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故人,连珠这一晚又做了关于前世的梦。
梦里李翊拥着她,两人坐在榻上,凑在一起看她画的饮酒图。
李翊指着画不满道:“你画本王就是,添一个裴宴在旁边看着碍眼,下回不许再画他。”
他说着说着便低下了头,在她颈边恼怒地轻咬一口。
她被他弄得羞红了脸,李翊一个翻身,细密的吻便落了下来。
……
梦里太过旖旎,以至于醒来后,再去服侍李翊时,连珠都有些恍惚,以为还是前世,为李翊戴好香囊,习惯性地踮脚为他理了理领口。
她突然地凑上来,李翊全然没有防备,又如书房里那一次一般,碰到了她的额头。
甚至比上一次还要凑巧,他低头恰好要同她说话,她一踮脚,他微启的唇就这样亲在了她光洁白皙的额上。
李翊脸色顿时胀红,白薇在一旁也愣住了。
连珠这才清醒过来,连连后退,脸色苍白地告罪,“奴婢鲁莽,请世子恕罪。”
李翊背过身,不自在地挥挥手。
他不敢看连珠,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白薇看着连珠,心生忧虑。
世子爷这样子,看着不像是不喜欢,若连珠真要出府去,这位爷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呢。
傍晚李翊回来同连珠说起,今日在书院里,他又见到了昨晚买灯笼的那位公子,两人相谈甚欢,虽性情不同,但彼此赏识,他还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他笑道:“常听院长说起他好友家的那位天纵奇才,原来就是裴宴。”
裴宴来拜访院长,和李翊成了朋友。
事情依然与前世没有不同,只是提前了而已。
连珠心中惴惴不安。
这一日,李翊和韦家两兄弟下学回来,一同到正院用饭。
李翊在用膳时忽然问起韦氏,“母妃,京城裴家想和陈家结亲,这事你知道吗?”
众人不由放下了筷子。
韦氏显然也是才得知这个消息,诧异道:“你说的陈家,是岷州陈家?”
李翊点头,“今日裴兄向我问起陈二,我猜出来的。”
裴宴那日来文山书院,一来是为了拜访父亲的故交好友,二来便是为了打听未来的妹婿。
上裴家来说媒的是靖国公的夫人,也是陈清淮的姑母,将陈清淮夸赞的天上有地下无,裴家父子生了疑虑,借着游学的名头,裴宴来到了岷州,想要看看这位陈二公子到底如何。
只是他来得不巧,陈清淮在家中养伤,又被陈宗文禁了足,已有两月没来书院了。
在文山书院借读的这几日,裴宴打听到的关于陈清淮的消息,让他顿觉不妥。
陈二公子怎会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呢?
他旁敲侧击地问起李翊,不想李翊洞察人心,很快猜出来他的意图。
李翊有些不敢置信。
韦氏也是惊讶。
韦家三兄妹在京城多年,都知道裴家兄妹,裴宴那是少年英才,十六岁的举人,加之貌比潘安,家世显赫,早就闻名京都。韦茵柔与裴月相识,这位裴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入宫陪伴公主,样貌才情样样出众,韦茵柔离开京城前,还听说皇上有意纳裴月为妃。
说句难听的,陈清淮给裴宴提鞋都不配,更不要说娶裴月了。
韦氏奇怪道:“裴家若是想嫁女,为何不在京城看看?”
李翊有些犹豫,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不愿多事,但陈清淮人品实在低劣,裴月若嫁了他,明摆着就是跳进了火坑。
韦氏也于心不忍,但终究是别人的家事,裴家忠君,诚王府不好牵涉太多。
她看向韦家三兄妹,徐徐道:“允安的事,我已与你们父亲写了信,请他定夺,贤哥儿也该回郴州读书了,你们父亲后日便派人来接你们回去。”
韦允安红着脸起身道谢,这些日子姨母为他挑选了好些姑娘,把他臊得不敢回王府。
韦氏摸摸韦茵柔的手,心里盼着侄儿女们早日离开,岷州若生事故,不要牵连了他们。
回到听松院,李翊还在忧心。
他向来义气,虽与裴宴相交不久,但知道裴宴为人正直,且裴宴愿意为了妹妹来到岷州,定是真心疼爱,若将来裴月过得不好,裴宴指不定会自责。
连珠却是不担心的,“爷,裴公子眼明心亮,难道会看不出陈二爷的为人吗?”
前世裴家是同靖国公府决裂了的,说明裴宴肯定发现了不对。
李翊叹气,“陈二恶名在外,我也知道裴宴早晚能看出来,只是我明明知情,却装作不知,裴宴该如何看我?”
