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在这瞬息万变的人世里,你让我看到了一点永恒

1/“我今生只爱一次,只爱一人。”

在她还为他提心吊胆时,令她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但无法接受的事实是,背叛任临树的人,居然是李厉。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正在下,她接到梁赫的电话,她正在酒店1107房间替他收拾办公桌,虽然他搬到她那边之后,就很少独自住在这里。一般都是白天她在酒店上班,他就过来休憩会儿,抽空和她见上一面。

窗外大雪纷扬,她听到梁赫在电话那端说:“老板可能遇上大麻烦了,经济侦查科将他传唤过去,现在还不知结果,据可靠消息,是李厉举报并提供证据的。”

“什么......李厉?不可能,他一直为千树兢兢业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她简直不敢相信,同时也明白一旦李厉倒戈,这将会是不可扭转的局势。最了解你的人出卖你,要比敌人可怕千百倍。

梁赫不得不确定这个事实,说:“李厉已经没有来上班了,他的女儿李铛也不在公司。我估计,赵裁一定掌握了李厉的把柄,所以才以此要挟李厉。这件事很麻烦,看老板今天晚上能不能回来,如果不能回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你如实告诉我,你们到底有没有做见不光的生意?!”她再次问。

“绝对没有,就算有证据,恐怕也是伪证。我们老板是个正直的商人,从不做违法的事,我就怕赵裁从中做了些什么坏事,栽赃嫁祸到老板身上。”梁赫的担心不无道理。

“我想想办法......”她此时只有想去见一见任枝。

任枝应约而至,坐在咖啡厅里,静静地望着飘雪,产后数月的她,并没有恢复往日的光彩,眉眼流露出苦大仇深的心绪。

“我知道你约我出来的目的,坦白说,我帮不了你。你是心理师,应该不难发现我的变化,我已经不是曾经的任家大小姐了。刚怀孕时,赵裁对我还毕恭毕敬,随着他对权力的把握越来越大,他就对我越来越怠慢。他胆子真大,孩子出生之前,还是偷偷在外面见那个女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都敢整日整夜不归家。我才明白,真正的狼子野心,是他啊。千树在任临树手上,我或许还有好日子过,一旦落到他手上,他就会毫不留情一脚把我们祖孙三人踢开。”任枝凄婉地笑,说,“这就是因果轮回吧。我把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一个负心的男人那儿......”

“赵裁竟然敢这样待你!那董夫人呢,难道她也任由赵裁一手遮天背弃你吗?”

“我妈?算了吧,我一直劝她不要再把资金拿给赵裁了,她非不听,一心只想着要摧垮任临树,我爸留给她的钱,估计大都被赵裁卷去了。所以我现在没有办法,闹还不能闹,资金都在赵裁那呢。能怎么办,我也不想任临树出事。上次就因为我背着他去医院给任临树签字,赵裁回来差点打了我一巴掌。经济命脉他全掌握了,哪还会把我和我妈放眼里。”任枝无奈又无助。

“真是人渣!考虑考虑离婚吧。幸好周瑞那部分股权还握在手里,不然千树董事长的位置,赵裁坐定了。只能祈祷他今晚能平安回来,李厉始终联系不上。你能旁敲侧击试探试探赵裁,李厉究竟被赵裁逮住了什么把柄,为什么反叛。只有弄清楚这个疑问,才能好想对策。”叶余生希望和任枝统一战线。

“离婚是迟早的事,我想争取挽回一些财产。孩子出生之后,我的心里就只有我儿子了,什么名利地位,都不及我儿健康快乐重要。我不想孩子生活在勾心斗角中,适当的时候,我会说服我妈妈,和我一起移民,远远躲开赵裁的纠缠。”任枝顾虑得长远。

“需要帮助,尽管说,在任临树的心中,你是她的姐姐。他曾跟我说,亲情他拥有的很少,他不想丢失了。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身世,就像我也不能选择父母。人活一世,手足之情是无法复制的啊。“叶余生说。

任枝似乎有所触动,不管怎样,能化解一个敌人就是好事。叶余生披雪走在回家的巷口,心中无比焦灼,不知他会面对怎样的控诉。阿姜证实,第二天各大媒体的头条将是千树集团董事长任临树被经济侦查科传唤谈话,这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无论是外界舆论,还是千树集团内部股东的信心,都会彻底撼动。

一顶伞突然冒出来,遮住她的头顶。她回身看,是杜宴清,她极失落,还以为是他。她可没工夫理睬杜宴清,也不想被任临树看见这一幕,推开杜宴清的伞,冷冷地说:”你来有事吗?如果没事,请别跟着我,我现在要回家。”

杜宴清打量着她,充满感情地说:“叶余生,你看我一眼,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吗?是不是我不制造点麻烦,做点伤害任临树的事,你就不会理会我,在意我?”

