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金玉王朝 青豆
玉柳花见他衣着气度,和第一次见面时大有不同,很有一种隐隐约约不好惹的气势,一时琢磨不到他的本事,暗暗惊异,不由懊悔自己太糊涂了,开口前没有斟酌。
不敢再乱说什么,只做出可怜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睛朝白雪岚身上飘,娇滴滴道,“人家在你家挨骂了,你也不支援一下吗?”
白雪岚笑道,“实在是你该挨这一句骂。怀风现在是我的副官,政府的公务员,你怎么乱拿他和别人比?”
玉柳花原不知道这个,一听,赶紧也笑道,“是我的错,该给宣副官赔礼才对。只是总长你也不好。”
白雪岚奇道,“我怎么不好了?”
玉柳花撒着娇说,“这么大的事,你就一点也不告诉我呢?倒让人家出这么大的丑,挨了你副官的骂。你怎么赔我?”
一边说这,一边又坐下来了,在床边伸着两手轻轻晃白雪岚的身子。
宣怀风看这两人旁若无人,极是不堪,目光看也不看他们,盯着墙壁道,“总长没吩咐的话,属下不打扰了。”
“怀风,你等一下。”白雪岚忙叫住他,对身边的玉柳花道,“不是说你妈妈不许你待太晚吗?我不坏你家的规矩,快回去吧。”
玉柳花回头,瞅了一眼宣怀风,又转过头来,扭扭捏捏的,蚊子般地小声道,“把人家撂下几个月,好不容易见一面,您又要赶人家走吗?我有几句话,想对您说,满心的不好意思。要是不说呢,回家恐怕又要受我妈妈的气,因为我答应了她,见到白总长就会提的。”
白雪岚早前为了让玉柳花演牡丹亭的《秘议》,好引宣怀风到身边,很对她说了一些若有若无的话,所以他倒算欠了玉柳花一点人情。
看了玉柳花的样子,白雪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爽快地道,“你那些话,不用说我也猜到。不就是要上新戏,缺几件行头吗?先给你拿五百块回去,够向你妈妈交代了吗?”
玉柳花原打算要个三百,没想到白雪岚一开口就给了五百,喜道,“这就够了,多谢总长。过几天行头置好了,新戏上座,您可要过来捧我的场。”
白雪岚道,“再看吧。”
叫了个听差过来,吩咐他把玉柳花领去账房,支五百块钱。
把别人都打发走了,才对一直站着的宣怀风说,“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吧,我们好聊聊天。”
宣怀风因为他是自己上司,总不能动不动就违抗他的命令,只好慢慢地走过来,忍了忍,耐心规劝道,“我当初在学校教书,一个月薪金才二十块不到。五百块,要是节省一点,够普通人家过两年了。你虽然有钱,也不该这么乱花。”
白雪岚道,“弄了半天,原来你只是心疼钱了。”
宣怀风正色道,“不只为了钱。你既骂别人捧戏子不好,怎么你自己又捧?这些人大模大样地在公馆进出,传出去对你名声也不好。”
白雪岚原本似笑非笑,看着他一点一点走近,忽然变了脸色,伸手把他硬拉得在床边坐下,伸着脖子凑到宣怀风脸前,问,“眼睛怎么了?你哭过?”
宣怀风在车上就努力整理自己,下车还对着倒后镜看了两眼,自觉很看不出来的,掩饰着道,“没有。大概刚才下车时,有沙子进眼睛,就揉了揉。”
白雪岚不信,指头在他的眼睑旁小心抚摸,说,“明明两只眼睛都肿的。你难道两只眼睛一起进沙子,一起揉?”
宣怀风很少说谎,难得说谎,又立即被白雪岚当面揭穿了,便觉得非常尴尬,默默把头低下。
那模样非常可爱,如小白兔一样乖巧。
白雪岚放柔了声音,哄着他问,“出了什么事?谁把你弄哭了?是林奇骏吗?不怕,我帮你收拾他。”
宣怀风听出不对劲,警告地盯他一眼,“别整天想着收拾这个收拾那个,你的性格,就是太狂妄霸道了,也不想想惹得到处都是仇家,总有一天反害到自己身上。”
白雪岚放他出去了一天,心里很挂着,现在被他教训两句,简直说不出的舒服,这些话就如情话般好听,连连点头,做俯首受教的模样,恳切道,“你说得很对,句句都是金玉良言,以后你多待在我身边,我也少犯一点错。可你到底为什么哭呢?”
