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七怀着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心情,匆匆的从经历司领了银子开始忙碌。包三儿转了一个手的建议,在郝成刚的增增减减下,当晚也送到了锦衣卫高层的手里。至于这事儿后头他们会怎么操作,这个问题别说是包三儿了,就是罗七也不知道。不过看在能给锦衣卫添彩的份上,想来那些大人们应该会有行动吧,即使这会儿锦衣卫指挥使还是朱希忠。
说起朱希忠,这绝对是锦衣卫指挥使里的另类,因为这个靖难功臣朱能的后代,早已袭爵成国公,提督十二团营及五军营,锦衣卫这份工作,对他只是个副业。代表皇帝祭拜天地,才是他长年累月干的最多,最顺手的事儿。先后六十六次代表皇帝出城祭天的记录,无人能及。所以喽,这锦衣卫的事儿大多都是那些个副手自己处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样,不想当指挥使的锦衣卫不是好锦衣卫。想要求出彩,早点顶替这个不干正事儿的顶头上司,锦衣卫从指挥同知到指挥佥事对拔份的事儿那是相当的热衷。这也是为啥郝成连着一个晚上都不耽搁,这么急着就往上送消息的缘故。
好了,这些说的有些远了,咱们还刚开篇呢,重点关注猪脚啊!
金银铺子后头的小门一出去,就是个硕大的院子,三正四耳加两边各三间厢房,三合院的布局看着就十分郎阔大气。若说有什么不足,也就是原本该是通往前院的垂花门这会儿还封着。进出不是从东厢房边上的耳房,对就是那个工作室走,就是从正房边西耳房旁开的小门进出。
不过即使这样,这住宿条件在京城普通人家里那也算的上不错啦。若非包三儿祖宗得力,曾在锦衣卫有个六品官身,这样三间四耳的格局,还是这样的核心地段,一般人可拿不下来。更别说是作为分家给次子的房子了。这么一算,嘿,其实包三儿的根基还挺不错。
包三儿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洗了手,大踏步的走近正房中间的堂屋。正堂的大方桌上一盘炖豆腐,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碗咸菜汤正端在春嬷嬷的手上,小心的放置上去。邱海哥端着一簸箕七八个二合面的馒头也走了进来,看着包三儿在主位坐下,放下了簸箕就拉着弟妹做到了边上。一声不吭,动作却十分的利索。
春嬷嬷和老韩头看着主子都坐下了,就想退出去,包三儿见了,忙招了招手,略带几分不耐烦的说到:
“行了,行了,还往外走什么,在这屋一起吧。”
“哪有下人和主子坐一起的道理。”
包三儿给了方便,老韩头却不领情,反而觉得不妥当,到底曾是官宦人家,即便如今落魄了,老韩头这规矩也相当的讲究。只是包三儿这穿越人是那么容易打发的?就这么几个还分两处吃,他早看的眼疼了。
“让春嬷嬷抱着立夏,你们一起坐西屋吃不就行了?我这还有话要说呢,平日忙得很,这会儿不说,一会儿怕是又得忘了。”
要是这么的,倒是也成,正紧的大户人家,别说是夏哥儿这样的孩子,得抱着走呢,就是大姑娘这般的年岁,也该避嫌了,男女七岁不同席嘛,让春嬷嬷抱着最小的在西屋另吃,即使他凑一起,不算是坏了规矩,权当伺候了。好歹热闹些是吧。
老韩头匆匆的去取了他们老两口的饭食过来,往西屋那么一放,见着春嬷嬷已经开始喂上了大姑娘,往嘴里塞了一口稍稍垫了肚子,立马就凑到了堂屋,准备听包三儿说什么,这恭敬的,让包三儿总觉得有些作孽!
“规矩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不用这么规整,你拿了馒头,在一边坐着边吃边听我说,我这撸撸。”
“那不成,这不规矩,三爷,您要寻思,老奴等着就是了。”
嘿,真是个犟老头,那成吧,他就直接说事儿,说完了,也好让老头赶紧吃饭去。
“韩叔,不知道你察觉没有,这两年的冬天,那是一年比一年冷,前几日我听锦衣卫的人说,关外这会儿都已经开始结冰了,这么算下来……你说,以后会不会一直这么冷下去?”
