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有求于她

时雍捏着书卷,内心微微激荡。

咸熙宫那位皇贵妃娘娘,原本只是淑妃,是借了皇后“产后血虚,去景福宫静养”的东风,代为抚养小皇子,摄六宫事,这才爬上后宫之主宝座的。

皇贵妃位同副后。众所周知,如今大晏后宫,皇后已是形成虚设,这位便是后宫之主了。

可是,时雍不是嫔妃,不是宫女,皇贵妃找她做什么?

时雍慢慢放下书卷,推开面前的瓜子盘,拍了拍手,“锦扇,你同我去吧。”

至少身边得有个自己人,有事还能出来报信。时雍是这么想,锦扇年纪不大,人却机灵,赶紧为时雍找来风氅披上。

“姑娘不要害怕,有太子殿下为你撑腰,皇贵妃娘娘不敢如何。”

听她语气有些不屑,时雍斜斜看过去,“皇贵妃娘娘对殿下好吗?”

锦扇小小哼了声。

“她敢不好。”

时雍沉吟,笑了笑,没说话。

今日皇帝大摆筵席,赐宴百官,王公大臣和命妇都会进宫来庆贺,臣子们陪同光启帝去祫祭,女子不可进太庙,便都去了咸福宫拜贺皇贵妃。

咸福宫里很是热闹,皇贵妃杨氏倚着一个福字靠枕坐在主位,面色温和地看着前来向她请安的命妇和县主郡主们,一脸微笑。

“娘娘,宋姑娘到!”

皇贵妃带着微笑,“快请。”

殿中挂着福神、鬼判、钟馗等画,福字窗花,喜气洋洋,一屋的女子说说笑笑,却在时雍进来时,齐刷刷停下,都拿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顺天府就这么大,同一片天空下没有什么新鲜事,赵胤本就是一个受人关注的人,那么赵胤所关注的女子,自然也会引起同为女子的人注意。

时雍感觉得到大家在好奇地看她,目不斜视,上前向皇贵妃请安。

“不知娘娘召见,有何事吩咐?”

她面色从容淡定,不卑不亢,并不像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小户女子的模样,皇贵妃目光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诧异,然后温和地笑道:

“并无要事,只是得知宋姑娘独自一人在东宫,便唤了你来,同大家说说话。”

有个穿着命妇冠服的妇人,看了皇贵妃一眼,“是啊,皇贵妃娘娘怕宋姑娘一人寂寞,担心得很呢。”

杨氏温和地笑,“这位是户部徐侍郎的夫人。”

户部徐侍郎的夫人?

不就是和定国公府少将军陈萧有婚约的那一户人家吗?

时雍不由多注意了一眼那妇人。

户部侍郎是大晏正三品官员,户部的副职,也算是手握重权了。与身份相匹配的,这位徐夫人也穿得珠光宝气,十分尊贵的样子。

可下意识地,就是不太喜欢她。

这种不喜欢没有由头,只是视线相视,看外貌,看表情,内心就生出了反感。

这一刻她竟然觉得,少将军拒婚拒得好,这丈母娘一看就刻薄尖酸,娶了她家姑娘,只怕影响定国公府满门忠烈的正气。

徐夫人道:“怪不得大都督钟情宋姑娘,瞧瞧这身段,腰儿就一掐,脸儿那个娇媚哟,我要是男子,我也想要藏在府上呢。”

藏在府上?

是说赵胤金屋藏娇的意思么?

时雍只是笑笑,一言不发。

满堂都是女子,穿得姹紫嫣红,时雍无意结交,更无意与她们说话。可是,她能明显感觉到这些人,都有意无意地向她示好——包括皇贵妃。

莫名其妙!

她很搞不懂,听了半天这些妇人小姐说着虚与委蛇的话,还有她丝毫不感兴趣的衣服珠饰和胭脂水粉,昏昏欲睡。

幸好这时皇贵妃开始赐下茶点。

一群人转移到花厅,一边吃茶点一边说话。

有了东西吃,时雍稍稍舒服一点,不那么无趣了。

不料,东西还没有来得及吃,皇贵妃竟借故单独召了她去内殿。

“宋姑娘,本宫请你来,确是有事。”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时雍垂眸,恭顺地道:“娘娘直言无妨。”

皇贵妃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目光有些落寞,偏头示意宫女去门口守着,这才小声对时雍道:

“听闻宋姑娘是孙老的徒弟,给长公主看过病?”