“你心理有病,要不要我给你治治?”她没好气地翻了翻他白眼。

“对对对,叶医生,我要做你的病人。来检查检查,我的心哪儿出问题了,病灶全是你。”杜宴清戳戳胸口,脸上露出顽劣的笑容。

她不再说话,加快脚步,离开杜宴清的伞,将他抛在身后。她知道阿姜喜欢杜宴清,仔细想想,他们两人性格还蛮合适的,都是挺能蹦跶的性格。

“喂,别这么绝情,好歹我也是为你吸过蛇毒的人,那电视剧里,为女主吸过毒的男主最终都会赢得芳心。怎么到我这儿,你就毫不领情。”杜宴清嚷着,索性也收起伞,和她一起走在飘雪之中。

“你根本连男二都算不上,怎么能说是男主呢......”她出言打击他的盛气,又愤愤地说,“你还好意思提起我被毒蛇咬,难道不是你居心叵测带剧毒蛇来害我们?最终你还要死不承认说蛇不是你的。你亲自带酒店里来的,不是你的蛇,那是白素贞变得吗?”

“怎么信任我这么难吗?都和你解释无数次,那条绝对不是我的蛇,说真心的,我自己事后都后怕极了,要知道是毒牙没拔的眼镜蛇,我自己都不可敢带它到处走啊。你看看我这老实的面孔,分析分析我的心理,我说得像假话?”杜宴清叫屈。

她似乎敏感到一种东西,这令她背脊发麻,如此推理,另有其人故意调换了蛇,那一定是熟悉杜宴清和任临树关系的人,事情过去五年了,还记得深刻的,恐怕是离得近的人。背后黑手究竟是谁,有机会换蛇,目标是任临树,想置他死地,会是谁呢。

“你口口声声说蛇绝不是你的,是被人掉包了,请你仔细回忆回忆,从你最后一次接触这条蛇,确定是安全无毒的蛇,再到酒店,这期间,谁最有可能接触到蛇,还有充足的时间换蛇?”她再问,“包括谁了解你和任临树的恩怨,你喜欢养蛇这些细节,都要好好回忆一遍。”

“哦,我怎么就没想到,换掉蛇的人,不仅仅是恶作剧,也不一定是针对我,有可能是针对任临树。不过,我和他不和,是商界人尽皆知的事,至于我养蛇,也是不少人知道的。但能够时间把握那么准,还清楚我的目标,那就真是见鬼了,我可没把自己想做什么事告诉给任何人。被你一分析,真怪吓人的,立刻就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杜宴清受惊地说,四下探望。

“所以细思极恐,发生这么多事,已经不能简单用巧合来认定了,包括滑翔伞的意外,我也怀疑是人为的。你帮我想想,谁有可能碰到你的蛇,你身边的人可信吗?”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在我来酒店的中途,曾和一辆银色车子发生刮擦,司机是一名戴墨镜的男人,我下车检查时,不确定会不会从车上下来人调换我放在副驾驶位上的蛇,因为我车窗好像是开的。”杜宴清从记忆里捕捉每一丝线索。

“再继续想想看,还有没有印象深刻的,比如车牌号,比如车品牌,内饰,男人讲话的方言,车里面坐了几个人......”叶余生循循引导。

“我还真没注意这些细节,反正只是蹭花了点儿车漆,对方赔了些钱,路上又是高峰期,我懒得耽误时间,就走了。不过,我站在那辆车子旁和司机拿赔偿钱时,因为他车窗是开着的,我好像闻到他车上有一股很奇怪很特别的香气。那种气味,闻过一次就很难忘,绝非一般香水。”

银色车子和特别的香气,这两个特质,让她觉得太似曾相识了。

她顾不上别的,立刻打电话给阿姜,“帮我联系你的那位在进口香料公司做经理的朋友,我有急事,需要让杜宴清辨识一块香料。”

电话那边,阿姜一听是杜宴清,笑着答应:“没问题,我陪你们去。”

杜宴清连着摆手,说:“姜云桢也过来?你这位朋友真是比我还能一厢情愿,我见到她就想躲,能不能让她别过来,我想单独和你......”

“在我心目中,你可配不上阿姜。记住你的嗅觉,等会儿把香气给识别出来是最关键的。”她双手抱在怀里,大雪落满身。

在一家地处僻静的香料公司里,叶余生见到了众多名贵香料,她一一让杜宴清凑上前闻,他一边闻一边摇头否定。当她拿起一块白色龙涎香递到他面前时,他笃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香气,我一闻就熟悉。”

阿姜也挤过来闻,脸离杜宴清很近,激动地说:“让我闻闻,这是什么东西啊,这么香。”