哎呦,这可不好说,老天爷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不过……老韩头垂下头算了几下这几年的气候,不由的也开始担心了。莫不是真的就这么一年比一年冷了?若是这样,那日子可怎么过?旁的不说,咱们郊外的那些田地怕是出产就少了呀,冬小麦怕是就没几分收成了。
老头那眉头是瞬间就皱上了!略带几分犹疑的问:
“真能这样?”
那是一定的,只是他不好说罢了!没得传出去让人套上个妖言惑众什么的对吧!包三儿垂下眼,继续自己的话题。
“都说未雨绸缪,过日子不多算计着不成啊吗,咱们不比那些大户,有地龙什么的保暖,屋子也不可能推了重新起那厚墙的,所以我想着,去寻个会做火炕的来,将咱们住人的屋子都砌上,好歹能保证睡觉暖和。”
这是个稳当的盘算,哪怕不是一直冷下去呢,光是为了家里这几个孩子能冬天不做病,起火炕也是个好法子。
老韩头点头赞同,表示这做工的人他知道有,明儿就能去寻来。西屋里听了全场的春嬷嬷也在点头,眼睛还怜爱的看了好几眼立夏。
不过包三儿今儿说事儿,可不只是这一桩,既然说了那自是要说的全些,一次性弄好了他也能安心些。
“说来这火炕那也是北面人过冬的老物件了,真细算起来,宋代的时候,咱们这就有人用。要不是□□是南边起的家,勋贵皇家的都习惯了睡床,其实这东西真挺实惠,特别是那万字炕,进屋一圈三面都是炕,这多暖和,不说睡人怎么好了,就是平日,点上了火,那屋子也能暖起来。对,就这么的,我这正房里东屋起一面炕,一边照旧,西屋呢,直接就来个万字炕。孩子们的屋子也这么来。”
对,说了半天,他其实心下想的就是起这样的炕,不为了别的,只为了以后小冰河时期,这三面围拢起来的室内温度能高些。听说历史记载北方最低有零下四十多度?运河能冻上120多天?娘唉,他都不敢想,到时候这日子会成啥样!出门雪将门堵住的事儿怕是都能发生喽!
“这也太过了吧!咱们才几个人?这么的,这么的,三爷,您这一个正房,就能将所有人都塞下喽。”
老韩头显然不能理解包三儿的盘算,听着要起万字炕,眼睛都有些直。真要这么干,那以后这屋子里的家具放哪儿?难不成全换一遍?那得多少钱?
钱?这是钱的事儿?他缺钱?
“西厢房收回来了,咱们这收拢家业的事儿,如今只剩下了前头那一溜,手里的钱买地不够多,留着也不能生崽子,还不如这么花用呢,炕起好了能睡能坐,还省了家具钱呢。砸通风口,垒火口,冬日屋子里就能吃上热水,顺手的还能将房子休整休整,多好。”
要和修房子联系到一起,那老韩头没话可说了,说到底这修整房舍总不会错的,特别是有西厢房刚收回来的前提下,也算是整顿家业了。冬日能不用出门去厨房烧水也算是给他们这两个奴仆福利,他还能不见情?不知道好歹的反驳了去?
“那也成吧,明儿我就去说。不过要这么弄,咱们得抓紧了,这天可不等人。”
“对,多找几个,尽快弄起来吧,几个孩子还小呢,这天这么下去,大人还好,孩子可经不住,冻出病来就麻烦了。”
这又是个好理由,里头春嬷嬷都快把立夏拢怀里去了,可见有多疼惜孩子。
说完了这起火炕的事儿,包三儿又将视线转向了一遍闷头吃饭的邱海哥,
“海哥儿如今也大了,也帮着舅舅办点事儿?”
邱海哥抬头,默不作声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包三儿,看的他心下酸软的紧。这孩子自小就是个皮猴子,说话更是啰嗦的和鸭子似的,可如今呢?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说的就是他啊!
为啥会这样?还不是给吓着的!
