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我?”路砚迟笑了声。
郁桃一顿:“…”
她还是忍不住担忧地补充一句:“一会儿就去医院。”
路砚迟神情淡淡:“知道了。”
他淡然地垂着眼,忽然问:“晚上喝热可可不会睡不着吗?”
“还好。”郁桃有点无奈。
这人怎么还有空跟她闲聊。
四下喧闹不已,酒店工作人员在和保安了解情况,郁桃走过去,简单把自己看到的画面解释了一遍。但她之后就去找值班室了,不知道后来的几分钟里发生了什么。
“有监控。”便利店店员说。
路砚迟跟着郁桃走过来,他神情散漫,瞥了眼坐在台阶边的池骏,没什么情绪地说:“是他找事。”
池骏闻言抬起头,嘴角一扯:“不会吧,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他用轻飘飘的眼神看向站在旁边的郁桃:“路大少爷,我不是在夸你女朋友吗,说实话,看起来真他妈软,我也喜…”
话音未落,郁桃感受到擦过耳边的一阵风。她一下反应过来,猛地侧身拉住路砚迟的衣服,她仰起头,第一次看到他那么阴郁冷漠的眼神。
路砚迟被郁桃拽住才停下脚步,他的头发耷拉着,神情很冷,又有点颓,外套的拉链没拉上。领口松垮,露出冷白的脖颈。
喉结滚了滚。
“你再说一句屁话试试。”
郁桃担心他们又打一架,拽着路砚迟的衣服不松手,路砚迟往前走一步,她就几乎埋进他怀里。
但这回池骏没说话了,他看着路砚迟的表情,阴沉着脸把后半句话咽回去,悻悻地别开头。
郁桃松了口气。
虽然池骏这人贱得很,但现在显然不是出气的时候。
她一时忘记松手。
所以路砚迟低下头,看到郁桃的发顶,她的低马尾扎得有点随意,发圈是浅浅的蓝色。
他就这么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郁桃才回过神,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路砚迟的目光,她眨了眨眼睛,轻声说:“没事,有理的是我们。”
路砚迟嗯了声。
之后郁桃大概拼凑出事情经过,她光是想想就心惊肉跳。先不说是一对三,池骏那狐朋狗友手里还拎着瓶酒瓶,啤酒瓶砸碎了,剩个瓶颈,边缘就是尖锐的碎玻璃。
郁桃仔细确认过那瓶子没砸到路砚迟才松了口气,她又看了眼他额头上的伤口,血已经凝固了。
她问:“池骏跟你说什么了?”
指的是池骏一开始挡路的时候说的话。
路砚迟闻言压了压眉眼,脸色还是冷:“差不多的话,不过更恶心,别听了。”
郁桃懂了,沉默片刻:“嗯。”
…
之后郁桃一起到了派出所。
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警察了解完这些情况后,让她休息一下。
郁桃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等。
她有点困,打了个哈欠。
等双方调解完,已经夜深了。星月静谧,路砚迟之前把外套给她,她都忘记披上了,就这么就抱着衣服犯困。
调解室的门应声打开,几个人前后从里面出来。池骏那两个朋友老实给路砚迟道歉,怎么说惹事的都是他们,都到这地步了,不至于再犟。
犟的是池骏,他不大情愿。
路砚迟不是很在乎。
他走到郁桃身边,问了句:“困了?”
郁桃回答:“还好。”
路砚迟转头对池骏说:“道歉吧,跟她。”
郁桃一愣。
池骏脚步顿住,也是一愣,他好像是觉得挺搞笑的,声音陡然提高:“跟她道歉,凭什么啊?我又没揍她?”
路砚迟冷着声音:“能别烦了吗?道歉。”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池骏,池骏脸上挂不住,顶了顶腮,勉强地说:“…对不起。”
语罢就自顾自走出大门。
这件事到这里大概算结束了。
郁桃站在路砚迟身侧:“去医院吧,处理一下伤口。”
医院离派出所不是很远,被他们叫来当司机的邹景一就等在外面的停车场。郁桃和路砚迟走在一起,夜色深沉,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郁桃走到车边,忽然听到不远的一声汽车关门声,她原先没太在意,直到有阵脚步声渐渐靠近。
郁桃这才看过去。
是个中年女人,穿着高领针织衫和宽松的浅色西装外套,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耳垂是一枚精致的碎钻耳钉。
衣着简约不失气质,走路带风。
走过来的时候,她微微侧头,睨了郁桃一眼。
郁桃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抱紧了怀里的外套。这个动作又被女人看在眼里,她看着那件外套,微不可查地一蹙眉。
女人移开视线,看向路砚迟。
路砚迟沉默两三秒:“你来干什么?”
