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

  这时,厢房那边已经有了动静。

  孙副官回来了,后面两个护兵抄着犯人左右腋下,把犯人拖出地上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路,往地上一扔。

  那人已经昏死过去,死鱼似的躺着,裤裆处大片鲜血漫出来。

  厨子也跟在后面过来,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手上,围裙上大片的血。

  白雪岚懒洋洋地问,“怎么弄这么久?”

  厨子对白雪岚已非常畏惧,胖脸上猛地哆嗦一下,战战兢兢说,“小的第……第一次……不敢大意,是慢慢……慢慢来的。”

  “剔出来的芯子呢?”

  厨子走前一步,拿了个东西给白雪岚看。

  宣怀风隔着桌子瞧一眼,血糊糊的,想起这是什么,顿时一阵恶心,忍不住把目光别到他处。

  白雪岚却问,“怎么狗咬的似的?坑坑洼洼,切口不平,我看你这功夫还不到家。”

  厨子冒着冷汗说,“是,是,不……不到家……”

  白雪岚说,“不要紧,一回生两回熟,剩下这两个,可要给我整仔细了。嗯,就这个吧。”买菜似的,从剩下的两人中随便挑了一个。

  护兵就过去拽人。

  那两个犯人想不到白雪岚手段如此辛辣,刚才听见同伴的惨叫,心胆俱寒,已露了惊惧之色,现在看见白雪岚手指头又轻描淡写地一指,几乎软倒。

  他们原也不是孬种,如果说枪毙,那是一点也不在乎。但临死前还要惨无人寰的做一回太监,那罪就受大了。

  警察厅的人说的那些,不管怎么盘问,就一口咬定是为钱绑票,熬过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警察厅来讨人云云,根本就是放屁!

  吊眼眉本是他们之中最横的,都被摆平了,再强撑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护兵的手刚碰到一点衣服,那犯人就像挨了刀剐似的大叫起来,“我不是主谋!我不是主谋!”

  白雪岚哂笑着,“你们这些河南帮为钱连命都不要,我素来知道的。只是你们不该瞎了眼,招惹到我白雪岚头上。想绑票,也不问问你白少爷家是干哪一行的?拖下去,开了。”

  那犯人被护兵强拖着往厢房那边走,一边挣扎一边回头大喊,“我不是河南帮!是火焰帮的周当家叫我们干的!他拿了三百根金条来!他还答应,哪一个兄弟为这事丢了命,事后他给每人家里送五十根金条。反正已经被抓了,迟早是个死,为了家里人有个着落,我们才咬牙不松口。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一把嗓子扯得力竭声嘶。

  白雪岚听得差不多了,对孙副官微一颌首。

  孙副官便叫护兵们先停下,转过身,问剩下的最后一个,“你呢?你是主谋还是被人唆使的?”

  那人见同伴已经招了,当然也识时务,垂着头说,“是,是周当家的花钱要咱们干这一票。我真瞎了眼……”

  孙副官就去看白雪岚意思。

  白雪岚打个哈欠,“我累了,你接着办吧。还有两个多钟头,够你仔细问的。”

  孙副官应了,吩咐护兵们把两个犯人分别关押,他一个一个单独问,免得串供。

  等这些人都走了,白雪岚又立即指挥起来,叫身边剩下的一个大个子护兵,“喂,别傻站着。快点把犯人下面的伤口收拾一下,血流光了,人死了,警察厅上门要人我们给什么?”

  护兵说了一声“是”,赶紧蹲下剥那犯人的裤子,给他包扎伤口。

  宣怀风虽然觉得难受,但还是忍不住瞅了一眼,这一看,却发现血是从大腿根冒出来的,两边皮肉被划了几道刀口。

  那一根应该已被剥皮剔芯的玩意却还在。

  宣怀风一时惊诧了,呆了呆,才察觉自己盯着别人的那个地方看,赶紧把眼睛转过去,瞧着白雪岚。

  白雪岚慢条斯理地品着茶,问他,“这下,我还是坏人不是?”

  宣怀风问,“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他怎么又叫得那么可怜?”

  白雪岚笑着说,“哪里是他叫,那几声是孙副官叫的,你听仔细点就能认出来了。他们把这人拖进去,就一棒子敲晕了。不过孙副官办事不错,这裤裆上血淋淋的,还给厨子弄了一条恶心巴拉的肉条,倒很像真有那么回事。呵,那厨子一定被他吓唬过两下子,哆嗦起来也很有趣。”

  宣怀风奇道,“你什么时候和孙副官约好了?我竟不知道。”

  白雪岚说,“没约,临时打个眼色罢了。如果不是要耍花样,他一个副官对这种场面有什么好监督的?而且他也明白,警察厅一会就来要人,真的阉了也不太好交代。”

  宣怀风说,“他可真聪明。”

  白雪岚点头,“那是。他要是不聪明,不懂看我眼色,凭什么当我白雪岚的副官呢?”

