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你姐夫昨天接到公文,他被调到海关当稽查处处长了!”宣代云笑吟吟地说了,伸出一根指头,往宣怀风额头上一戳,“你啊,老把白总长当仇人似的。其实人家哪里对不起你了?”

  宣怀风得到这个消息,也非常愕然,完全搞不清白雪岚此举用意。

  难道他以为先把姐夫升官了,我就不得不去当他的副官了?

  这未免可笑。

  宣怀风说,“白雪岚不是什么好人,我看他的眼神就很不正气,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呵,你还学会看人家的眼神了?嫌人家眼珠子乱转,你的眼珠子不转吗?”宣代云说,“我看你是先入为主。”

  张妈这时候推门进来,走到床前说,“小姐,白少爷来了,说想探望小少爷。”

  宣怀风立即说,“不见!”

  宣代云拍了他脑门一下,“人家好心来看你,你摆什么架子?就算不看人家是个总长,也要想想是人家把你从街上救到医院里去的。”

  宣怀风说,“送我去医院的是奇骏,关他白雪岚什么事?张妈,你去要他走。”

  “胡闹!”宣代云喝了一声,正色道,“怀风,你到英国读了两年书,连中国人的礼数都忘光了吗?伸手还不打笑脸人,何况人家是你同学,又不曾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何至于这样嫌弃他?上门就是客,宣家人可不能当逐客的主人。”回头对张妈说,“你去把白总长请过来。”

  张妈赶紧去了。

  宣怀风被姐姐骂了一顿,低着头闷闷不乐。

  宣代云也知道他心里不满,叹了一声,站起来说,“现在是新时代了,年轻人总嚷嚷什么自由。好,我也不是食古不化的老人,你和朋友之间的事,我不多嘴。说到底,我也没有逼着你和谁友好的权力。人请进来了,你和他好好谈谈。不过凭我看,总不觉得他有什么不配做你朋友的地方。”

  说完,转身出了房门。

  不一会,白雪岚就跨了进门。

  他今天穿着一席天蓝色缎子的长衫,风流儒雅,很有风采,见到怀风,问他一声,“你病好点没有?”

  一边走过来,居然又是很不客气地坐在床边上。

  宣怀风猛地从床上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问,“你这人到底有没有信用?不是说了你是你,我是我吗?才说了几天的话,你就全部忘记了?”

  他来势汹汹,白雪岚却显得很坦然,柔声问,“你身子不舒服吗?这么一脸难受的样子,身上还烫不烫?”伸手要摸宣怀风的体温。

  宣怀风不客气地一掌打开他的手,“你少来这一套!我受够了,再不想和你闹这些假客气!昨天你故意在奇骏面前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打电话叫我姐姐来,你这些伎俩,实在让人痛恨!请你立即离开,以后不要再提什么同窗之谊,我对你连话也不想说!”

  白雪岚被他一掌打开,再好的耐心也被打没了,脸色阴沉下来,冷笑着说,“我说你怎么发那么大的火呢,原来是为了奇骏。我把你姐姐叫来,坏了你们双宿双栖的好事,对不对?”

  宣怀风气得胸膛激烈起伏,指着门说,“你走。”

  “好,我走。”白雪岚傲然站起来,“你别后悔。”

  “要我后悔,你等到下辈子去!”

  “敬酒不喝喝罚酒!”白雪岚本来转身要走的,忽然被激怒似的,猛然转回来,弯腰一把抓住了他,拧着他的下巴,恶狠狠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白雪岚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宣怀风,我告诉你,你这杯罚酒喝定了!”

  他的手劲很大,宣怀风竟然挣扎不开,人一急,低头就往白雪岚手腕上咬。

  疼得白雪岚倒吸一口气,把手猛抽回来。

  他在床前站直了,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渗血的牙印,挑起眉,缓缓地扫向床上的宣怀风。

  宣怀风被他的目光瞅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往墙角靠,想着要不要叫人进来。

  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瞬间沉默的房间,充满了风雨欲来的紧张,

  不料,白雪岚不怒反笑,冷冷地说,“咬得好,你可算欠我一笔血债了。”

  把手腕举到唇边,竟然探出舌头,像狮子舔舐猎物身上的血肉一样,一点一点去舔牙印上的鲜血。

  然后朝着宣怀风邪恶地一笑,转身非常骄傲地去了。

  宣怀风看得毛骨悚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呼出一大口气,倒在床上。

  张妈走进来,奇怪地问,“我刚才看见白少爷回去了,脸色黑黑的,好像和谁吵了一架似的,不会是和小少爷吵架了吧?”

