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
两人静静拥着,似乎心跳也趋一致。
白雪岚似在梦中,浑身说不出来的舒坦,又像醒在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享受着晨光抚在身上,却不想起床的那点舒适安逸,这滋味甜蜜极了,只是,又非甜蜜二字足以形容,倒是饮了陈年佳酿的微熏。
忽然,听见“呀”的一声。
伏在胸前的宣怀风轻轻动了动。
白雪岚惊醒过来,忙问,“怎么了?”
宣怀风抬起头问,“现在什么钟点了?”
白雪岚说,“问钟点干嘛?”
宣怀风说,“你真是混忘世情。自己召开的赏荷会,还叫了一群客人来,难道主人家就从此消失了?”
白雪岚说,“那打什么紧?那些当官的有吃有喝,有荷花赏,有外国曲子听,早占了大便宜。凭什么还要我舍弃了现在的好时光,辛苦地出去应酬他们?”
宣怀风笑道,“对不住,我的几位朋友可不是当官的。我请了他们过来,总不能丢下人家不管。”
说完,从白雪岚怀里直起腰,用手去够丝绸床单。
白雪岚把他一拉,又扯回来,咬着他的耳朵轻笑,“哪个朋友这么要紧,比得过我去?你是脸皮薄,怕外面的客人说我们俩在一起,是不是?”
宣怀风把耳朵从他嘴边拉开,转头眯起眼说,“我就是脸皮薄,我承认了,这又怎么样?”
捞着床单,往身子一裹,下床溜到屏风后头去了。
这份亲昵,真是更上一层楼了。
白雪岚大得意趣,在床上伸个懒腰,两手枕着后脑,往软枕上一靠,就等着宣怀风从屏风里出来。
不一会,宣怀风从里面出来。
他刚才穿的长衫已经被白雪岚这肉食动物撕了,所幸衣橱里衣服多,不想被人注意到自己进来一趟就换了衣裳,特意挑了一件颜色一样的长衫换上。
宣怀风手里握着怀表,对着灯下一照,诧异地道,“原来只过了一个钟头。”
白雪岚问,“你以为有多久呢?”
宣怀风说,“刚才像只是过了一小会,但我后来一估计,又恐怕至少过了两三个钟头。”
白雪岚便点头,扬着唇微笑,“有理,有理。所谓山中只一日,世上已千年。”
宣怀风知道他心情甚好,这个人得意起来,嘴皮子就不肯饶人,自己说一句,他定要调侃一句才舒服,便着意不和他争。
宣怀风打量着白雪岚,问他,“你怎么还躺着?”
白雪岚反问,“我不躺着,难道还光着身子到处走吗?”
宣怀风说,“谁要你光着身子,快穿衣服。”
白雪岚左右看看,“衣服呢?”
宣怀风说,“我知道了,你这是等我伺候你。难道我说了跟你一辈子,就是从现在开始,一辈子给你端茶递水,送衣服,像牛马一样伺候你吗?”
白雪岚忙道,“别生气,你要我伺候你也成。”
宣怀风本来脸已渐渐绷了,见他急忙从床上跳起来,忽然又忍不住微笑,说,“不敢当,还是我伺候你吧。谁叫你是总长,我是副官。”
走到衣橱里,替白雪岚也取了一套小衣加一件长衫过来,递给他说,“那套皱得不成样子了,穿这个吧,颜色差不多。”
白雪岚欢欢喜喜地穿了。
两人从房里出来,往待客的地方走去,远远看着楼上楼下每个窗户都透着电灯光,音乐笑声都从那里传出来。
再往右边瞧,廊下挂着一溜宫灯,发着红色的喜庆的光。
如今不时兴用蜡烛,电线顺着廊檐里头走,宫灯里其实都装着灯泡,外面捂个严实,灯罩是红的,光便是红的了,比用蜡烛的亮很多,也不怕风吹。
沿着那灯过去,远远的就是赏荷花的池,隔得远,用尽了眼力也只瞧见月下影影绰绰几个人影。
大概许多树下还藏着聊着私话的三两密友吧。
宣怀风和白雪岚并肩走着,只觉得这一切真是太美好了。
不管是月色,还是晚风送来的花香,还是别的朦朦胧胧的声音,都很美好。
白雪岚偶一侧过头,看见宣怀风脸上淡淡的安宁,也觉得很是美好。
到了楼前,喧哗声越大了。
宣怀风毕竟没白雪岚那样开放,总怕一进去被人看出什么,对白雪岚说,“你先到大厅去,招呼一下你请的客人,我到楼上看看我的朋友,好不好?”
