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金玉王朝 青豆
他那副官姓张,是个想事周到的,觉得这样不妥,便劝他说,“司令,这好歹是首都政府的请柬。同乐会里面那些阔太太,虽然都是娘们,可都会吹枕头风的。我们这边,不正是要在城里做点大事吗?事情还未做好,先和首都政府存了一点芥蒂,也对咱们无益。您要是实在不想去,咱们是不是也给个面子,找一个人代去?”
展司令说,“那也行,你是走不开的,你不能去。随便找个闲着的人去吧。”
张副官说,“既这样,也要找一个有点职分的人,而且,听说这同乐会是按西式的方式办的,也要懂一点洋人的礼仪。不然,若是找个小土兵,出了洋相,咱们面子上也不好看。”
展司令最近新学了桥牌,对这种洋玩意儿很觉新鲜,而且又是可以下赌的,瘾头更大。
他正忙着看牌,又被副官在旁边唠叨,未免就不乐意了,转过头来,对着张副官一瞪,“你他娘的什么都好,就是呱噪。不是说了你自己去办吗?你是聋了还是想和本司令对着干!”
张副官见他这样,知道问不下去了,赶紧敬个礼退下来。
拿着请柬出来,便思忖起来,有职分的人有几个,偏偏都忙着,而且就算他们有空,这些当兵出来的连长营长,也没一个能出席那种西洋场合。
他烦恼着人选的空当,正巧对面宣怀抿睡眼惺忪地过来,顿时眼睛一亮。
这个宣怀抿,张副官是知道底细的,名义上是展军长的副官,实际上这副官的工作都在床上,都晌午了才爬起来,走路脚步也发虚似的,可见昨晚又做足了荒唐事。
如此一个人,可不正是有职分又吃饱了闲着,正该派个差事。
何况他也是大家子的少爷,洋人的玩意多少也懂一些。
张副官想定了,迎上去笑着和他打个招呼,“宣副官,有空吗?耽搁你一会,和你说两句话。”
宣怀抿平日只跟着他那位军长,并不怎么和别人打交道,尤其张副官,因为是跟着司令的,眼角也比别人高,很少和他打交道的,不知今天怎么忽然主动打起招呼来,奇道,“张副官,你找我有事?”
张副官和他走到院子一角,便说,“兄弟有一件小事,想请宣副官帮个忙。”
宣怀抿更奇,“张副官这样的能人,还有事要我帮忙?”
张副官说,“别这么说,大家都是同僚,总有彼此帮忙的时候。拜托,拜托。”
于是,便把同乐会发了请柬来的事说了一番。
又笑着道,“兄弟想了好久,到底只有宣副官最适合。别的都好说,单只西洋宴会这种玩意儿,实在除了宣副官精通外,这里再没别人了。”
宣怀抿明白过来,不免嘴角有些上扬,装作不在意地说,“原来是西洋人的玩意,从前家父在日,朋友很多,也常有这样的请柬。我不敢说精通,但是过去一趟,也不至于输了场面。”
张副官说,“那是。”
宣怀抿平时只要应付了展露昭,其他时间都是闲着的,也正觉得闷,对同乐会也不禁有了兴趣,就问,“不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举办?”
张副官把请柬递给他,“都写在这里了。”
宣怀抿就打开抽出来看。
这请柬虽是提前几日发的,但送过来用了一日,因为不重要,在门房那里又呆了一日,后来到了张副官手里,张副官把一堆文件放着满满处理,又耗了一些时间。
现在一看上面的日期,明天就是正式举办的时候了。
宣怀抿瞧着请柬用的纸张,顶名贵的,知道是费了心思准备的,看完了,正要折好塞回信封,忽然一样东西掉下来,落到地上。
原来信封里面还另附了一张带着花香的彩色信笺纸。
这同乐会的筹备还真的周到,竟把节目单也抄了一份,用毛笔端端正正写在信笺上,和请柬一道送过来。
宣怀抿弯腰把那纸捡起来展开,眼睛扫到最后一行,眉毛猛地一跳。
张副官看他神色奇怪,问,“怎么了?”
宣怀抿掩饰着说,“没,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同乐会,会有这么多节目。”
张副官说,“也是。我看那纸条上,古古怪怪的节目不少呢,很多东西我竟是没听过。对了,有个叫什么铃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别是咱们中国说的杂耍吧?”
