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快活,时雍也开心,一句玩笑话说得笑盈盈的,
“说它是狼的后代,大人信吗?”
赵胤:“狼王也信。”
时雍一怔,看着他正经的样子,扬唇笑了起来。
“希望大黑吃饱点,过几日打仗,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用不了几日。”赵胤突然道。
时雍惊讶地看着他,“巴图还没这么快到卢龙吧?”
赵胤嗯声,“今日得报,已到青山口。”
时雍道:“大人不想倨守卢龙?”
赵胤道:“巴图远道而来,本座总得去接一接。”
“唔~”时雍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卢龙易守难攻,巴图肯定认为赵胤会据卢龙天险,将他拒于城下,肯定不会想到赵胤会半路伏击,这倒是好计。
“会不会太冒险?”
“自古战争,哪个不险?”
倒也是。
时雍又发出灵魂三问。
“大人准备带多少人?”
“何时启程?”
“要我同去吗?”
赵胤低下头,看着她干净白皙的脸,
“天黑就走。”
“行军在外,女子多有不便,你在卢龙等我。”
对“女子多有不便”这话,时雍先前没有太大的感受,这阵子倒是深有体会,不论是洗漱,还是生理问题的解决,都很不方便,若不是赵胤和几个侍卫处处照顾她,除非她毫不在意与男子同睡同住同吃同拉,要不然,在营里是当真过不下去的。
即使有赵胤照顾,她这些日子也比在京里邋遢了许多。
“好。”
时雍想到这里,皱了皱眉。
“我这几日,也确实不太方便随大人同行。”
赵胤不解地看她,“怎么了?”
时雍抽了口气。
听不出潜台词吗?
时雍坦然地道:“我那个快来了。”
赵胤沉默。
时雍以为他听懂了,不料片刻后,又听他问:“哪个?”
“……”
时雍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一咬牙,飞起眉梢瞪他一眼。
“女子私隐,大人要我怎么回答?”
她幽幽的叹息带着一股暖香扑面扑来,赵胤身子僵了僵,这下真的听懂了,思维刚从战争常态转移到“女子私隐”这个问题上,他眉头一蹙,失神片刻,不知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点点头。
“知道了。”
时雍错愕。
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问题不宜深入讨论,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眼神转向外面。
“那我就在卢龙,盼大人凯旋了。”
朱九急匆匆上来找人,被一个当值的士兵拉住,“别上去!”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那士兵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士兵身边的两个同伴,也是挤眉弄眼,若有所指地笑。
“别上去坏了大都督的好事。”
好事?
朱九很是奇怪,“什么好事?”
那三个士兵面面相觑,笑得暧昧。
稍顷,其中一个憋不住了。
“大都督和那个新来的小侍卫,正在……嘿嘿嘿嘿搂搂抱抱。”
“嘁。”朱九不满地瞪他一眼,伸手揽了揽他,拍拍肩膀,“大惊小怪。”
说着,他推开那人就往上头,心里忖道:阿拾说得不完全对,三个人也可能勾搭成奸。
朱九脚步很快,刚踏上高处的垛墙,脚还没有站稳,眼前一花,差点被风卷下台阶。
老天爷,他看到了什么?
大都督居然搂着阿拾?两个人亲亲我我在说话?
这……
看着这相依偎的背影,哪里是寻常男女或男男该有的样子,怪不得那三个家伙说得那般不正经。这属实很难不让人产生怀疑呀。
朱九后悔了。
就应该让谢放上来传信。
现在他的脚在这里,是上去,还是下去?
其实朱九想多了。
不仅赵胤直,时雍其实也直,她看出赵胤没把她当女子,坦然地“借”了半副大氅给她御寒,也就坦荡荡地接受了,只觉得两人现在就像是兄弟,根本就没有朱九脑补的那些暧昧。
赵胤一转头,她也跟着转过去,看朱九涨红脸的样子,她还有点奇怪。
这个朱九是跑得太快了吗?热成这样。
朱九拱手行礼,头都不敢抬,“大都督,青山镇符婆婆求见。”
符婆婆?时雍一怔,看向赵胤。
赵胤眉头一蹙,“何事?”