“龙涎香。”叶余生说完,陷入沉思。

“龙涎香是个什么东西,龙的口水?”阿姜神神秘秘问。

“抹香鲸的呕吐物。”香料公司经理话音一落,阿姜就跳开作呕状。

“呕吐物还能这么香!长见识了,虽然闻起来香是香,但这和猫粪咖啡一样,该有多重口味的人才会喜欢这个香料啊。”阿姜说。

“那你可就外行,龙涎香是顶级香水的香料之一,非常名贵。尤其你们手中这块白色龙涎香,都是在海水里漂浮了上百年啊,杂质都出来了,它们在大海里浮浮沉沉,根本不是想得到就能轻易得到的。而且随着人类的捕杀,抹香鲸的数量急剧减少,龙涎香更是珍贵。法国的高级香水离不开龙涎香的成分。所以,这一块顶级龙涎香,价值高昂。”经理骄傲地解说。

叶余生有一点不得解释,便问:“也就是说,一般购买龙涎香除了收藏用,基本都是香水公司作为香料来购入,那么,有什么样的人,会把整块龙涎香摆在车里或卧室呢?”

“这个就不大好说了,个人癖好不同。要是真推敲推敲,倒是有人会偏爱龙涎香香料。因为在唐宋,龙涎香都是皇宫用的,燥热度属于二级,可以对男子有强健的功效。还有,就是从中医来讲,能开窍化痰,活血利气,可缓解咳喘。”

“咳喘?”叶余生深思,不禁想到周深信。

她在周深信的银色车子里,闻到龙涎香的气息,也顺眼望到一块白色香料。

难道是周深信有预谋地调换了蛇?她决定接下来要主动接近周深信,调查清楚整件事情,即使是有夺爱之很,那也犯不着要将人置于死地吧。她相信只要进一步去和周深信攀谈,就能从其中的神情和言语里找到破绽,要必须多些接触。

她执意自己打车回家,让杜宴清负责把阿姜安全送到家。阿姜感激地朝她眨眨眼。

“你放心吧,别的媒体我管不到,但是我们社明天绝对不会报道任临树半句黑史,我们都相信他是被人暗算陷害了。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尽管说,现在你们住一起了,我也不常去你那住,但心是和从前一样的。”阿姜捶了捶胸口。

“知道了,你就抓紧拿下他吧,省得他再去祸害无辜少女。”叶余生小声说,指指车里的杜宴清。

站在十字路口,此时已是夜深人静,路面上薄薄一层积雪。她从包里翻出手机,看到任临树十多个未接来电,连忙给他回电话,心中又安定又内疚,安定是因为他平安归来,内疚的是让他担心了。

“你在哪儿,天气这么冷,还不快回家。”他话语里,一半生气,一半心疼。她发现他嗓音干哑,被有关部门这种例行传话,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很委屈吧。

“我在的士上,很快就到家了,你吃了吗,先休息,等我回来再和你说。”她说着,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煎炒的嗞嗞声。

人要是有可以未卜先知的能力该多好,她可以保护好他,免他被侵害。虽然她个人和整个千树想提起来是微弱无力,但她真渴望自己强大一些,帮他处理棘手的问题,共同分担。爱无关强大与否。

在巷口,积雪有点儿深,她刚下车,就看见依靠在路灯下的他,低垂着头,手臂里搭着一条厚厚羊毛披肩。见过他英气飒爽站在众人之上的样子,见过他自信笃定发表观念的神气,偏偏眼前的一幕最戳心。

当他望向她,他大步朝她走来,她也加快步伐迎上去,先是张开双臂给彼此一个深深的拥抱,旋即,他俯身吻住她,不管不顾,像第一次吻那般激动,深情。直到她感觉到他脸颊滑落的冰凉,她才惊觉,他在流泪,她伸手抚摸他的面庞,喃喃地说:“很累吧,我会陪着你,无论输赢,无论生死。”

“我哪舍得让你担惊受怕。尽管很有把握,但今天被带去接受调查后,直到走出来,才真的后怕,怕失去自由,因此不能和你在一起。庆幸一直都是个合法的商人。往日没有做过违法的事,这是我最正确的决定。输赢抛在一边,你在,我就是人生赢家。”

你我之间,没有输赢,只有孰重孰轻。赢很重要,你比赢重要。

“我也好担心你今晚不能如期回来,所以和阿姜碰面,想想办法,尽量让媒体不要乱写。现在外面风声四起,就算没什么事,也会被大肆夸张成热门新闻。”她忧心忡忡。

“没事,媒体把我写的越惨越好,跌得越惨,反弹得才能越高。赵裁自以为拿着李厉的把柄,就可以击垮我,那就让他高枕无忧得意几日吧。”他仿佛预料到一切。

“你都安排好了吗?”她稍稍安心,又怕他是说宽慰她的话。

“你还记得我十四年前生过的那场肺病吗?那时候我刚到福利院不久,就染上严重的肺病,没有人敢接近我,我没日没夜咳嗽,而只有你,敢来看我,还去果园里偷摘梨子,用川贝、枇杷叶、冰糖还有梨炖水给我喝。那时我就在想,这样一个勇敢聪慧冷静的小姑娘,连死都不怕,我以后一定要变得很强大,来保护她。你还给了我一条白色手绢,我保留至今。”他动情地说,裹紧她身上的披肩。

