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上场顺序同第一轮相同。顾十先上场,随着场边的擂鼓声响起,负责举靶的仆役举起了箭靶,开始有序移动。
这一下难度就比第一轮提高了许多,更别提还有躲在箭靶后,抽冷子扔球打人的人。
顾十箭法虽然差一点,身手却好,灵活躲避皮球的袭击,在规定时间□□完了十个草靶,总计得了七十二筹。
第二个上场的顾巧儿射靶成绩尚可,可惜在瞄准的时候被球击中三次摔倒两次扣了九筹,最后一瘸一拐地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场。
“大哥。”李昱枫第一轮总计得了八十筹,在李昱廷上场前叮嘱道,“看你的了。”
顾十见李昱廷上场,跑到击鼓手旁边抢下了鼓槌:“我来!”
但是就算顾十竭尽全力的干扰,李昱廷依然轻松拿下了八十八筹。
李昱廷之后上场的李若雨表现一般,同样被球击中,扣了九筹。
轮到了小豆包顾央上场。她刚一上场,还没射出第一箭,就被人拿球从身后击中,摔了一跤。顾央忍着痛起身,迎面又飞来一个球砸到了她脸上。
顾央很生气,非常的生气。她脚下用力一蹬,如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果断举弓瞄准,就听啊的一声痛呼,长箭径直从两个草靶间的缝隙飞过,射中了后面扔球的人。
幸好他们都穿了厚厚的防护服,即使如此,长箭的力量也疼的他大呼小叫。
又一个球冲着顾央砸来,顾央一低头躲过了皮球,弯弓瞄准,嗖的一声,长箭射中了扔球那人的脑袋,扎在他头顶的护帽上,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顾央趁此机会弯弓搭箭连中两靶。
场边擂鼓声急促响起,催促他们变换阵型。
皮球嗖嗖飞出,顾央躲避着皮球。双方从射箭变成了个人恩怨,顾央已经完全不去瞄准草靶,十箭有八箭都射中了举靶的仆从和在后面扔球捣乱的人。顾央每射中一人,场上就会传来一声痛呼,到了后来只要她抬箭瞄准,场上诸人就抱头鼠窜躲避她的箭,围观者无不哈哈大笑,惹得顾、李两家的长辈也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顾十在岸边双手围成喇叭状上蹿下跳大声喊:“顾十二,干得漂亮!”
顾央气鼓鼓下场,总共拿了十八筹。
第二轮又轮到了李月桦。
她飘然入场,滑行中侧身举起长弓,笃的一声,羽箭钉入正在移动的草靶中,正中红心,引起场外一阵欢呼。
顾十不由得由衷的赞叹:“李家三姐姐真厉害!”
鼓声震天,草靶随着鼓点的指挥突然转向,李月桦不慌不忙,从背后再抽出一支箭,此时一个负责干扰的人瞅准机会将皮球砸向她,李月桦手里长弓一抬,羽箭嗖的一声正中砸向她的皮球,将其带了回去。
“好!”李家的人跳起来欢呼,顾十二给李家仆从打得阵阵痛呼,三姑娘这一箭给他们长了不少脸面。
皮球尚在空中飞行,李月桦已经抽出了下一箭。笃的一声又是正中红心。
顾家主母赞道:“三姑娘箭法实在出色,莫说在昌邑,怕是我朝能同她媲美的女子都不多。”
李家主母笑道:“桦儿从小生活在边城,日日骑马射箭,箭法自然要好些。”
顾家主母问身边的顾林羽:“我记得,咱们朝武举人的标准,是百步穿杨?”
“若是不动,是一百四十步,移动时是八十步。”顾林羽回答,“若是骑马,是三十五步。”
“可惜三姑娘是个女儿身。”顾家主母赞叹道,“便是武举人箭法也未必有她精进!”