宣怀抿笑道,“哪里是,差远了。这梵婀铃是一种西洋乐器,真的要比,倒可以用我们中国的二胡来作比方,也是拿着弓拉弦的。”
张副官释然道,“原来如此。实话说,洋鬼子虽然长相丑,但做出来的东西还是实在不错的。”
宣怀抿说,“当然是顶不错的。要不是这样,司令又怎么会整日想着和洋鬼子做生意呢?”
张副官忙道,“宣副官,你可不要乱说,你是军长的副官,说这些没根据的话,让别人听见了可不好。”
宣怀抿也知道说漏了嘴,点头说,“我知道。”
张副官说,“司令还有事吩咐我去办,就不和你多聊了,以后有空一块喝酒。同乐会的事,就拜托你了。明天一早,我吩咐司机在门外等你。”
叮嘱两句,快步走了。
宣怀抿拿了请柬回房,无聊地过了大半日,展露昭才从外头回来。
晚饭时,宣怀抿把张副官拜托去同乐会一事说了。
展露昭说,“什么同乐会,不就是一群官老爷娘们吃吃喝喝,闲人干闲事。”
宣怀抿问,“你要是不许我去,我就不去了。”
展露昭说,“你不就是个十足的闲人,你去正好。”
宣怀抿应了一声,别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展露昭吃过晚饭,练了一个钟头的长拳,出了一身大汗,洗过澡,便抱了宣怀抿上床。
做完事,压在宣怀抿身上喘气,问,“你什么时候把你哥哥约出来?”
宣怀抿也被弄得胸紧气促,闷闷地说,“今天往海关总长的公馆打过电话了,听差说他不在,一早就到海关总署办事去了。”
展露昭哼道,“别和老子耍花招,你早上打了电话,晚上就不能打吗?老子没那么好敷衍,你就是个下三滥吃醋精,欠揍。”一边说,一边往他腰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宣怀抿疼得眼泪直淌,求饶道,“真的没有敷衍,我晚上也打电话过去了,听差说他没有回来,好像和上司到枫山去了。你要是不信,你打电话去问,电话就在外间,你拨过去。要是我说谎,你就割了我的舌头去。”
展露昭松了手,随手拿过被套帮他擦擦脸,笑道,“瞧你这熊样,拧两把就哭得小娘们似的。好啦,老子又没有真把你怎么样。”
宣怀抿因为展露昭哄他,就趁机把头扭一边。
展露昭劝了几句,见他一脸露着委屈不肯说话,没多久也恼了,沉下脸冷冷说,“宣怀抿,你少摆臭架子。不想跟着老子你直说,现在你就可以卷铺盖滚蛋。难不成缺了你,我就弄不到你哥哥?我展露昭就不信了!”
宣怀抿见他生气,不敢再逞强,胡乱抹了眼泪,挤着笑说,“我哪里摆架子了?你拧得人家疼嘛,总要让我歇一会。”
展露昭说,“现在歇够了吧,来,赏你吹吹箫。仔细点,要是咬着点皮,老子揍死你。”[!--empirenews.page--]
宣怀抿说,“我一向仔细的。”
说着钻到被子底下,便“仔细”起来。
如此反复,乐了大半夜。
次日醒来,床边空空的,展露昭又已经不在了,宣怀抿也忍着腰酸背痛爬起来,梳洗换衣服,拿上请柬,坐着汽车去参加同乐会。
白雪岚一夜不眠,看着窗外天色渐蒙,心反而更沉下去半分似的,便和护兵打个招呼,要独自到山上走走。
他从后门子出来,沿青草径往上走。
风从青绿叶子上掠过,再拂过皮肤,十分清新舒凉,让人精神一振。
白雪岚像被这好山风增加了一些活力,双足便有力了许多,脚步迈得更大了。
憋着一股劲上了一段,头上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他一边喘着气,一边驻足远眺东边,山峦后正升着半轮新日,那光芒不能只用红白形容,咋一看,却是极灿烂的金色,金光照耀下,远处山上一片绿海碧波,活生生的绒织锦绣,近处枝叶芳草,也份外娇绿青翠。
白雪岚看得心怀大开,不自觉把昨晚的愁苦丢开了大半。人生苦短,余生要享受这天地壮阔之美尚怕时间不够用,何必自寻烦恼?
又觉得可惜,要是带了怀风来瞧,说不定能让他有一番惊喜。
他一向不睡懒觉,如果醒了发觉我不在,也不知道是否会为我担心。
要是他担心了,一定会上来找我。
白雪岚一边这样想,一边唇边已经微弯起来。
他存着一点坏心,很想知道宣怀风到底对自己有多少重视,能这样对宣怀风偶尔耍点小孩子的任性,也是非常快乐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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