宣怀风叹了一声,“只是遇上一个故人。”
便把遇上谢才复父女,谢太太病逝的事说了一下。
白雪岚听他说完,也叹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你母亲也是在你幼年时离开的,见到那小孩子,你自然比常人更感同身受一些。”
宣怀风不由惊诧。
想不到白雪岚竟也有这分灵性,懂他心里所想,所思,所伤感悲切者。
他原本在龙湖旁已痛快哭过一场,无奈儿女对于父母的追念,从来都是没有尽头的,一旦牵拉起来,要停住就非常困难。
白雪岚不提还好,一提及逝去的母亲,宣怀风心里一痛,眼圈又无声无息红了。
他不想在白雪岚面前露出自己柔弱的样子,苦忍着泪水站起来,转身要往房外走。
“怀风!”白雪岚立即从床上跳起来,追到他身后,一只手臂把他从后腰抱住,硬把他扯回来,推到床上,自己压了上去。
宣怀风人躺在床上,感觉身上一股重量,以为他要趁人之危,气急道,“你放开!”
“乖,乖,别怕,我只是想抱着你。我一松手,怕你又跑了。”白雪岚虽然吊着一只臂膀,身体上的力量依然非常强大,两脚一手并用,靠着身体上的重量把宣怀风紧紧裹住,覆在他身上,一味亲吻着他的脸,温柔地哄他,“要哭就哭吧,不要跑,我陪着你。”
他一摆明态度,没有身体上的求索,宣怀风所有的紧张和气愤立即不见了。
人一怔,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地流下来。
只是羞于放声,咬着下唇,默默淌泪。
白雪岚见他不挣扎,不再压着他,翻到床单上,伸手搂着他肩膀,和他身子挨着身子,脸贴着脸,喃喃道,“从今以后,不许你背着我哭,我只要想到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流眼泪,我就受不了。”
宣怀风的眼泪,顺着脸颊上的起伏缓缓淌到他脸上。
浸湿了。热热的。
白雪岚一颗心,也就无声地潮湿发热起来。
恨不得做点什么,把怀里这人的伤心一分一毫都给离析了。
他忍耐了一会,感觉着宣怀风慢慢收了声儿,脸贴着脸,变成了唇碰着唇。
宣怀风似乎还沉浸在伤感中,并没有多理会。
白雪岚舌头悄悄撬着两片甜蜜的***,像期待爱的精灵一样寻找更深的蜜汁。
宣怀风骤然醒过神来,身体微微一颤,却出奇地没有动怒责骂他,只说,“别闹了。我胃里不舒服,叫厨房弄点吃的吧。”
白雪岚只好把头往后退了退,锁着眉心问,“胃怎么不舒服了?你在华夏饭店都乱吃了什么?”
看见宣怀风木然又无辜的表情,顿时明白了。
“不会是在华夏饭店没吃东西吧?”白雪岚又心疼又气愤,在床上坐起来,低头瞪着他,“我没给你钱使吗,怎么让你连饭都吃不起了?听差说你早上起来也没吃,那岂不是足足饿了一天?你这人,真是太可恶了。林奇骏更不是个东西!”[!--empirenews.page--]
数落了几句,便取了床头上放着的一个摇铃,一阵猛摇。
听差在外面听见了,小跑着进来问,“总长有什么吩咐?”
“厨房有稀饭没有?还要一两碟小菜。和他们说,宣副官饿得伤到胃了,油腻东西一概不要。快点送过来。”
厨房很快就把吃的送过来。
听差走进屋,把东西一一在小桌上摆开,盛了一碗白粥,请宣怀风来吃。
宣怀风过来坐下,把碗在手里端了端,觉得烫,又放下了,回头看了白雪岚一眼,问,“你吃过了?”
白雪岚一呆,失笑道,“可不是,忘了呢。”
便下了床,也到桌子旁坐下,叫听差另取碗筷,给他盛白粥。
宣怀风瞅瞅那桌上,实在素净了些,和白雪岚说,“你怎么也吃这种清淡的东西?叫厨房弄点荤菜来吧。”
白雪岚反问,“怎么,你是爱清淡的人,我就应该是鄙下的肉食主义者了?”
宣怀风不禁好笑,“好意和你提一句,为什么就牵到这么高度的问题上去。何况,肉食主义者并没有什么鄙下,照西方的科学家看法,在食物链上,吃肉的动物反比吃草的动物高等,而且……”他扫了白雪岚一眼,把唇淡淡地抿了。
说了一会话,白粥已经稍冷了,他端起碗,静静喝了一口。
白雪岚盯着他的唇,就那么柔美地轻贴在瓷碗的边缘,淡红色***与白玉瓷陪衬起来,惊心动魄地美丽。
喉咙不禁有些焦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