“看看现在的生活,简直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你不知道,那时我好怕你会死,你咳一下,我的心就收紧一下。”她抚抚他的胸口。

“就是从那件事起,我认定你会是我的妻子。”

“噢,幸好我逃了十四年,不然就过早被你的魔爪给......”她笑吟吟地说。

“我今生只爱一次,只爱一人。”他牵起她的手亲吻,再将掌心贴在自己脸庞上,温柔地凝望她,深深望着,久久都不说话。

一次一生的吻,一次一生的爱。一生不够爱一人。

情话最动人。寒冷雪夜的路灯下,他们的身影却被映衬得无比温暖。

2/“尽管来我的心里呼风唤雨。”

他们手拉着手往家走,脚踩在雪上,叽叽作响,他低头发现她的鞋子有浸湿的痕迹,责备道:“也不穿双防水的鞋,脚打湿了吧,来,我背你回家。”不由分说,蹲下身,拍拍自己的背。

她只好任性一回,顺从遵命地伏在他肩上,他的手掌紧紧托着她的腿。她将脸贴近他的背,轻声说:“我沉不沉?”

“不沉,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暂时,酒店那边的工作你别去了,赵裁已经在做最后一搏,我怕他惹急了会对你不利。你在我解决问题之前,先在家里待着。前台接待这份工作也不适合你,毕竟你是心理系......”

她打断他的话:“我听你的,工作以后再说。”心里想着确实需要时间来查清真相。

“也别操心我,赵裁还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信心不减。

他一直背着她,走过这条巷子,到了家门口方才将她放下,在他开门的那一刻,她忽然说:“住在这里,委屈你了,等这一切过去以后,你想住哪儿,我都跟着你。”

“我都想好将来我们的爱巢建在哪儿了,先保密。”他会心一笑,揽着她的肩走进客厅。她看见桌上摆放着牛排和红酒,两副刀叉,一盏烛台,还有几束白绿相间的绣球花。

“在我腿被烫伤时,我不能和你一块儿被收养,我感觉很绝望,原设想和你一起读书,都不能一一实现了,还能不能再见,都是未知数。可想到代替我去周家的是好朋友,又觉得值得了,至少好朋友能得到她渴望的生活。那时候,宋师傅还在福利院隔壁做糕点,我们这群孩子总去他那守着一点切碎的糕点来吃。他告诉我,不要因为伤疤而绝望,这一团伤疤,看起来很像一束绣球花的形状。绣球花花语是希望、圆满。他说把伤疤变成绿色绣球花的刺青,就是把痛苦变成希望,经历苦难,方得圆满。”她拿起那束绣球花,往昔的回忆画面浮现在眼前。

他拥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说:“这十四年,找到你,就是我的希望。其实每天在公司里,我都不敢有喘息的时间,特别害怕自己做得不好,因为一旦我有什么差池,你就会自责。就好像明天,可能各大媒体头条都会是我陷入信誉危机和是否商业犯罪的猜测,也许会牵扯到你身上来。但没事,相信我,会过去的。”

她望着他,点点头:“我相信你,不过我不上班了,那做些什么呢,我想帮帮你。”

“给你买了一些衣服,按照我和你共同的喜好去挑选的,明天开始,有时可能会需要你陪我应酬,既然我们走到这一步,就必须一起出现在公众视线。你不仅是我的爱人,还是生意场上站在我身边的女人。”

“我倒是想,只是我可以吗?所学的只是心理系范畴。”她有点灰心。

“那就够了。一个人有没有撒谎,你能看穿吧,比如在应酬的过程中,他说出一个数据时,摸了摸鼻子,他眼睛眨了几下,目光飘忽不定,言辞闪烁,这些都能判定对方言语的真实性,我说的没错吗,我的叶心理师。”他微笑,举起红酒杯。

举杯共饮,愿有情人地久天长。

“听你说的,好像也研究了些心理学的皮毛。其实心理师也是普通人,没有特异功能,只不过会观察,再结合人物的动作、表情,进行系统的推理,看起来很玄乎,实际上都是有依据的。我朋友很少,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他们在我面前太真实了。每个人都会有难言之隐,没有人可以在另一个人面前完完全全透明。”她说完,凝望着他,凝望着他,说,“所以,你最好不要骗我,我会看穿你的谎言。”

“我是亲眼看你揭穿赵裁和管川的出轨,原来你一早就知道真相。所以我可不敢骗你。你做我的照妖镜吧,陪在我身边,是敌是友,是正是邪,是谎言还是真实,让所有这些都无所遁形。也时刻照射我的内心,让我保持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他说。

“整日都待在你身旁,你不会嫌我烦吗?”

