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三儿虽然对包明威说, 城外建城墙影响了生意,可事实上,因为小半年的口碑累积, 即使去了辣么些客源,食铺的人流依然半点没少。
只是花销上来了, 那这挣钱的心自然也上来了,再加上上回心下琢磨的要上进的事儿, 包三儿这阵子那真是两个眼珠子都快转成轱辘了,就想从日常生活中看出点什么来, 好开发开发新财路。
你说挣钱和上进不是一路?呵呵, 想想铁皮炉子, 有时候,这挣钱的招比什么功劳都能铺路。
包三儿眼睛耳朵日日这么竖着,你别说还真挺有用, 这一日,包三儿在金银铺子门口正让人清洗牌匾, 隔壁刚从城外建城墙的工地上回来的江大胆远远见着这一幕,下意识的就走了过来, 想看看是不是需要搭把手。
“三爷, 您怎么这会儿清理牌匾?天都快黑了。”
包三儿这里是不缺人的, 不说家里那么多小子是不是能用的上, 自家外甥能不能有这力气,光是武家老二一个人就能什么都干了。
既然不用搭把手,那站着也是站着, 江大胆索性便搭起了话。老韩叔可是来和说了, 等着这边三伢子去外城, 他们夫妻就能来食铺做工了。能有长期稳定的长工可干, 那比他打零工能稳当多少?一年能多挣多少银子?不定哪天就真的能成城里人了。为了这,他也该和未来的东家好好亲近亲近。
“莫不是平日大家伙儿太忙了,赶不及?要我说,三爷,若是这样,以后有事儿您喊我一声不就行了?就在隔壁住着呢,何必客气。”
往日不曾多接触,不想这江大胆倒是个机灵人,虽然明知道他这是什么心思,可这话说的妥帖亲近,就是让人心里舒坦。
“真有事儿我能不喊你?街坊邻里的,再没这么生分的。今儿不过是倒霉,街面上打闹的孩子闹得厉害,将蹴鞠的球踢到了门框上,把门匾弄歪了而已。”
是这样?江大胆重新抬头看了看,果然,那正在清洗的牌匾看着像是重新摘下放过的样子。不过既然这样怎么又清洗起来?难不成脏的厉害?罢了,这不是什么需要细究的事儿,还是和三爷多说几句亲近话要紧。
“咱们这街面上的孩子这么热闹的可少见。”
“确实少见,这不是进来这附近好些人家的大人都到城外做活去了嘛,孩子没了大人管这,一个个都快闹腾疯了。”
“这还真是,就是我们院子里几个往日安静懂事的,这些日子也没少往外蹦跶,可见热闹。”
两人漫不经心的搭着话,眼见着这活儿都要干完了,包三儿也站直了身子,看着就要回到铺子里了,江大胆心下有些着急,总觉得自己这几句尽是说了废话,没半点有用的,不禁气馁起来,不想他泄气了,那头包三儿却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江大胆。
“说来,城外弄得怎么养了?我是个痞赖不爱出门的,竟是一次都没去看过。你和我说说?”
能给三爷说说,那有什么不能的,他求之不得啊!江大胆心气又起来了,忙不迭的就开始说自己这些日子做活的事儿。
“说来我干了这么些年帮人建房子搭围墙的事儿,也是头一次知道,这城墙的地基竟是这样的麻烦,那大青石大的,都有磨盘三个,这么重重的往下砸进去,怪不得都说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冲击呢……今地基都打好了,接下来听说就该往上起了,只是这事儿暂时却不能动。”
“哦,这是为什么?”
“听说按照规矩,这城墙要里头用三合土加鸡蛋红糖,用糯米浆搅拌压实了然后再包裹上层层的青砖,可偏偏也不知道是采买的人出了什么岔子,红糖鸡蛋愣是一样都没运到,这么一来这活计可不就得先停下了嘛。这些日子,咱们这些做工的,都在挖护城河呢,那活计傻子都能干,全靠一个力气,实在是消磨人。”
挖不挖护城河的,这个包三儿已经听不进去了,只一个红糖鸡蛋……包三儿的嘴就差点没合上。
这,这女人做月子用的补品竟然,竟然成了粘合剂?这,这虽然听到之后,他脑子里隐约确实记起了以前读书时似乎曾见到过这样的说法,可真真遇上还是让他心疼的差点心梗了。
这得有多浪费才能研究出这么一种粘合方式来?想想千百年来,天下各个城镇的城墙,想想那巍巍赫赫的长城,近在咫尺的宫殿群,包三儿就像是看到了堆成山的鸡蛋在飞快消失。
“这可真真是奢侈到了极点,这样的抛费,城墙建起来得用多少银子?太浪费,浪费啊。”
都不是啥奢遮的人物,也没用之不尽的家财,包三儿的一声感慨,那真是说到了边上所有听到这一茬人的心里,可惜肉疼的表情都变了。
不,不只是没家底的人听着表情变了,近来忙得难得出趟门的皇帝也一样肉疼的抽抽着嘴角呢。为此不等包三儿发现他,他自己就上赶着接了话。
“所以说这城墙都是金银堆起来的。”
包三儿自打来了这时代,不仅是金手指有了,因为两个灵魂融合的缘故,五感也比旁人更敏锐些,记忆力也有些非比寻常。皇帝这声音一出口,他脑子里立马就进行了声音配对,然后……皇帝啊,你暴露了,而且还是送上门给急着想升官发财的包三儿当大腿啦。
“咦,这位爷,逛街呐,怎么没直接进铺子?今儿有上好的牛肉,做的红烧牛肉可香的很。”
一开口就是吃的,还这么勾人,皇帝嘴巴立马就开始馋了,
“我说大老远闻着怎么这么香呢,合着是牛肉味?得,我这就去点一份。咦,对了,包三儿,刚才你说浪费……”
虽然馋,可他到底是皇帝,心思的敏锐度和旁人不一样,已经隐约的听出了几分包三儿话里的不同。
“莫不是你有什么好法子?”
