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皇帝催促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这一个命令,锦衣卫算是放开了几分手脚,从而审案子的速度也快了起来。不过是三五日的功夫, 包三儿就听说,又抓了好几家有关联的, 或者是帮着藏匿物资的。一波带走的数量很不比上两次少,如此之下……
“才开年多久啊, 这就第二波了,今年那些当官的怕是夜里睡觉心都得吊着。”
老崔头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硕大的铜杆子歪斜着, 说一句就吸一口, 这动作,看的包三儿频频侧目,有心想劝他吧, 想想自己上辈子也算是个烟民,也就是来了这里, 这原身没这习惯,才莫名戒了, 所以些心虚, 张不开那口。可不劝吧, 看他这动作, 包三儿总是担心,哪天那烟杆子掉到炒菜的锅里。
因为这点分神,包三儿接话都慢了半拍, 以至于让边上越发张的开口的邱海哥抢了先。
“国库银子多点挺好。”
“多?多不起来, 这朝堂上的大人们啊, 别的不成, 花银子却利索的很。”
好歹也是宫里出来的,谨慎呢?老崔头不但是学会了抽烟,连着大嘴巴的毛病好像也一并染了。
可偏偏大嘴巴还挺准,这里刚说了花银子,外头就热闹了起来。本因为午饭后食铺大堂没人坐着休息的众人齐齐开始往外张望,几个小些的更是夸张的直接站到了门口,就想第一时间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从这个动作上来看,食铺众人的八卦性子倒是挺一致。
“看,那边领着人的是不是大爷?”
还真是,包三儿拉开几个孩子,走出去,远远的看着包明武站在街巷口和几个锦衣卫说着什么。
“瞧着这是有差事?怎么站在街面上说?”
“不明白,不过大爷就在这附近,想来一会儿就会过来了,三爷,也不知道这个时间大爷吃过了没有,后厨还有些热汤,馒头,要不热热?”
老崔头的烟杆子作用和还是不小的,看看他探出头来,边上所有怕被烫的纷纷避让,让他轻松占据有利地形。也让包三儿又一次多看了那烟杆子一眼。果然没什么东西是不顶用的,这烟杆子也是利器啊。
“热吧,这会儿都未时了,即使中午吃过了,街面上这么折腾下来,怕是肚子也空了。多吃点,万一忙到晚上也能多顶会儿。大眼睛,你在这里看着,有事儿再喊人,其他人走进去吧,这会儿不歇着,一会儿忙起来可吃不住劲。”
不是孩子就是老头,他这食铺战斗力太弱,看热闹也得讲究方式方法。再说了,有大哥在,能少的了他的消息?
确实少不了,这边汤刚热好,那边包明武就已经走进了食铺,看着自家老三给准备的热食,心下妥帖的,都不等一竿子人等询问,他自己就先说了起来。
“从今日起,整个京城又要忙起来了,上头说宫里下旨了,要重新清理一下京城环境,大街小巷的都要清扫,沟渠也要清理干净,对了,各家各户也得打扫,由保长检查。”
包三儿一听这话就想笑,这是他那顿恶心出成绩了呀!不错不错,皇帝效率可以。
“怎么又要打扫了?去年下半年不刚收拾过一回吗?这,这频繁的来,是什么意思?再干净能当饭吃?”
包三儿觉得可以,其他人却未必,莫名其妙来个大扫除,被人指挥着清扫,便是再爱干净,心下也未必没有嘀咕。
像是日日干活干的累得不成的武家老二就是这样,想想自己这边干完活回去还要继续清扫,骨头都开始发酸。言辞间不免就有些不敬,让包明武狠狠的瞪了一眼。
不过瞪眼归瞪眼,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不说清楚了,他们这活儿也难干不是。
“那不是让一尺多的耗子给闹的嘛,宫里听说吓了一跳,又想到那鼠疫的事儿了,以为上次没弄干净,所以让重新再来一回,不只是这样,圣旨上还说了,从明年起,每年清明节后的一天为清扫日,年年都要大扫除。”
“这也挺好,上次不还有人说京城味道难闻来着?清理清理总能好些,特别是那些沟渠,说来我平日走路都不愿意靠近,也不知道住在附近的人日子是怎么过的。”
包三儿肯定的相当快,顺势还看了几眼那几个孩子,用眼神暗示他们别多嘴。多那么多嘴干嘛?一年一次再好不过了,哪怕以后每次都只糊弄个表面功夫呢,那也比不收拾好。要他说,只要年年都收拾了,后期什么因为鼠疫流行病死半城人的事儿怕是就没有了。这得救多少人性命?