“不烦,每分每秒都生怕浪费。你尽管来我的心里呼风唤雨。”他笑眯眯的。

“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她轻轻握住他搭在桌上的手。

“只有赵裁是最危险的,你放心,李厉提交的举报材料,含糊其辞,根本不能反应任何违法行为,北山项目从招标到进展目前的地步,每个环节都合法有序。我向你保证,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瓦解掉赵裁的全部势力。”他信心十足。

可是明明陷入危机的是他,连最亲信的李厉都和赵裁站成一线了。

她最提心吊胆的,岂止是赵裁,还有周深信及周瑞,必须想个办法让周深信沉不住气再次行动,才能抓住现形。她有点头疼,不去想明天的事了,珍惜当下这一夜的拥有。白天都各自忙碌,也只有在深夜,人声消散,世界清凉时,彼此相拥共眠,这是他们一天之中最期盼的时刻。

半杯酒后,微醺,她先去洗澡,快洗好的时候,突然停电了。他拿着浴巾冲进来,一把裹住她,为她一点点细心地擦头发,借着窗外的白月光,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他哽着嗓子说:“任何事都不能影响我爱你。如果我们的爱会一直延续直到我的余生终年,那这些日子,就是我今生安宁的开始。如果说只是到这里就终结,那就是我此生安宁的结束。”

“我也是,一生最美好快乐的时光。”她抬起头,眼里泪光闪烁。

“我自会有解决的办法。你这样冒失做出承诺,只会让我更恐慌。因为只要我们是稳定的,我的心就是安定的。”他牵起她的手,难过地说。

她将头抵靠在他的手臂上,呢喃地:“相信我,一定会查出真相。你尽管去和赵裁打仗吧,别管我,先赢一场再说。我无法接收我仰视的男人被我亲手毁掉,良好的爱应该让你更无往不胜,英姿雄武,而不是令你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你做不了的决定,我帮你做。”

“只要一想到还有你在等我回家,我就像有了从战火中突围的勇气。”

“我的战士,让我同你并肩作战。”她用拳头轻轻捶他的肩。

她想起读安东尼·多尔的书时,印象最深刻的那句话:世人分两种,向平凡生活投降的人,和为它英勇而战的人。

那是所有我们看不见的光明。

她的光明,是他。

3/“命运缺失你的所有公允,我来给你。”

夜晚,车子行驶在去往佟家临湖别墅的路上。

叶余生穿着任临树亲手挑的那件绛色长裙,外穿黑色大衣,一朵绣球花别在胸前作点缀。和他的衬衫西装形成情侣式搭配。她稍施粉黛,清丽别致,有超脱出尘之气。

“你不说话的时候,冷冷清清的,通透清澈,也不知是这世界遗忘了你,还是你遗忘了世界。可只要与人交谈,你又是热烈的。”他有时觉得她很近,有时又觉得很遥远。像湖面升起的那层雾。

《留情》里毛先生描述潆珠的那句:他站在她跟前,就像他这个人是透明的,她笔直地看通了他,一望无际,几千里地没有人烟。

叶余生眼睛里有这样的一种荒漠的神气。

“我并不适合往人群中去,最向往的生活是,朝花夕拾,醉生梦死。”她手指绕着包上的金属链子,心思飘出远方。

“人一旦太过真实,就会孤独,也自然隔绝掉很多关系。而我必须适应各色人,即使明知第二天他会如何向我背后捅刀,我还是要面不改色。所以,你不喜欢的人,我一定让你不去接触。”他说。

“放心,佟卓尧和阮曼君,是我倾慕已久的一对才子佳人。我想我会和阮曼君成为好朋友的。”

“是吗?她是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你是心理学高材生,你们俩要是成为一个组合,那太可怕了,简直所向披靡。”

“你最近嘴巴好甜好甜……”她取笑他。

“因为吻你吻得多了。”他巧舌如簧。

这是他带她和佟卓尧,阮曼君夫妇的第一次见面。

佟卓尧有所准备,门是敞开的,未曾走进,就听见黎回和黎声的嬉笑声。两个小朋友一见任临树和叶余生走进来,齐刷刷站得笔直,敬礼,黎回带头喊:“树叔叔好,叶阿姨好!”

