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三儿在工作室里又一次忙碌了起来, 不过这次工作间里不再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家最近放假的儿子也开始跟着学些手艺本事。你说包家如今已经是官宦人家了,儿子将来哪怕是科举不成, 武艺稀松也能轻松混个官职,为啥还要学手艺?
只包三儿是靠着手艺起家这一条, 立夏若是不能学出一二三来,将来就免不得被人说一声忘本。再有皇帝那个远超他祖宗的超长待机帝王年份……不管有没有天分, 学上一手总不会错的。
与此同时,包三儿也没将手艺传承的指望都放到自家儿子身上。就他这名声, 只要他传出风声说要收徒弟, 从慈幼院领来的跑腿小厮中大把的人可以挑选不说, 连着隔壁邻居,亲戚朋友家,就他如今差点被传成大明百年来巧手第一人的名头, 也不缺可以挑选的余地。
当然,他也不至于真这么高调, 好歹也是常常给皇帝做东西的人,要是一个不小心, 收进来什么别有用心的, 那出了事儿算谁的?所以他最后不过是将慈幼院出来的那些挑选出来品行不错, 手脚灵活, 细心聪慧的孩子,收成了半个徒弟半个伙计,让他们在一边打打下手。可即使如此, 那些个苦孩子就已经激动地不行了。
你看啊, 有学厨的, 有学看铺子的, 有学金银匠手艺的……还给吃给穿给月钱,这样的好地方好日子,他们以往那真是想都不能想啊。为此,在慈幼院,包三儿算是彻底的出名了,不等他家再次招人,走过路过的慈幼院的孩子见着铺子忙碌都会主动来帮忙,偶尔还会帮着介绍点生意,换口吃的和散碎铜板都拿的都下意识想推却,为的就是他们真招人的时候能有个机会。
哦,这话有些说远了,继续这里,就在工作间里,包三儿将大致粗磨了的透明水晶片递给边上的几个小子,由着他们小心的打磨,自己则小心的开始敲打铜片,因为要做的小巧,还得能拉伸,这千里镜的手工就得极其细致。
立夏站在一边,手里小心的打磨铜片,眼睛却不住的往自家亲爹的手上看,瞧着他一阵的敲击过后,那铜片变大了一圈,内里却半点痕迹都没留,眼神就不由的开始发亮。嘴巴一呶一呶的,就想问些什么,可看着亲爹小心的样子,又咽了下去,直到包三儿停手,这才小心的说到:
“爹,这得敲打多少回?”
“多少回?到合适为止。”
“那怎么才算是合适?”
“到了你需要的大小就是合适。”
这云遮雾绕的,立夏听得眼睛都犯晕,可让他赌气不干?那不能,他打小看着自家亲爹用这一门手艺养家糊口,如今有看着亲爹用这手艺升官发财,哪里不知道这手艺的好处。便是在外头有人妒忌眼红,说他家是匠人,他都不带听的,早就盼着有日自己也能和亲爹一般的牛气了,如今有了机会满心满眼都想着学呢。
所以即使听着亲爹不像是存心回答他问题,也能自己笑笑,换个话题重新再来,只求能多学几分。
“那,爹,这东西锦衣卫要的多不?”
问多少?包三儿终于抬眼看自家儿子了,瞧着那机灵的小眼神,就明白他琢磨什么呢,这是想着若是单子多,许是也能让他练手来上几下?
练手的机会总是会给的,毕竟是自己儿子,手艺不全教给他还能教给谁?徒弟?便是为了不哪天出个白眼狼,反咬他们家一口,再踩着他们家的名声自己往上爬,在精巧本事上留一手也是必定的。反正学了他的手艺,哪怕只有七八成,也足够出去自己开店创业了,他不亏心。
“放心,有你动手的时候,赶紧干自己的事儿。”
“唉,爹,我干着呢。”
得了应承,立夏脸上立马笑开了花,做活儿的速度都上来了,边上其他几个小子羡慕的看了看立夏,又低下了头。这一幕看到包三儿眼里,暗暗的点了点头。还好,这会儿这些小子还算是懂事儿,心性也没看走眼。
包三儿有了帮手徒弟,做活儿的速度自是上来了不少,给郝成刚的千里镜愣是提前了好几日就全部完工了,可这完工却没阻止他继续忙碌,因为接着有一个大单下来了,不过这次不是锦衣卫,而是东厂,这两家是老冤家了,锦衣卫有了心装备,东厂自然得跟上,不然岂不是落后了?
而随着锦衣卫的千里镜在几次出任务的时候出彩,将作监那边压力就直接上来了,没法子,皇帝手里有这东西,还是大的,比锦衣卫还看得远的这不是秘密。既然比锦衣卫的还好,那边军大将们能不想要?