他记得包三儿脑子好像挺好的吧!小妙方也挺多。挺将作监的人说,那什么长索啊,什么簪子匕首啊,那钢口可不是一般的好,这样的人……许是能有什么意外惊喜?
那自然是有的,隔了这么长时间才遇上,又正巧碰上了这么一出,他能错过了?嘿,皇帝唉,就等着你包三爷爷发大招吧。
“好法子说不上,只是曾听说过那么一两耳朵,一种粘合方子罢了。”
“嘿,还真有?那什么,先生,您看……”
皇帝有心想立马拉着包三儿细说这个,可一想今儿和他一同出来的先生,忙止住了自己这小激动的心情,回头煞有其事的问了起来。
自家的学生,从小看着长大的,能不知道他这会儿是什么想头?张先生都不想搭理这询问都带着一股子敷衍的学生。可偏偏他这会儿也让包三儿激起了兴趣,所以不得不配合着说到:
“要不,咱们请了包大人一起?对了,想要细说,那在食铺里似乎不怎么妥当。包大人,好歹也是熟客了,怎么着,请咱们也去瞻仰瞻仰您那做出无数机巧的地方?”
想寻个没外人的地方细说你就直说嘛,这拐弯抹角的,文人就是这点实在是让人别扭。不过谁让他得罪不起呢,得,迁就迁就吧。
“您这么说那是打我脸啊,有什么不能看的?不过是个屋子罢了。”
和这两位贵人说话,包三儿也没忘了边上的江大胆,拱拱手,对他招呼道:
“大胆啊,我这有事儿就先进去了,咱们回见啊。”
江大胆在皇帝开口时就小心的多打量了几眼这突然插进来的人。看这来人的一身衣裳,满身的气度,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再有那一声包大人……这两个怕也是什么官吧。若是这样,自己这小老百姓还真不好往上凑。所以他很有脸色,后头一直没出声,到了这会儿包三儿拱手示意了,还知道帮着多了一句嘴。
“三爷,您有事儿忙着去就成,我什么人,那里用得上您这么客气。”
瞧瞧,这话回的,愣是谁听了怕都会觉得包三儿当了官也没架子,和邻里关系亲密,是个宽仁的。
这么识趣的人将来会是自己手下的帮工,很好,人没招错,包三儿相当满意。
心下高兴的包三儿满脸笑容的领着皇帝两个往自己工作间坐下,一边喊了家里的小子去隔壁食铺拿饭菜,一边爽利的就开了口,将这份高兴落到了实处。
“咱们也见过几回了,我瞧着您二位……公子怕不是哪家勋贵家的少爷吧!”
这个定位怎么样?既不说穿皇帝的身份,又将他每每有什么言辞启发,都能得到一定的反馈给契合上了,是不是很符合皇帝白龙鱼服的心思?
包三儿觉得自己这一个设定应该很得皇帝的心。转头对着那张先生继续瞎掰定位:
“您不只是先生,怕也是什么幕僚吧?”
这让张先生怎么回?说不是?不能啊!所以只能拉了一下暗自得意的皇帝一下,微笑着一派默认的模样。
“你这眼睛倒是挺厉害,心也挺细。”
“那是,做生意的,眼神不好可做不长久。”
包三儿脸上的嘚瑟相当真切。能不真切吗?不是谁都能将皇帝和宰相这么忽悠的。
“既然知道了咱们的身份,那包三爷您这粘合的方子……”
嘿嘿,还阁老呢,看看着急的,放心,设定完成后肯定给。
“那自然是有的,只是我的先说好,既然您二位身份不简单,那这方子……”
“自是不会让你吃亏了去。”
“我吃亏不吃亏倒是没什么,左不过是以往读书时随意一眼得来的,给了好处也不过是白捡的。只是这方子涉及到关系却不简单,若是流传出去……怕是要出事儿。”
包三儿这一句说的很轻,加上那满脸的神秘表情,你别说,还真挺唬人,反正那两个是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哦,这怎么说?”
“能建城墙的,那自然也能建道路,更能卖到别处去,挣大把的银子,这要是被流传到了外头,比如番邦……”
这确实是个问题,既然这样。
“若是真如此,那这方子今儿我们得了,晚上就送进宫,如何?”
“再好没有了。”
打成忽悠目的,表现了一把忧国忧民的情操,包三儿终于痛快的写出了土水泥的方子,顺带的将可以在什么地方用,效果大致如何也一并罗列了出来。这一写……
“果然该直接送进宫。”
张先生也好,皇帝也罢,拿着那张纸的手都在抖啊,眼睛全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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