女人抱着臂,声线冷淡:“打架?”
路砚迟略过她:“处理好了。”
他从郁桃手里接过外套。郁桃忍了忍,没忍住,小声问:“那是…”
路砚迟不咸不淡地回答:“沈以露。”
郁桃有点不明所以。
他说名字干什么?
沈以露的视线落在郁桃身上:“她是谁?”
路砚迟都懒得回头:“朋友。”
沈以露盯着郁桃看了一会儿,忽然淡声笑了笑,语气里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味:“路砚迟,你知道…”
路砚迟打断她:“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气氛微妙。
郁桃看看路砚迟,又看看那个叫沈以露的女人。他们光是五官就有三分像,更不用说相似的气质。
那是路砚迟妈妈?郁桃猜。
沈以露也没生气,干脆地说:“那随你,路砚迟,为你的选择负责。”
汽车尾灯的光线融进夜色里。
坐在车上时,郁桃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和映在玻璃上的灯光,思绪纷飞。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以露看她的眼神有所深意,但她又肯定自己确实不认识对方。
算了,不想这个了,大概就是她多想了。
郁桃把乱七八糟的思绪赶走。
…
去医院处理好伤口,还好伤得并不严重。路砚迟额头上贴着块纱布,嘴角破了点皮,已经结痂了。
邹景一发消息过来说去上个洗手间,让路砚迟和郁桃等他。路砚迟给他回了句不早说。
因为他们已经走到外面了。
郁桃按亮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了。虽然平时这个点她也没睡,但今天滑雪消耗体力,晚上又为这糟心事东跑西跑,她是真的困了。
她看看路砚迟,他的眼底也有一点倦意。
他像是在走神,所以一直没留意到郁桃的视线。那道昏暗的阴影里,他就这么低垂着眼睫,神情恹恹的样子。
郁桃想,今天真是戏剧化的一天。
她见过路砚迟的意气风发,也见过他至今最多次的负面情绪。但她隐约有猜到他在想什么,她走过去,刚开口:“路…”
“你不困么?”
路砚迟忽然问。
没等郁桃回答,他接着又说:“我困。”
郁桃微怔:“那回去了就睡觉…”
尾音还在唇边,郁桃就听见路砚迟一声很轻的叹气声。他离得好近,几乎要靠在她的肩头。
“如果没认识我,你也不会遇见这事。”
路砚迟的声音有点哑。
“…”
郁桃猜到了他会这么想。
因为之前他也道过歉,学校论坛里关于他们的那条帖子出现的时候,他给她发的第一条消息就是道歉。
虽然是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名声不太好,连累你了】,别人看了可能还以为他在插科打诨,但郁桃觉得他好像是认真的。
“又不是你的错。”
郁桃说,没一点儿犹豫。
“路砚迟,我挺高兴认识你的。”
路砚迟怔松地抬起眼帘,没说话。
郁桃很稳地接住他的视线,眼睛亮晶晶的。
她笑了笑,放缓声音:“已经认识了怎么办,那我现在装作不认识你?”
路砚迟似乎有点怔愣,眼底那点冷恹的情绪消散几分。
“那你装一下不认识我。”他唇角一挑。
郁桃点点头:“好啊。”
她后退半步,轻咳了一声,故作认真地说:“可以加个微信吗帅哥?”
路砚迟一顿,接着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可以。”
“你看,”郁桃的碎发被风吹起来,“我们又认识了。”
夜色很深。
路砚迟的眼眸里倒映着郁桃的影子,路灯笼上一层温柔的光,她的笑意明媚,脸侧的发丝有点乱。
他伸出手,把她的那几缕头发别到耳后。
郁桃愣了愣:“路砚迟。”
指尖擦过耳廓,勾起一点温热。
路砚迟的手放在她耳后,借力一抬,让她和自己对视。他俯下身,而郁桃仰起头,距离在朋友的限度里,被尽可能拉近。
气息交缠,过分暧昧。
郁桃的耳尖几乎是一下红的。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万句“发生什么了”。
对视几秒,路砚迟收回手,若无其事地看了眼手机:“走吧,回酒店了。”
郁桃缓过神,跟上他:“…哦。”
心照不宣地把刚才的事忘记。
回程的路上,郁桃靠在座位上眯了会儿。
路砚迟侧过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