  宣怀风心里不由涩涩的,淡淡说,“照这么说,我就完全不称职了。不但不聪明,你的眼色,我十个也看不懂一个。”

  白雪岚把头凑过来,低笑一声,“不是这样说。两个副官各司其事,孙副官负责看我的眼色,你呢?你就负责给我脸色看。”

  宣怀风没想到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仔细一想,却很形象,忍不住莞尔。

  白雪岚趁机道,“时候不早了,叫厨房把晚饭摆到我房里,我们一道吃吧。”

  宣怀风一边站起来,一边警告,“今晚不许有麻辣黄鳝这道菜。”

  白雪岚调笑着问,“既然不许我吃麻辣黄鳝,那你另用什么来喂我呢?”

  宣怀风拿起桌上的手枪,帅气地扬一扬,“喂你两颗枪子儿,要不要?”

  畅快一笑,转身迈开步子。

  白雪岚赶紧追过去了。

  晚饭虽没了麻辣黄鳝,却有一道香辣虾蟹,这也是正时兴的一道川菜,据说很受有钱人的好评。

  新鲜大虾和带大块红膏的螃蟹盛在一个烧红的大砂锅里,香喷喷,热腾腾,爆香的大葱蒜子混着辣椒的浓烈,逼着人的鼻子,顿时把满桌菜都比下去了。

  宣怀风看着满锅红灿灿,知道一定辣的,还是抵抗不了香味的诱惑,吃了一尾虾,辣得嘴里嗤嗤地呼气。

  白雪岚忙叫听差倒了一杯凉茶来,递给他,笑着说,“不能吃辣就别动这个,这么多的菜,吃点别的不行?慢慢喝,别呛到了。”

  宣怀风说,“辣是辣,不过味道却是一绝。我一向不怎么吃辣菜的,偏这个对我胃口。”

  一口气把杯里的凉茶喝了大半,又挑了一只被红油浸得香热的虾。

  白雪岚提醒说,“剥了壳再吃,就没有那么辣。”

  “何必那么麻烦。”宣怀风用筷子夹着那虾,“这虾已经过了油,壳是脆的,很好吃。正是它的特色呢。”

  径直放进嘴里,很享受地嚼着,只两口,又脸色一变,匆匆把剩下的凉茶一口气往喉咙里灌。

  白雪岚怕他真呛到,伸过手来帮他抚着背,一边说,“下次叫厨子手轻点,少搁辣椒。我一时疏忽,忘记叮嘱他了,偏偏他又是个新来的,不知道你的脾胃。”

  宣怀风忙道,“不不,就要这样的才好,少了反而不地道了。辣椒本来就是一种叫人又爱又恨的东西,这样的既痛苦,又不舍,才是得了精髓,你不懂吗?”[!--empirenews.page--]

  白雪岚便不说话了,用漆黑的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他,嘴角又泛起他特有的意味深长的微笑。

  宣怀风察觉到了,便把尝试着再次伸向砂锅里的筷子收回来,抬起头问,“你这一脸笑容,古古怪怪的,又想到什么说不得的东西了?”

  白雪岚道,“哪里,我是听你说又爱又恨这四个字,很是贴合我自己的心情。后面接着既痛苦,又不舍,更说尽其中滋味,细想起来,真算得上一篇通透世情的人生大作了。”

  “什么人生大作?”宣怀风大不以为然,说,“你这话在屋里无人时胡诌一句就罢了,要让外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是那种失心疯自负自大的狂徒呢,吃一盘菜,发表几句议论,竟也敢和人生扯起关系来。现在到处都是这样沽名钓誉的人,不懂人生道理,偏又爱用人生的大帽子,或者吃一顿饭,或者在湖边遇到一个女人,就一股劲写出些可笑的文字来,动辄就人生的道理,人生的领悟,似乎人生除了风花雪月,罗曼蒂克,再无一丝可留恋之处了,真真误人子弟。你别把我和他们牵扯到一块去了。”

  白雪岚没想到话题扯到这上面去了,赞道,“好!这一番话,真露了你的风骨。为此,少不得要喝上一杯。”

  吩咐听差过来,说,“去,拿一瓶好白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