话音未落,岸边响起阵阵惊呼,两个皮球同时砸向李月桦。有一个格外刁钻,砸向她的腿。李月桦不慌不忙脚下加速,滑出了皮球攻击的范围,再射一箭,又中红心。
“上一场,好像也是三姑娘第一吧?”顾家主母问道,负责计数的小厮恭敬回到:“回夫人的话,上一场李三姑娘第一,李家大爷和顾九爷并列第二,各自落后五筹。”
顾家主母扭头笑着对李家主母道:“看来今日这头彩,怎么着都有一份是三姑娘的了。”
李月桦躲避了所有球的袭击,最后拿了九十筹的高分,加上她上一场的九十五筹,总分一百八十五筹,暂时位列第一,排第二的是李昱廷,总分一百七十八筹。因为顾央的分实在太低,除非李昱枫发挥失误,否则总分顾家已经很难追平。
顾林书手拄长弓,在红线处等待入场,远处仆从们在跑来跑去换人收拾草靶,把干扰用的皮球拢进竹筐里抬走。
李月桦不紧不慢滑回起点,由远而近,到了顾林书面前,顾林书赞道:“三姑娘好箭法。”
此时他两远离众人,最近的仆从也在六丈开外,旁人只能见其人不能闻其声。李月桦停下脚步道:“顾公子也好箭法。”李月桦看着顾林书手里的长弓道,“你这么喜欢赌,愿不愿意和我赌一局?”
顾林书有些意外:“赌什么?”
“便赌你筹数能不能超过我。”李月桦道,“你若是输了,需得在人前跪下给我叩三个头,如何?”
顾林书脸上慢慢浮现一个笑容,他双眼明亮有神:“那你若是输了呢?”
李月桦皱眉问道:“你要如何?”
顾林书思忖片刻:“你若是输了,便再弹一曲《长相思》,如何?”
李月桦略微有点意外,她始终还是生气那日他醉酒在众人面前要她弹琴唐突了她,这才在言语上加以苛难,原想着以他的心思,难免会提些过份的要求,未成想他却没有丝毫为难她的意思。
顾林书声名远播。十二岁中秀才时神童之名就传遍了南部三省,同时斗狗赌鸡、打架闯祸的纨绔名头也一点不亚于他神童之名。他在同安时在陶然居打架,指挥使佥事独子赵驰被打成傻子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城,孙韶、孙连淮这两个在京城时就恶名远播的纨绔子弟名字赫然和顾林书的名字连在了一起,落在她眼里就多了几分嫌恶。
也不知是斗酒那日他的才华还是方才展现的出色箭法,亦或是这些日子认识后发现他外表下的赤子心性,她对他的印象慢慢有所改观。
他这人,虽与张燚赌斗,在其落水后却也冒着危险救了对方性命,虽然打了马蜂窝恶作剧,自己又冲回去救人被蛰了满头包。他身上还有着男孩子的天真和淘气,城府不深,心性不坏,只是贪玩些罢了。
她一口应下:“好。”
顾林书神采飞扬:“那三姑娘这首《长相思》,我听定了。”
顾林书原本拿的是开元弓,他返回弓箭摆放处,一番挑选后,选了一把重弓,十余支长箭。
李昱枫见状道:“顾九这是想要加筹?”
李昱廷看了看筹数:“他落后三妹妹五筹,若是不想办法加筹,输定了。”
李昱枫道:“透靶可不容易,气力只是一方面。他选了重箭,箭重飞行得便慢,若是静靶还好,眼下草靶都在移动之中。只怕他箭还未到,就被躲掉了。”
两人都见过顾林书在李家偏厅拉开五十斤的重弓,没有怀疑他的力气。
鼓声中,换了弓箭的顾林书登场。
这帮仆役对待哥儿可比对待姑娘下手黑心得多。顾林书一上场,四个球同时朝着他飞了过去。若非规定最多不允许同时扔超过四个,只怕所有球都能朝他砸过去。
顾林书如穿花蝴蝶般灵活躲避皮球的袭击,同时举起长弓蓄势待发,弓弦如满月,嗡的一声,长箭钉入草靶红心。
顾十举着双手大声欢呼:“好!”