黎声奶声奶气地跟着说:“叔叔叔好,叶阿姨好。”

叶余生拿出她准备好的礼物——遥控飞机和公主布偶送给两个孩子。

佟卓尧和阮曼君从厨房里出来,互相介绍过后,佟卓尧将任临树往厨房里推,说:“走,我们俩下厨,让她们好好聊会儿。”

于是,两个高大的男人一齐围着围裙走进厨房。

“总听任临树提起你,也知道他之前那么多年始终都在找寻你,那时我就在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可人儿,让任临树一念就是十四年。今日初见,一下就理解他所有的等待了。来,喝茶,以后咱们常来常往,不必客气。”阮曼君不知怎么,一眼就好喜欢叶余生。

“我看完了佟先生所有的漫画册,被你们的爱情和婚后日常所打动。真羡慕你们,还有一对这么可爱的孩子,感觉你们就是神仙眷侣。”叶余生望着黎回黎声,对熊孩子充满恐惧的她,眼神却一刻都没离开这两个小家伙。

“你们也可以啊,任临树看样子也是迫不及待想娶你了,我听说他在北山……噢,保密。”阮曼君捂嘴打住,接着说,“对了,关于周瑞指控你教唆人自杀这个问题,我和任临树也谈到了,这个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

“当时我得知她是任临树的未婚妻之后,我承认,我心里很难受,但绝不至于盼望周得晚死,或者明知她要死却不救的地步。该多没人性才能做出那种事。”

“没错,这种事我也亲历过,但我救起来了她。”阮曼君想起在小渔村时,海边救欧菲的事。

“我宁愿救活她,她和任临树顺理成章结婚,我永远都不和他相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仿佛被命运推着往前走。而我现在已经离不开他了。”叶余生说。

“别有顾虑,忠于内心的声音去爱。有任何需要法律上的帮助,我都可以提供。当然,私底下,我们从今儿起,就是好姐妹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了,说谢谢有很见外。”叶余生受宠若惊般。

“叶阿姨,妈妈说你是心理师,那是不是对你撒谎,你都会识破?”黎回冒出来,问。

叶余生笑着点头。“那当着叶阿姨的面,妈妈问你,刚才是不是偷吃巧克力了?”阮曼君摸摸黎回的头问。

“吃了。”黎回老实交代。

“妈妈,我也吃了。”黎声咧开嘴笑,洁白的小牙齿上沾满了巧克力。

“不仅吃了巧克力,还吃了冰激凌,对吧。”叶余生问。

“噢……叶阿姨,你是怎么知道的!”黎回瞪着大眼睛问。

“我递玩具给你时,碰到你的小手,又冰又凉,想想你们刚从冰箱那边跑过来,所以肯定是在吃冰激凌。天气这么冷,不能吃多,会拉肚子的。”叶余生说。

“哇,叶阿姨,你简直是神探!”黎回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她。

“哥哥,你吃我的冰激凌,那是爸爸买给我的……”才两岁的小黎声说起话来,聪慧伶俐。

阮曼君无奈地笑:“他们兄妹俩,每天都有无数的小鬼点子,让人又好笑又好气,真拿他们没办法。”

客厅里,叶余生和阮曼君闲谈,孩子在笑闹。

两个睿智的男人在厨房内,边准备晚餐边商量计策。

任临树挽起袖子清洗蔬菜。

“你手腕上怎么还戴一根皮筋?”佟卓尧瞧见任临树手上戴着的蓝色发圈。

“备用着,有时她吃饭,要扎一下头发。”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细腻温柔的一面啊,以前以为鹊鹊是你虚构的人物,目的是为了掩饰……你和梁赫的感情。”佟卓尧忍不住笑。

“我要真是那样的性取向,你还能跑得掉?”任临树绝不甘拜下风的口才。

佟卓尧熟练地切着胡萝卜,说:“说工作吧,我认为赵裁很可能会来鱼死网破,你两手准备都要做。”

“嗯,滑翔伞事故后,我调取了放滑翔伞的仓库监控视频,他不知道我在那里会安装监控,虽然他有伪装,但依然能作为他对滑翔伞做手脚的证据。回头一次性提交给警方。这次不会再给他翻身机会。”任临树递过来一个白色瓷盘。

“好。我这边全力配合你。共同把北山项目做好,我觉得你们还可以在为保护野生濒危物种这块,成立一项基金。”佟卓尧提议。

“不错,这点上咱们是一致的,并不是本着旅游开采为目的,也是想保护这座北山。近几年矿业发展提速,包括赵裁都想开采北山的矿业,我还是坚持保留最生态的原始森林部分。”

黎声钻进厨房,拉拉任临树的裤脚,说:“叔叔叔,叶阿姨说你会唱歌,我要你唱歌给我听。”

“唱歌?我哪有你爸爸会唱歌……”

“爸爸只会画画,不会唱歌,你树叔叔会唱!”佟卓尧立刻说。

“叔叔叔,唱歌给我听!”黎声撒娇,抱住任临树的腿。

“好好好,唱给你听。”任临树弯腰抱起黎声,走向客厅。

他选了那首《喜欢你》,当音乐响起时,他握着话筒,深深凝望着叶余生开唱:

……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

笑声更迷人

愿再可,轻抚你

那可爱面容

挽手说梦话

像昨天,你共我

恐怕没有几个女人能抗拒这首歌,何况他还唱得这么深情款款。叶余生从任临树的歌声里,听出他的心声。

一首歌唱完,黎声带头鼓掌。大家在欢快的气氛里吃完晚餐,临别时,黎回黎声依依不舍地拉着叶余生和任临树的手。

黎回依恋地说:“叶阿姨,下次还来我家玩。”