可偏偏那边是生手,哪怕是有了图纸,从无到有的做起来,光是一个打磨水晶的事儿就耗费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反复试验下来,加上将作监如今要做的东西实在是多,能分出的人手不足,顶级大匠更是只有一个,如此自是供应不及了。
这样的情况下,将作监的一部分急单也被划到了包三儿这里,如此叠加之下,你说包三儿能不忙?他都快忙死了!而这样的忙碌,他足足折腾了小一年,直到将作监终于能大批量上市千里镜,东厂和锦衣卫该有的都有了,这事儿才算是彻底完结,可到了这儿,外头知道了这东西好处的人又来求上了,你说包三儿能不干?
哪怕是为了保证锦衣卫等的优势,从军用改个民用版本,那也得干啊,不然亲戚朋友的还处不处了?各路的人脉还要不要了?而这零零碎碎的又差不多做了小一年,才算是将这一股子由千里镜窜起的火头给压了下去。
而此时,离着包三儿第一次做千里镜,已经将近三年了,而这三年,京城的变化有多大,那真是谁看谁吓一跳。窝在家里忙忙碌碌的包三儿好容易得了空,领着孩子逛个街,都差点看傻了眼。
“这,自行车这么多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差点以为他是到了后世了呢,这满大街一会儿一辆自行车,一会儿一辆自行车的,一个街口,他就站了几分钟的功夫,就过去了不下十几辆。
“这多吗?”
跟着出来的立夏眨眨眼,看了看周围,然后笑了笑,冲着他爹说到:
“咱们这儿是多些哦,毕竟离着衙门近嘛,到了外城就没这么多了,最起码少一半,剩下的多半都是三轮车。”
这意思很丰富啊小子,合着满京城自行车和三轮车到处都是了对吧。离着他造出来才几年啊,这速度也太快了些,又不是后世有工厂流水线,这么就这么多呢?
“这能有多难?爹,人家将作监如今可有法子了,那车轮都是直接给木器行做的,好些铁匠铺子只要考核过了,还能领做钢珠的活计呢,这么一来,那车做起来可不就快了。”
这是外包了一部分?如是这样,这倒确实是能做到,只是,这消息自家小子从哪儿知道的?他这个发明人都不知道,这孩子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些?
“我一个同学他叔在工部当小吏,这些消息又不瞒着人,怎么就不能知道了?”
好吧,算你说的有理,当然包三儿不想细究的缘故是,这京城街面上还有好些稀奇他还没弄明白呢。比如这街角的厕所门口,种的树围了一圈,澡堂子那边外头砌了个大水池子,这都是这两年新添的。
“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什么时候这里又多了池子了?这个,儿子,干嘛用的?”
“爹,看你,老不出门,这下傻眼了吧,都快成土老帽了,这是净池,澡堂里换水的时候,将脏水提出来先倒到这边,等着凉了在往水渠里倒。”
“要这么麻烦吗?热水冲水渠暗沟怎么了?不也挺好?还能冲洗一二,少些脏污呢。”
“可这水浪费了呀,这两年时不时的就干上一阵,哪怕是如今水井打的够多,也免得偶尔有不凑手的时候,所以很多人就说了,说是澡堂子太费水,很该关门,可习惯了在澡堂子洗澡的不愿意啊,所以衙门索性起了这么一个,脏水先放出来在净池里,谁家缺水浇花浇树的,直接过来就能提。偶尔有路过的,还能冲个手脚什么的。反正免费嘛。”
哦,合着什么凉了再倒就是个说头?不过节约用水这事儿干的却是不赖,就这几年的气候,这样真的挺合适。
咦,说到浇花浇树……包三儿领着儿子走了几步,到了主街左右一打量,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这京城的变化不仅仅在街面上,各个院落里头,也有了不一样,看看那连绵不断的树冠,这是各家各户宅院里没少种树吧,看看,这和街上行道树都连成一片了。而城里这样,那城外想来只有更多的,这样好啊,树多了,水土稳固了,那水源也能更丰富些,哪怕寒冷依然会年年加深呢,有了这些个,干旱起来也能多些活路。
再看看那水泥的地面,水泥抹过的宅院外墙,水泥修建的水渠暗沟,有了这些个,蛇虫鼠蚁的应该也不会太过泛滥了,那么可能的鼠疫是不是也能免去了?
包三儿这么一想,心下突然就有了一种急切,他想知道这个国家这几年的变化,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想知道这未来改变的可能是不是又多了几分……
“走,回家。”
“回家?爹,你说好了带我去书铺买纸笔的,怎么突然又回家了?”
“哦哦,差点忘了,走,赶紧去买,买好了咱们就回。”
“爹,那说好的酱牛肉呢?也不给我吃了?”
“行了啊,你缺这口?让家里做就是了,未必吧旁人的差,赶紧的。”
“唉,我就知道,和您出来,就不能指望干点啥。”
嘿,臭小子,这是叛逆期到了吧,居然还顶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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