朱九道:“符婆婆没有说,看样子有些着急。说一定要面见裴将军。”
离开青山镇的时候,赵胤把裴赋的旧宅托付给了符婆婆照顾,说是要去卢龙打仗了,符婆婆似乎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或者知道了,也只是把他当成青山镇的那个裴赋,因有旧识,也就不见外。
赵胤思考片刻,想起什么似的,慢腾腾收回护着时雍的那只手,平静地道:
“下去看看。”
热乎乎的暖源一离开,冷风肆虐而至。时雍冷得打了个喷嚏,娇小的身子在寒风中瑟了瑟,一直不可置信地瞪着赵胤的背影,冷不丁想到一句话。
“不曾见过阳光,就不会惧怕黑暗。”
换到此处,
“不曾感受过大氅的温暖,就不会惧怕寒冷。”
这个混蛋,抛下她离去,冻死人了。
————
符婆婆牵着一头驴,脸上被冷风吹得冻得起了皲皮,如鱼鳞一般。在大营的门口的校场上,她焦急地等待,谢放请她进屋暖和暖和,她坚决不肯,说自己身上邋遢,不能脏了将军的屋子。
谢放拿她无奈,陪在校场,直到赵胤过来。
“老人家,屋里坐。”
对待上了岁数的人,赵胤很客气。
可是,符婆婆朝赵胤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仍是不肯。
“大将军,老婆子是来求助的,哪里进得恩人的屋坐得恩人的凳,于礼不合,于礼不合。我就站着说吧,不耽误将军多少工夫。”
赵胤道:“老人家,你不得坐,我也不得坐。”
谢放见状,赶紧上前帮符婆婆拉驴,“婆婆屋里请吧,我把你的驴牵去喂点草料。你要和将军说的话,也不方便外人听不是?”
再三邀请,符婆婆同意了。
她从来没到过军营,一路走过去,东看看,西看看,很是好奇,等到了营中,喝一口春秀捧上来的热茶,符婆婆脸上的神色缓了些,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好的东西,让春秀递给赵胤。
“将军,这是我侄子的……”
那是一个铜质的带钩(古人束腰革带上的钩),蛇头形状,头部昂起,颈子狭窄,张口露齿,看上去很是凶猛,时下玉质、铜质、乃至金银铁等材质的带钩都很常见,这个带钩除了那个蛇头形状有些奇巧,别的看不出什么。
赵胤看了看,将带钩放在茶几上,示意春秀交还给符婆婆,淡然问:
“老人家有话直说无妨。”
他为人素来冷淡,自带的气场高华疏远,看得出来符婆婆有些怕他。
听了这话,符婆婆紧张地压着嗓子,一句话说得阴森森的。
“不瞒将军,老婆子是做了两宿噩梦才决意来找将军的。那日我侄儿来看我,是全须全尾离开青山镇的。可那日老婆子在清理官府送来的杂物里,却看到他的东西……老婆子记得,他走那日,这带钩就系在腰上的。”
青山镇的大坟场已经动工了,符婆婆拿了官府的银子,除了备纸钱香烛祭祀外,也帮着官府处理一些杂物。这些杂物就包括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上留下的遗物。
当然,值钱的东西早已被人搜走,轮不到她。
符婆婆却很仔细。人死了,只留下些物什,她想尽一分心,把这些人遗留的杂物都理顺。
哪知,她会从一堆杂物的东西里找出侄儿身上的带钩。
束腰的东西不会轻易遗弃,这让她很是不安。
“老婆子疑心,我那侄儿,是不是不在人世了?想托大人帮我问问。”
时雍那日在青山镇,到是听说符婆婆的侄子来看她了,却没有见过那侄子长什么样子。
得闻这事,时雍微微错愕。
“婆婆的侄子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符婆婆愣了愣,“叫什么名字啊?他爹娘叫他符二,我娘家的村里都叫他符二郎,他大名叫啥,却是不知了。”
说着,符婆婆又从随身的褡链里取出一个纸质的卷筒。
“这是二郎儿时的画像。我与这侄子多年未见,那日他来看我,便是带了这个画像,我才认出他来咧。”
儿时的画像,如何能认得?
时雍心里忖度,符婆婆却已把画像展开,让春秀拿到赵胤面前。
“大将军帮老婆子问问,可有人见到我家二郎?”
画像破旧发黄,一看就有些年月了,尤其时下之人的画风并不写实,时雍探头看一眼,完全看不出这人是谁,不料,赵胤目光一沉,脸色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