“叔叔叔,下次你也来玩。”黎声学着说。

离开佟家的之后,叶余生仿佛受到了一种震撼,如何能描述她心中的感觉呢,就好像在深海被窒息的人,慢慢向上浮潜,在快接近水面,感受到海水温度变暖、光线晃动、伸手就能够着空气的那种临界点。看着佟卓尧和阮曼君一家人的娴静圆满生活,她忍不住向往。

她看向正在专心开车的任临树,他的侧脸,坚定自信,莫不可测,她不知属于他们的和平时日还能有多久?一个月?那过后呢,她不敢想。有朝一日,她和他也能无阻无挠地相守,会有那么一天吗?

最难做但必须做的事情,就是热爱生活,即使备受苦难。因为生活就是一切。

万念俱灰时,支撑着活下去的,不是信念,不是梦想。是这世上的美,辽阔深远的海洋,广袤无垠的草原,连绵起伏的群山,浩瀚清邃的星空。还有你,始终存在的你。

千树集团的股票连续跌停五天,赵裁有些沉不住气,他手上的股票全是顶着高位时进来的,他怕会再继续下跌,索性抛出之前购买的全部股票,准备在继续探底后企稳再回购。任临树抓住这个机会,凭借着佟卓尧给予的资金支持,迅速购回大量股票。接着,他回到千树,召开员工大会。

这是他上任以来在千树集团内部第一次召开最大规模的会议,赵裁也亲临现场。

“我真是有点恍惚,即将面临牢狱之灾的人,今天把集团员工全叫来,是自知大限将至,想办送别宴呢,还是想再隆重体验一把做董事长的风姿?”赵裁在会场后面,出言不逊。

任临树伸手扶正赵裁的领带,拍拍赵裁肩上的灰尘,说:“赵部长,将来还望你多多包含,多多指教。”

“那是自然,看在你喊过我姐夫的份上,我会给你请一名好律师的。人算不如天算,你也没想到最信任的李厉会投靠我吧!”赵裁得意地亮出底牌。

“他有苦衷,被你利用,我不怪他。”

“你也有今天?如果再低声下气点求我,我还能让你将来在千树当一名保安,你意下如何,五险一金,全部都有。”赵裁阴邪地笑。

任临树不再理会,露出复杂的笑容,说:“会如你所愿吗?”

容纳千人的会议大礼堂,座无虚席,是千树集团各产业的核心领导以及骨干人员。任临树先入座,开始主持会议。他首先照常向所有员工问好,表达谢意,也向在上次北山滑翔伞事故中,为营救他而付出的每一位千树人致谢。

“当下,我们千树集团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个人在接受调查,公司股市也连续跌停,股民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今天召开会议的目的,就是要揪住问题所在,来挽回公司员工、股东,还有公众对我,对千树的信心。在座的各位,有很多人都是千里马。”说着,任临树目光扫视台下周遭,停顿数秒,再说:“但,也有害群之马。我们请李部长上台,谈谈吧。”

赵裁坐在第一排中心位置,冷笑:“虚张声势,说了半天,就是指李厉是害群之马?也只有拿李厉开刀的本事。推出李厉也不能洗白你自己。”

李厉缓步走上台,紧跟其后的,还有李铛。

“今日站在这儿,看着一张张曾多年共事的熟悉面孔,我心里感慨万分。我跟着任老先生左右,直到他老人家辞世,拉着我的手,他让我背一篇古文,他说只有听我从头到尾背完才能走得瞑目,你们知道他让我背得是哪篇古文吗?”李厉望着众人,缓缓地、高昂地说道:“是《出师表》。任老先生不放心啊,他多睿智,猜到新董上任将面临的危机,所以千叮万嘱,我务必要辅助新董,忠心不二。我记得我背到最后一句话,老泪纵横。”

李厉深深鞠躬,念出:“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爸,都是我的错。是我牵累了你。你为千树耗尽了毕生精力,是我害你晚节不保,害你被奸人威胁,受制于人。我必须站出来,是他,是他诱骗我将公司的机密合同泄露以赚钱,再以此威胁我爸!”李铛的手指向台下赵裁。

灯光师极其配合地将追尾灯打到了赵裁身上,赵裁成为全场注视点,台下轰动。

赵裁激动地夺过一旁的话筒,怒吼:“李铛,警告你别胡说八道,我可以起诉你的。还有任临树,少耍花样,今天就是你在千树最后的末日。”

“赵裁!你太得意忘形了,我告诉你,我给你的机密合同,根本不是千树真正的内部合同!我今天就是要把你如何千方百计用手段来陷害任董的事公之于众!”李铛激愤地说。

“何止如此,赵部长很喜欢在开会时播放视频对吧,不妨一起来看看这段视频,猜猜这个身影是谁。”梁赫站出来,按下手中的播放按钮。

大屏幕上,一个身影出现在仓库中,手里握着工具,对着滑翔伞一阵改装和折腾。

并不难从行动姿态上看出,这是赵裁。

“天啊,滑翔伞是赵部长做的手脚,这可是谋杀!”有人站起身,忿然斥责。

“难怪在我们不放弃搜救的时候,只有赵部长一个人,坚持要准备后事,写好讣告!”