“不过我家肯定是特别干净的,后头修厨房、茅厕都是上月刚起的呢。”
这倒是真的,记得不?包三儿家食铺的厨房那是在后头天井里自己搭的,而且一早包三儿就说过哟啊将西厢房靠着前院的那个耳房划拉出来,还有耳房外的小天井,游廊,以及垂花门两边的游廊,都一并起起来,划到前院,作为食铺的一部分。
包三儿不缺钱,开了春动工也便宜,那动起来自然迅速又高效,到了这会儿后头的厨房已经搬到了游廊改建的屋子里了,而且因为前院的天井特别宽,还往外借了两米,将这些屋子收拾成四米进深的大屋子,宽敞又明亮。而且因为里头宽敞,包三儿还很有心的在东西劲头各隔出个小间来。
东面的搭上火炕,摆上大水缸,既能给人休息,又能换衣裳擦洗,冬夏两季不管是冷了热了都能用上。西面那间则成了小库房,摆放各种食材和调料。
大厨房外头的天井去了被占用的地儿,剩下的宽度依然有三米出头,和旁人家小院相当,能摆放一溜的水缸,不单让厨房用水方便了,还能防火。靠着东面的月洞门的地方另外还打了个井,有了这个,以后食铺用水就不用再从后院往前头运了,能省不少的事儿。
耳房对面的游廊也做成了长条形的小屋,同样隔成两间,一间摆放煤炭柴火,一间则是杂物房,各类暂时不用的器物都在这里。
耳房或许是改动最大的,因为这间屋子外扩了两米之后,前后隔成了两间,前头就在西小门边的是茅房,而且还是包三儿特意按照后世修的蹲坑旱厕,里头有个水缸能随时冲洗的那种,粪缸就埋在院墙边上,上头盖着大青石板遮盖整齐,只留一尺宽的位置用木板卡住,好方便清理。此外,为了茅房的味道不影响食铺的生意,包三儿还特意和夜香郎说好了,一月给人500个铜钱,只为了每日傍晚能特意过来清理一次茅房。
后头只能从耳房小天井进出的则成了澡间,方便一身油污的人在这里清理,水还能顺势通过预埋的管道冲洗旱厕,干净又便捷。
这食铺收拾的如此干净整齐,那动作自然不小,而这样的动作都做了,那后院乘势再收拾收拾也就成了必然。毕竟那游廊也在后院的对吧。
因为攒出了好些辣椒种子,包三儿在封闭的游廊后头开出了一长条的地,这会儿已经种下了辣椒。日常有家中的大小孩子们看管。院子里的水井也做了清理,树木等也重新修剪了一二。墙面上次石灰已经刷过,此次借着寒冬刚过,索性将屋舍的瓦片也翻捡修补过了一遍。
此外,正房东面的两间耳房被重新收拾了,给小七等人住。东西厢房依旧是邱海哥和立夏,以及老韩头老两口领着小满的住所。只是靠着小门的两间耳房则重新修缮了一番,一间当厨房,一间侧成了杂物房。
如此这般的收拾好还不到半月,你说这屋子新不新?干净不干净?反正包明武上回过来看的时候,那是满脸的眼红,恨不得自家也重新收拾一番。所以啊,他一听包三儿说起这个,忍不住就笑了起来,点着包三儿说到:
“也不知道你这都是什么运气,这样折腾的事儿别家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就你这里,怕是你们这条街的保长看都不用过来看了。”
“也不知道这次会运出去多少垃圾。说起来那什么一尺长的老鼠确实吓人了点。”
“我看未必多,毕竟清理过一次了嘛,要是再有这么多,难不成咱们是住老鼠窝里?那不能。”
不,还是很多的,包明武只用了半日立马就自打嘴巴子了。许是熬过了一个冬日的缘故,京城的大老鼠很有些疯狂。这边清理沟渠的事儿刚开始收拾,那头就频频传出哪里又抓到了硕大的老鼠这样的事儿。
等着沟渠彻底清理赶紧,各街道也有了模样,运出城十来车老鼠和蛇的事儿就又上了京城人民八卦的头条啦。包三儿的食铺自然依旧是八卦集中地。听听,这一个个的吃着饭,说的全是这些事儿。说来也怪,他们怎么就不觉得恶心呢?