  宣怀风提起他就来气,“谁和他吵架?我才没那闲功夫。”

  张妈一点也不明白两人之间的事,只说,“对啊,我说白少爷那么斯文的人,总不会和小少爷吵架的,可能是有什么心事吧。”

  宣怀风警觉地问,“他走之前,有和姐姐说什么吗?”

  “没有,”张妈说,“小姐在屋里照顾姑爷呢,姑爷昨晚醉厉害了,刚刚才醒。本来他们说着等一下要招待白少爷的,没想到白少爷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对了,小少爷,小姐和你提了没有?姑爷昨晚喝得那么醉,是因为遇到大喜事呢,他升官了!”一脸喜洋洋的。

  宣怀风不禁烦恼。

  姐夫刚刚接到升稽查处处长的公文,现在把白雪岚惹翻了,恐怕姐夫的处长也就泡汤了。

  这事真不好和姐姐交代。

  张妈只顾着高兴,还在絮絮叨叨说年亮富升官的事,宣代云要如何布置新家具,如何宴请亲朋好友,好好热闹一番。

  宣怀风越听越烦,对张妈说,“我还正生病呢,你到底让不让我休息?”

  张妈这才关了话匣子,“对对,小少爷要多休息,你先躺躺。我去准备午饭,给你熬点鱼汤。”

  宣怀风蹙眉说,“一点胃口也没有,喝什么鱼汤?我不要吃午饭,你让我安安静静睡一会就行了。”躺在床上,用被子盖住头。

  张妈嘟囔着,“生病的人怎么可以不吃饭?”仍旧出去准备午饭了。

  宣怀风躺在房里,睡又睡不着,起来又觉得四肢无力,吃饭又没胃口,好像怎么都很难受似的。这一天,宣代云过来探望了他五六次,每次脸上都笑吟吟的,显然是为年亮富当上处长的事高兴。

  宣怀风越看姐姐高兴,想起和白雪岚决裂,越感不安,恨不得姐姐不要来看自己才好。

  偏偏到了晚上,大概是因为心情好到极点,连一向对他很冷淡的姐夫年亮富也跟着宣代云进房间看望他,一坐下,就对白雪岚赞不绝口,“别看白总长年轻,真是个说一不二的角色。谁想到他办事这样利落,这么大的调动,一两天的时间就办好了,局里的老赵和我说,海关那边连办公室都给我准备好了,绝好的黄花梨木桌子。嘿,海关真是大油水的地方,连用的东西也比别人矜贵。白总长年轻有为,有他管着海关,海关自然比从前更强一百倍……”

  宣怀风听他白总长前,白总长后,恨不得拿个茶壶塞到他嘴里头去,无奈地躺在床头听了一阵子,对宣代云虚弱地说,“姐姐,天色不早了,姐夫昨晚睡得少,也该休息了吧?”[!--empirenews.page--]

  宣代云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对年亮富笑着说,“多谢你大驾光临,屈尊来看我弟弟的病。我知道,你坐在这里,浑身毛孔都想着出门呢,快去吧。”

  年亮富说,“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好心过来看你弟弟,你就满口子讥讽,一会子大驾光临,一会子屈尊的。”

  宣代云朝他一笑,“您现在不是科长,是处长了呢,我难道不能说大驾光临这样的词吗?这是夸你呢。”

  年亮富被她说得高兴起来,也嘿嘿笑道,“你嘴巴快,我说不过你。今晚确实约了牌局,我还是去吧,不然人家说升了官就爱迟到了。”站起来,和宣怀风打个招呼,乐呵呵地走了。

  宣代云等丈夫走了,挪过来靠着弟弟坐得近点,低声说,“我看你刚才脸色很不好,出了什么事吗?你姐夫一提白总长,你就一脸的不耐烦。”

  宣怀风说,“没事。”

  宣代云问,“那么今天他来看你,你和他谈得怎样?”

  宣怀风说,“有什么好谈的?探望病人,不过就是寒暄一下,说说天气什么的。”

  宣代云说,“那就好,我就怕你对人家不礼貌,把人家惹恼了。你休息吧,我也不吵你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宣怀风见姐姐要走,忍不住叫了一声,“姐姐。”

  宣代云回过身,问他,“你还有事?”

  宣怀风本来想把事情明说了的,但转念一想,难得姐姐这么高兴,就算过几天姐夫升不上处长,这几天暂且让姐姐高兴着也好,摇摇头说,“没事。你走的时候,帮我把窗子打开一点,晚上有风吹进来,舒爽一点。”

  宣代云爱怜地理着他的头发,“你病还没大好呢,不要吹风。等好了,姐姐每天都让你开着窗户吧。”密密叮嘱一番,才回自己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