣怀抿送的礼单,大赞他有出息,啧啧道,“果然龙生龙,凤生凤,我岳父是个做大事的,我两个小叔子自然也要做一番大事业。不过三弟,你这份礼,送得也太重了,我怎么好意思空手收下?”
宣怀抿说,“姐夫别提这事,为了这个,刚刚还和大姐央了半日,她才点头答应收下的。”
年亮富笑道,“既然你大姐答应了,我就不当反对派了。”
谈了一会,张妈进来问预备晚饭的事。
年亮富问,“太太呢?”
张妈说,“太太累了,睡着呢。”
年亮富哦了一下,说,“睡了就不要打扰她。晚饭……”抬起眼,询问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宣怀风正想趁着姐姐睡了,躲过这场问话,忙道,“我还有公务要办,晚饭就不吃了。”
张妈大为失望,不由哎呀一声,“小少爷,你难得回来……”
不等她说完,年亮富就皱眉呵斥道,“去去,你又来了,我们大男人有正事要办,哪有空理会你们这些小肚鸡肠。”
宣怀风忙道,“姐夫,张妈也是疼着我。可惜,今晚是不能留在这里吃了,改日吧。”朝张妈露出一个微笑。
宣怀抿也说,“我晚上约了人,也不在这里吃。”
年亮富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在这里吃。”
对张妈说,“你就准备太太一人份的晚饭吧,她忙活了一天,正好让她晚上清净点。”
张妈只能答应着走了。
接下来无话可聊,宣怀风心里记挂着白雪岚打了一夜通宵麻将,不知道怎么样,便站起来告辞。
年亮富和宣怀抿都站起来,亲自送到厅外阶前,宣怀风请他们留步,自己往大门去了。
看着宣怀风背影消失在假山后头,宣怀抿问年亮富,“晚上我请姐夫一请,肯赏脸吗?”
年亮富失笑,问他,“你不是晚上约了人吗?”
宣怀抿一哂,
“哪有约人?我是吃不惯大宅子的饭,死板得很。没点乐趣,就算有山珍海味,也咽不下去。”
又压低声音说,“刚才张妈在面前,我不好直说。那老婆子是大姐的人,最会当耳报神,我可不敢惹她。”
一闻此言,年亮富大起同仇敌忾之感,点头道,“就是,就是。女人不好惹,老妈子更不好惹,天天打小报告,监视行踪,街头巷尾,三姑六婆地进谗言,简直比便衣警察更可怕。我哪敢要她伺候,她少在我老婆面前挑拨离间,我就谢天谢地了。我出去喝几杯酒,回来就敢给我脸色瞧,认识的知道她是老妈子,不认识的,还以为她是我丈母娘呢。”
宣怀抿很是同情,拍着他肩头说,“不愉快的事,姐夫就不要说了,我心里都明白。反正大姐睡着,不如我们快点出门。先说好,这一顿我做东。”
年亮富问,“去哪里好呢?”
宣怀抿问,“飞燕阁如何?”
年亮富摇头,“不好,不好。里面的姑娘我没有一个不熟的,缺点新鲜劲。”
“刚才说笑罢了,飞燕阁那种地方,都是玩滥的货色,怎么够格招待姐夫这样的贵人?”宣怀抿脸上露出一丝狡黠,把头凑过来,低声说,“姐夫觉得绿芙蓉怎么样?”
年亮富问,“哪个绿芙蓉?不会是天津新来的那个唱《梨花泪》的青衣吧?”
宣怀抿说,“除了她还有谁。”
年亮富眼睛一亮,继而又一脸不信,“你说大话。听说这绿芙蓉年纪轻,模样一等一的漂亮,别人不管多大名气,从外地刚到首都,都低眉敛目,不敢摆款。她却十分嚣张,小舞台不屑登,说要等天音园的压轴场。就因为这分傲气,反而短短一阵子就出了风头,许多大官要约她吃饭,她都端着架子不肯呢。外面人说,这小女子虽然唱戏,男女之事上还是个雏儿,很警惕的。”
宣怀抿说,“是不是雏儿,我不知道。不过姐夫有兴趣,今晚试试她好了,要是雏儿倒不错,顺便给她开苞。”
年亮富大为吃惊,“什么?能约她出来吃饭已经不容易了,她竟肯听你的陪人过夜吗?”