仆从举起了草靶示意,场边负责唱喏的人高呼:“十筹!”
岸边顿时响起欢呼声。
李昱枫见状对身边的大哥道:“咱两都错估他了,这顾九好强的臂力。”
李昱廷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很少有人能将重箭拉满弦,弦拉越满,箭速越快。他用绝对的力量弥补了重箭的速度。
顾林书再举弓,笃笃两箭快若流星,分别再中两个靶心。
岸边欢呼如潮。不仅有顾家人,李家李若雨李语琴和一众小丫鬟也在欢呼的行列中。
李家主母赞叹道:“这顾九哥真个出彩。早先就听闻过他神童之名,未成想却是文武双全。来年要考秋闱了吧?”
顾家主母笑着回答:“是呢。九哥儿虽说淘气了些,却很聪慧。十二岁中了秀才,转年考了乡试,来年秋闱是他初次下场。”
李家主母叹道:“是个好孩子。可定了亲了?”
“哎唷。”顾家主母笑道,“这可是我那四弟媳妇儿的眼珠子,在她心里,只怕县主也是配得的。”
李家主母笑着点头,看着场边激动的李若雨李语琴两姐妹,收了心里一转的那些小心思。
转眼间顾林书已经中了八个草靶,除了两个只有八筹外,余下六箭都是中心,拿了七十六筹。他总数已经一百六十六,和李月桦总分差十九筹,还剩两箭。
顾林书躲避砸向他的皮球,并不着急出箭,平稳地在冰面上滑行着。岸边鼓声急促,催促着场上的草靶不断变幻着位置和方向。
顾林书举起手中重弓,弯弓拉满,嗡的一声,长箭钉入草靶。报分人赶紧举了起来报数:“九筹!”
还剩最后一箭,便是中了红心十筹,也不过堪堪追平而已。按照比赛规则,若同筹性别不同,算女子胜。这么算下来还是李月桦胜。
岸边诸人不由得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再出声,只剩指挥草靶的鼓声一阵紧似一阵在河道上空回响。
举着草靶的仆役也咬紧了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尽量快速地移动着。
成败在此一举。
皮球嗖嗖砸向顾林书,他轻巧躲避着球的袭击,快速绕场滑行,寻找着最后一个没有中箭的草靶。
帐篷里顾、李两家的长辈也停下了交谈,都不由自主屏息凝神地看着场内的顾林书。
快速滑行中他最后一次举起长弓,只见他力沉双臂,额头青筋爆起,弓满如月,弓弦响起,羽箭势如破竹,笃地一声穿透了最后一个草靶的红心。
举靶的仆役被箭势带得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仆从举起了草靶,正中红心,随即又翻面,露出了后面透出约一寸的箭头。
场边唱喏的人高喊:“透靶!十三筹!”
“啊啊啊啊啊!!”
围观者、顾家诸人、李家姐妹和丫鬟们都激动地红了脸欢呼。李昱廷和李昱枫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一笑。
李昱枫本就技不如人,不可能再追回个人第一,眼下只有稳定发挥,尽力保住李家总数第一。
顾家几兄弟狂奔向河道,将顾林书高高抬起,架着他往岸边走,顾十兴奋地满脸通红:“九哥!你真厉害!”
顾央丝毫没有女儿家的仪态,也跑了上去嗷嗷尖叫:“九哥你真厉害!你太厉害了!”
顾林书笑看着众人,抬头看向岸边,远远地,他看见了帐篷里坐着的李月桦,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于是他举起了双手,奋力朝着岸边挥手。
顾央一声尖叫:“九哥哥,你最好看!”
岸边瞬间响起了阵阵附和声:“顾九爷,你最好看!”
李月桦看着这一幕,眼中含笑,似乎输赢……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