最后这“好不好”三个字,可圈可点。
完全是一副和白雪岚有商有量的伴侣的口气了。
白雪岚心里直乐,知道他腼腆,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等一下你可要快点过来陪我。”
宣怀风和他开玩笑说,“不行,有朋自远方来,今晚我可要陪他们。”
白雪岚把手一松,宣怀风朝他露出一个微笑,转身就往楼梯那头去了。
白雪岚看着他高挑修长的身影在楼梯尽头不见了,直笑着摇头,喃喃叹道,“不知天上人间,不知天上人间……”
舒了一口气,精神奕奕地踏进客厅。
客人们见主人家出现,都和他问好,有几个隔着半个客厅见了他,顾不上别的,端着装了小糕点的珐琅瓷盘子就往他这方向来,似乎有事要和他谈。
白雪岚先不理会别的,把孙副官招过来,沉声问,“那姓展的走了没有?”
孙副官说,“早被宋壬从后头的小门撵出去了。不过那家伙真凶横,连宋壬都敢打,要不是看着他副官是宣副官的弟弟,日后大家见面不好意思,宋壬那群兄弟早让他见血了。”
白雪岚冷哼,“有什么不好意思?揍得他满地找牙,才知道厉害。我看,怀风那个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不许他再踏进我的地方。”
孙副官讶道,“宣副官他们兄弟感情不好吗?”
白雪岚皱眉道,“我怎么知道。总之跟了这么一个王八蛋,能好到哪去?”
孙副官这才知道,他顶头上司正吃着严重的飞醋。
这是白总长和宣副官二人世界里的事,孙副官敷衍着一笑,也就过去了。
宣怀风上了楼,到了小单间外,已听见里面谈笑风生,奇怪的是,竟又多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清脆的声音,似乎还有些熟悉。
他一边想,一边掀开门帘,嘴里说,“抱歉,怠慢了,不曾陪客……”
屋里顿时炸了锅般的喧闹起来,众人纷纷说,“你就是个大忙人,刚才敷衍我们两句就走了,连来打个转身都没有。”
承平说,“既然你知道抱歉,必然就是认罚了,来,先罚酒三杯。”
低头要去桌子上找酒杯,忽然想起今夜赏荷,上的是茶,倒没有酒。
承平叹道,“没有酒,怎么办?难道就放过他?”
黄万山立即反对,“当然不能轻易放过,请我们来,把我们就这样丢下了,算什么呢?要是放过了,以后更不把我们这群人当一回事了。罚他唱个英国歌儿给我们听才好。”
“不不!刚才不是说他会拉梵婀铃吗?这么清幽的赏荷,必要这种雅致的东西相衬才妙。”
众人都叫好,说这罚得高雅。
宣怀风脸红地站着,不肯应声,拉开椅子要坐。
黄万山用手掩着椅子,叫着,“不许坐,不许坐,认罚才行。快把你的吃饭家伙取出来,给我们演奏演奏。”[!--empirenews.page--]
宣怀风不好一屁股坐他手上,只好仍又站着。
谢才复出来做和事佬,拍着黄万山的肩膀说,“老弟,你也知足吧,宣先生就算冷落了你一个钟头,但对你也不差呀,他请了一位大小姐过来陪你谈话,你也该感激是不是?”
黄万山说,“这不算。欧阳小姐难道是受了他的命令才过来和我们谈话的吗?这是志趣相投,才聊到一块的。你说是不是,欧阳小姐?”
说完,便转头看着桌对面那电着披肩卷发,眉目如画的时髦美人。
刚才宣怀风听到有点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就是欧阳倩。
宣怀风也奇怪,怎么欧阳倩和这些人竟在一起谈笑了。
欧阳倩笑盈盈说,“黄先生,我可要说句公道话。我虽然不是奉宣先生的命过来受各位指教,却也是真正受他的请帖邀请过来这赏荷会的。如此看来,有一定因果关系呢。看在我和各位聊了这半日的小小交情上,可否就免了他的罚呢?”
她这样一个女子,巧笑倩兮地求情,众人就难以拒绝了。
黄万山故意叹了一口气,对宣怀风说,“不甘心,长得模样好就是占便宜,到哪里都受到女子的袒护,好罢,饶了你。”
把椅子拉开,打个恭敬的手势,“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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