“上次就弄走了八万多只,这次怎么还有这么多?”
“上次不够彻底呗,还是皇帝爷爷英明啊,看看,这次又是六万多,这说明什么?说明咱们京城确实脏啊。”
抓老鼠和皇帝英明连在一起……包三儿的嘴角有点抽抽,感觉皇帝一定不会喜欢这种联系。
不过老百姓嘛,就爱讲究个实惠,不管是恭维谁,终究是得了好才会这么说。什么好处?自然是有了指望的好处。
“听说没,衙门里要招人了,还不少。”
“招人?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不对,你小子这模样,莫不是咱们也能去?”
“只要你不怕脏,那就能去。”
“这怎么说的?”
“我也是听我小舅子的二大爷说的,他老人家在衙门当门子,听说衙门为了京城能保持干净,想要招些人专门管着沟渠的事儿,每一旬做一次清理,就是夜香郎也要记录名字,统一管辖。”
“啊?什么时候这样的污祟事儿衙门也管了?我记得以往也就更夫归他们管吧。”
“归不归的,这还不是衙门说了算?要我说这样也好,有了衙门定规矩,咱们这街面也能多干净些时候。”
“好个球啊,衙门是会吃亏的地方?有了这样的事儿,你看着吧,到时候肯定得摊派。”
包三儿听到这里拨算盘的手那是彻底的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那说摊派的人,一看是前街龙骧左卫的人,嘴角微微一翘。到底是亲军卫所出来的,虽然不是上十二卫里的人,可对衙门里的事儿倒是门清。
哪怕是皇帝下了圣旨呢,哪怕前头贪污抄家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衙门这样的地方,该给自己捞好处,扩权柄的时候,那是从来都不手软的。借着皇帝重视京城环境卫生让自己多几个手下怎么了?多点摊派的借口怎么了?只要不过分,只要确实在干事儿,想来即使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多管的。
“算了,只要真能定期收拾,让咱们鼻子以后不遭罪,摊派就摊派吧,能要多少呢?一家一户的,一个月能要10个钱就差不离了,再多南面贫民窟能给得起?就是铺子,像是这里这样的,又能要多少?100 个钱够不?收起来除了给那些人发工钱,怕是一个月也就几两的好处。”
这倒是个不爱惹事儿的,不过这好处绝对不止几两,别忘了京城如今那可是18万户,收起来有多少?1800两,再加上商铺的,豪门贵胄给赏钱的,一个月最起码2000两。那么那些人工又能开出去多少?哪怕收拾沟渠的有二三十人,夜香郎也有二三十人,每月每人给1两银子呢,呵呵,那衙门也能肥上一波了。
包三儿心里一动,手里的算盘珠子就扒拉出了数字,只是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将只带耳朵不带嘴的设定维持到底。
不过他不动,不代表别人不动,邱海哥从侧面凑过来了,小声的对着包三儿问到:
“舅,若是这么算,咱们家岂不是要交三份?两个铺子,一个宅子,那可不少钱。”
这才几个钱,只要干净他愿意着呢,不过嘴上不好说,到底这孩子是胳膊肘往里拐,想着家里对吧,所以只淡淡的说到:
“谁知道怎么收呢,等他们来收的时候再说吧,我如今好歹也是官,怎么也不会吃亏的。”
“也是,这么说,咱们家也算有底气。”
这孩子如今确实是不一样了,不但是说话多了,说起底气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好些。这样的改变真是让人欣喜。
“可不是,别忘了你大舅也是官,咱们家两个官呢。”
邱海哥乐呵了,摸着头继续去忙自己的,微微挺直的背脊让少年人看着像是青葱一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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