宣怀抿把头一点。
年亮富喉咙里挤出一个古怪的声音,眼神兴奋地问,“老弟,你怎么弄的?告诉哥哥,我也试试。”
宣怀抿又是嘻地一笑,“你别问,反正我们要她做什么,她就要做什么,姐夫也别怜爱她是不是雏儿,有什么平日不好意思玩的花样,尽管在她身上玩就是了。保证她乖巧听话。”
年亮富脸上两团肥肉一颤,“老弟,你可不要耍着哥哥玩?我可真的会信。”
宣怀抿说,“我拿性命担保,总成了吧?不过就一件,千万不要让大姐知道,不然我吃不了的兜着走。”
年亮富连连点头,“那是,那是!我疯了才告诉她呢。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如何?”
宣怀抿问,“是坐你的车,还是我的车?”
年亮富说,“当然是你的车,我的车子一出去,等回来了,她一定又审问司机调查我的行踪。这年头什么都好,就是女子解放运动,真真是男人的痛苦源头。”
宣怀抿听得呵呵笑,说,“太太解放已经够呛,再加一个多嘴的老妈子,一个不解风情,还当着海关总长副官的小叔子,那就更要命了。”
年亮富更是点头,连连道,“就是!就是!”
他和宣怀抿这一番交谈,如遇了知己,说不出的相见恨晚,不再迟疑,十分亲密地携了宣怀抿的手,出门登车,扬长而去了。
宣怀风告辞了年亮富和三弟,趁着姐姐小睡未醒出了年家大宅,轿车司机不知道他会不留下吃晚饭,并没有准备,车停到了后巷。
门房说去帮宣怀风叫司机把车开过来大门,宣怀风说,“不用,我自己过去吧,他们开车习惯乱按喇叭,等一会把姐姐吵醒就不好了。”
自己走到后巷,才一转过弯,就看见海关总长的林肯轿车停在角落,几个护兵站在车旁围了半个小圈,闲着无事叼着香烟在大吹牛皮。
一个护兵正指手画脚,口沫四溅地说,“一瓶四月天,外头起码卖五六十块,我的乖乖,那是什么好玩意,一瓶酒可以在我家乡买一个人了。两瓶,就是一百多块。总长够豪气,别人这头送他手里,他一上汽车,那头就递给我了,说拿去。我的娘,一百多块!根本不当回事!”
另一个护兵说,“什么豪气,那是我们总长没口福,他不能喝酒。当初在山东,他可是出了名的海量,现在是滴酒不沾。唉,男子汉老爷们,怪可怜的……”
说到一半,忽然后腿挨了宋壬一踢。
那护兵不解地回头,瞧见宣怀风走过来,赶紧把话给停了。
众人都站起来,七七八八地敬礼,“宣副官。”[!--empirenews.page--]
宋壬问,“宣副官,回白公馆吗?”
宣怀风点点头。
司机当即为他开门,众人便都上路,宋壬贴身保护他,白雪岚不在,就进后座和他坐一块。
等车一溜烟开到大马路上,宣怀风忽然问宋壬,“总长一直都没有再喝酒吗?”
宋壬一愣,知道他刚才听见了,不知为何,明明和自己无关,却像犯了错似的,脸红耳燥。
半日,宋壬才讷讷地说,“宣副官,兄弟们闲了,乱嚼舌头,这些人都是大老粗,说错了话,我替他们赔罪,背地里踢他们几脚给您消气。您可千万发善心,别在总长面前说,总长火了,他们就有罪受了。”
宣怀风微笑道,“你们倒真的很怕他。”
宋壬道,“总长恩是恩,威是威,天生的霹雳手段。谁不怕他啊?只有您不怕。他怕您。”
宣怀风问,“他怕我吗?”
宋壬不知道他这个不咸不淡的反问里有什么深意,担心自己说错了话,左想右想,索性憋住了,不再说一个字,只露出一脸不知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傻笑。
宣怀风便不再问了。
回到白公馆,宣怀风问听差,“总长呢?”
听差说,“总长在房里,正睡觉呢。”
宣怀风看看钟点,快下午五点了,不由问,“睡了一天?”
听差说,“哪里。总长中午出去了一趟,两点多回来就在书房办公了,刚刚才睡下。”
宣怀风暗暗蹙眉。
这个人,一点也不爱惜身体,昨晚通宵未睡,今天又不知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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