说来,就包三儿他们家这家世,嫁闺女自然不会寻那些个贫寒的人家对吧,门当户对嘛。所以邱海哥家也算是京城坐地户。祖父曾是朝阳门的门千总,父亲呢,因为没学什么武艺所以没补上缺,可家里有宅子,有田地,有铺子,小富户的日子还是有的。
可谁想天有不测风云啊,他爹让三阳会的人惦记上了。下套,绑票,夺财,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家业就全败落了。他爹被放回来时就已经半死不活,不到三天就没了气。而他娘,包三儿的大姐呢,看着忙了一场,依旧落了个家破人亡,一口气上不来,吐血而亡了。
邱海哥眼睁睁的看着爹妈送命,你说能不吓着?原身人是善的,见着外甥没家没业了,族里也没人,索性便领了回来自己养着。可他不懂什么心理学之类的,对孩子这不正常的表现没什么好法子,只想着时间长了许是就好了,没多在意。
可包三儿能不在意?这样的孩子,不多上心些,哪天不定就成了反社会人格了!所以自打他来了之后,总是多和他说话,零零碎碎的给他点事儿干,尽量的想法子让他融入到家里,人群里。一如这会儿,他就给了个不是差事的差事。
“你刚才也听说了,咱们要为这冬天做准备。明儿你去后街口老孙家那铁匠铺,问问他石炭哪儿能买便宜的,不行石炭粉也能凑合,咱们自己用黄泥和了,晾干了到时候烧炕一样能用。”
“石炭?怎么用这个?这可是有炭毒的!三爷,你这莫不是说错了?”
老韩头眼睛都快瞪圆了!盯着包三儿眼神相当的诡异。你说你啊,能不用花大钱的地方使劲花钱,这该花钱的地方怎么就想着俭省了呢?这不对啊!莫不是自家三郎脑子磕着了?颠倒了前后了?
老韩头的眼神太明显,包三儿被看的后背寒毛都起来了。忍不住解释道:
“按照往年的做法,从这会儿起多储备些柴火,木炭也就足够了。可……韩叔,你出门的时候注意没,咱们这周围稀稀拉拉的林子都快没影了,打从上半年起,这附近的柴火,有近半都是从通河,宛平运来的。你说,这天冷了柴火,炭能涨价成什么样?咱们有了炕之后,这用量有多少?细算起来,怕是比米都抛费。”
林子都快没了?一向只看着铺子不怎么出门的老韩头忙转头看向邱海哥,这些日子买柴火的事儿都是这孩子干的,他还真是不知道。
邱海哥虽然不说话,可反映不慢,老韩头眼神一过来就明白他问啥,布林布林的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
“哎哟,这事儿整的,这是连着柴火都要抢了啊!”
老头生活经验还是有的,窗户纸一点破立马就明白了包三儿这么准别的意思。忙跟着说到:
“要这么的,还真是要多准备点石炭了,这东西虽然味道难闻了些,还要防备炭毒,可只要通气通的好,火头却能有保证。”
说到通气……包三儿脑子里立马就闪过了铁皮炉子,那东西装上铁皮管子,好像也挺实用,保暖性挺好。只是这年头的铁啊,那是属于官府专营,一般人想一次性买一堆,基本不可能,谁知道你是不是要打造兵刃是吧。为了不招惹麻烦,还是不碰吧,最多到时候送到锦衣卫衙门去,换点好处。
包三儿心里将这事儿记下,转头继续说自己的安排。
“如今咱们屋子多,春嬷嬷,你明儿收拾出一间来,对了,就西厢房的耳房吧,以后专门存石炭,存上一屋子,咱们这一个冬日总够用了。”
一屋子?那肯定够用。可这样的话问题又来了,老韩头皱着眉头问:
“又是修整屋子,又是起火炕,又是采买石炭,三爷,咱们家这银子……这个月铺子里才攒下三两多……”
“放心,我自有主意。”
他是家主,既然这么安排了,那银子自然他来想法子。
作者有话说:
煤这个词,李时珍《本草纲目》上第一次将石炭标示为煤,而此时这本书还在编撰,万历六年(1578年)完成《本草纲目》初稿,以后又经过10年三次修改,前后共计40年才完成。万历二十五年(1596年),也就是李时珍逝世后的第三年,《本草纲目》在金陵(今南京)正式刊行。所以此时的石炭还叫石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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