时雍想了想,“确有此事。”

皇贵妃目光露出希冀,“那不知宋姑娘可否给本宫也瞧瞧……”

时雍见她一直摸着小腹,迟疑道:“娘娘可是为了子嗣?这个我可不擅长。”

能瞧病,可不代表能包生孩子啊,时雍最怕的就是卷入后宫皇嗣的纷争,这位皇贵妃娘娘有一个小公主,没有皇子,如今代为抚养张皇后的儿子,是不是也想自己生一个的?

她是这么想的,不料,皇贵妃却苦笑摇头。

“我都这个岁数了,早已绝了心思。有个小皇子傍身,已是极好。”

“那娘娘又是为何?”

“说来此事……有点难以启齿。”皇贵妃看着她,目光有些别扭,尖尖手指捏着帕子在唇边拭了好几次,方才小声道:“我身上最近不太好,又时常腹痛……”

时下女子对妇科病多有忌惮,杨氏身为皇贵妃也很难将自己的病情说出口,可是,时雍一听就大概知道了她的困扰。

宫中太医皆是男子,虽然本朝自懿初皇后开始,也设有医女,可是,皇贵妃对宫中医女似乎并不信任,宁愿相信一个与皇宫毫无瓜葛的时雍。

“娘娘若是方便,让民女给你瞧瞧可好?”

时雍看皇贵妃涨红了脸,莞尔一笑,“妇人之病,积冷,结气都会影响,并不羞耻,你我同为女子,我自是明白娘娘的忧思,娘娘不必紧张。”

杨氏长长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

宫女备了水,皇贵妃匆匆洗罢,按时雍的要求躺在床上,身下垫了干净的巾子,身上盖着被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时雍却是一脸严肃。

不管她皇贵妃还是谁,此刻在她眼里,就只是病人而已。

她洗干净手,手执棉棒,很是慎重地查看了皇贵妃的病,内心微微有些诧异,反复查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看着又像淋病,又像梅毒?

宫中娘娘,怎会得这病?

时雍第一时间想到了光启帝。

若是皇贵妃有这样的病,那皇帝可就……

她脑子里的疑惑在无形中扩大,思来想去,皇贵妃也不可能和旁的男子有那种关系,会得这样的病,多半与光启帝有关了。

“宋姑娘……”

皇贵妃声音有些怯怯的,听得出来她是真的很紧张,“是什么病,你直说便是,不用隐瞒。”

时雍将被子拉下来盖住皇贵妃的身子,神色凝重起来,“娘娘,民女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老实回答。”

皇贵妃见她这般,一颗心如同擂鼓。

“姑娘请说。”

时雍沉眉:“娘娘感觉不适,有多久了?”

“约莫三两个月了。”

“这么久?可曾用药?”

皇贵妃皱眉,脸有些红,“叫宫女去御药局拿过清热和洗浴的药,不曾专门用药。”

唉!

拖了这么久,都拖得严重了呀。

时雍没有直说,“恕民女唐突,还请问娘娘,您与陛下多久同房一次?”

皇贵妃通红的脸,慢慢转白,看了时雍片刻,缓缓摇头,“陛下操劳国事,少有来咸熙宫。”

时雍:“也不曾召见娘娘么?”

皇贵妃咬着下唇,有些难堪,但还是摇了头,“本宫年岁渐长,容色不在,难入陛下心头呀。”

这语气满是叹息,说尽了宫中女子的无奈。杨氏能坐上皇贵妃的宝座,代摄六宫,全是运气和资历。

光启帝不好女色,后宫嫔妃少,多为传宗接代而已。第一任皇后薨了,第二任皇后禁足了,如今宫中年岁最大,资历最老的嫔妃就是杨氏。而且,她多年来老实本分,不争不抢,皇帝指她为皇贵妃,无非为了让她好好抚养皇子。

这一点,杨氏心中很清楚。

可是,时雍就不清楚了。

这种事若非通过性的传染,又是怎么来的?

“娘娘。我再冒昧一问。”

时雍想到疾病会有潜伏期,又问:“娘娘上一次与陛下同房,是何时?”

皇贵妃沉默了许久,许久,突然一叹。

“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