赵裁抗辩高喊:“你是在诬陷我,仅凭相似就能说是我吗!”

“这些话,你留着向警方录口供吧。”梁赫淡然地说。

此时,三名警察走向赵裁,出示拘捕令。

“凭什么抓我!”赵裁不服,却改变不了现实。

任临树走到赵裁身旁,附在赵裁耳边,低语说:“你不该觉得这一天来得突然,因为你动脑子想想,李铛都说了她泄露的合同不是真正的合同,也就是,李厉根本无需受制于你的威胁,更不存在是真正举报我。还不明白吗?”

“你……竟然给我挖了陷阱,让我跳进去,这件事是你故意安排的苦肉计,从头到尾他们父女都是你指使的!”赵裁这才恍然大悟。

任临树含着笑意点点头。

“我愿赌服输,可你别忘了,董美思也不会放过你,她只要得到周瑞的股权,你一样会输!”赵裁咬牙切齿道。

“那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再见——”任临树看着赵裁被警方带走的身影,深呼一口气。

他回到台上,沉着地让众人安静:“大家别激动,他犯得法,自有法律处理。今天到场不少媒体朋友,我想做一次重申,我作为千树的董事长,我承诺,做一名遵纪守法的商人。也相信,明天起,随着真相的揭示,千树集团的股市将迎来满堂红。谢谢各位!”

掌声雷鸣般响起。

叶余生在家里,如坐针毡,等候他的消息,生怕会有变故。

直到他传来消息:一切顺利,等我回来庆祝。

她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站起身,又坐下,最后抱着羊毛毯哭了。这小半生眼泪太多了,多得令她自己讨厌,以后真不能再哭了,应该高兴,不是吗?

无处安放喜悦,她便走出家门,裹着披肩站在巷口等他回家。寒风呼啸,她也不知冷。

他的车子停在她面前,她欣喜地上前,拉开车门,车内的暖空气立即将她包围。他拉过她的一双手,贴在自己脸上,责备地口吻:“怎么不在家里等我,多冷,鼻子都冻红了。”

“想快一点儿见到你。”

“就为了快这两分钟啊,我们鹊鹊真是傻子。”他说完,靠近她,将她副驾驶的安全带系上。

她诧异问:“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吗?”

“今晚太开心了,忍不住想带你去个地方。”他发动车子。

夜游北山。

施工进程到一半的北山,和最初的模样,并没有多大变化,只不过两旁公路竖起了仿照树木样式的路灯,山中的冬夜,寂静清幽,空气弥漫着明净的气息。从车内看远处,除了笔直高大的树木以外,连排的路灯像延绵的星星。

山峦起伏后,穿越一片森林,在一处平坦开阔的空地处停下。他拂开她面庞上的头发,牵起她的手,说:“我要在这里建造一个别致的小园,里面有栋宽敞明亮的房子。立春那天就动工。”

“这是?”她不可思议。

“是我们以后的家。”他拥住她,手指着南边的地,说:“那儿是我们的卧室,整面朝南的落地窗,旁边种植两株橡树。保证每天早上你被阳光和鸟鸣唤醒。二楼我打算做个阳光房露台,夏夜看月亮,冬夜赏飞雪。庭院里,有榭台,将山上溪水引来,溪流穿过院子,泉水叮咚。其他的,交给园子的女主人来想吧。女主人,谈谈你的想法。”一想到未来共赴的生活,他露出喜悦的笑容。

“太突然了……我要慢慢想才行。”她惊喜地说。

“给我们的园子取个名字吧。”他端详着她说。

她思量道:“在和你重逢之前,我在这个世上,被放逐一般,自生自灭、颠沛流离,无牵无挂。所以,这个园子,是我们的家,是我出生至今,第一次对家存在的幻想,我想给它取名流落园。”她从他身上获得的安宁和笃定,已超过这二十多年全部的所得。

流落于此,多谢有你。

你终结了我生命中一程又一程的流落。

在这瞬息万变的人世里,你让我看到了一点永恒。

“我不会再让你流落了。治愈你、照亮你,温暖你。命运缺失你的所有公允,我来给你。与你一起,才是活着。于你之后,再无余生。”他的手紧紧与她十指交握。

这一生的意义,不在万千霓虹广厦之间,而是,常伴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