连珠沉默,她心里认同李翊,但却不敢多说。
她不知道,若此时李翊就与裴宴结交,今后的事情会不会全然不同。
命运到底会将他们推进哪个漩涡?
两日后的清晨。
连珠伺候李翊用过早饭,正要出门,崔秀忽然慌张地跑进来,大惊失色道:“爷,吴家出事了!”
今日一早,诚王府的家丁便在门外发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乞儿,本想着将他拖走,但这乞儿嘴里念叨着要见世子,手里还捏着块玉佩,家丁不敢做决定,告诉了崔秀。
崔秀出来一看,这哪里是乞儿,这不是吴义吗!
吴义鼻青脸肿,浑身鲜血淋漓,若是再发现的迟一些,怕是命都要没了。
李翊大步往外走,着急问道:“找大夫给崔秀看看,我去灯笼铺瞧瞧是什么情况。”
他回头看连珠一眼,“你别急,等我回来再说。”
连珠心中焦急,只得点了点头。待李翊走后,她便跟着崔秀去为吴义请大夫。
崔秀说吴义伤得很重,并非夸大之词。大夫看过之后,说是吴义本就年纪小,身体虚,又被人暴力殴打,肋骨断了两根,腿骨也折了,若是再耽误几个时辰,必死无疑。
因伤到了内脏,吴义时不时还会呕血。
小小的孩子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可见下手之人心有多狠。
连珠给吴义擦拭伤口,小孩痛的满头冷汗,她止不住地落泪。
到底是谁如此狠毒,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晌午,李翊打探了消息回来。
他满脸怒容,像被点燃的炮仗似的冲进了书房,怒道:“这陈二,真是无耻至极!”
连珠追问道:“爷,吴伯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李翊稍缓了语气,安慰道:“吴义这孩子机灵,让吴伯藏在了箱子里,自己把人引开了。”
他顺手砸了一只茶盏,愤怒不已,“灯笼铺子被那群地痞流氓砸了,我今日去,发现铺子周围还被人浇了桐油。”
天知道他见到灯笼铺里那一片狼藉时心中有多害怕,幸好吴伯没有事,只是受到了惊吓。
吴伯满脸泪水,比划着求他去救救吴义。
李翊当时真是动了杀心。
那群人甚至还想要将铺子给烧了!
他把吴伯带了回来,亲自去衙门走了一趟,官差已经在抓人的路上了。
知道吴伯没事,连珠松了一口气,不解道:“爷,吴伯和陈二公子无冤无仇,他为何要这样做?”
李翊冷哼一声,“他不是和吴伯有仇,他是想报复我,欺软怕硬的蠢货!”
周围的邻居说,昨日陈清淮大摇大摆地坐着轿子去了吴伯的灯笼铺,要吴伯照着他那只叫“阿宝”的狗做只灯笼,吴伯照做了,他又要吴伯在灯笼上写上李翊的名字。吴伯大惊,自是不肯,陈清淮便破口大骂,临走前还留下了狠话。
昨日夜里,一群破皮流氓喝得烂醉进了灯笼铺,二话不说就将铺子砸了个粉碎,吴义和吴伯正在后院歇息,听见动静,吴义让吴伯藏起来,自己跑去应对。
吴义是个聪明的,他知道打不过那群人,拔脚就往诚王府跑。
可惜他终究跑不过一群成年男子,在王府周围的巷子里被揍了个半死。
李翊面露不忍,“吴义这孩子,是从巷子里生生爬到王府门前的。”
王府前蜿蜒的血迹,足够触目惊心。
他咬牙恨道:“这事跟陈二绝对逃不了干系,从前和我打闹也就罢了,草菅人命,我绝饶不了他。”
李翊对陈清淮起了杀心,但愤怒之后,他又冷静了下来。
陈清淮从前虽也是为非作歹,但从未闹出人命,因诚王府和陈宗文两方互相牵扯,他不敢给他爹惹出大麻烦。
但这一次,陈清淮有些过分恣意了。
他哪里来的底气?
李翊越想越觉得奇怪。
除非……陈家要和裴家定亲的消息是真的。
陈清淮定是以为自己是裴家板上钉钉的的女婿,有了裴家的支持,诚王府也奈何不了他。
这样天真吗?
李翊冷笑一声,脑子里有了主意。
陈清淮想和裴家结亲,他偏就要毁了这桩婚事。
陈家恐怕还不知道裴家兄妹来了岷州吧。
连珠心中也在盘算,前世并没有吴伯这一出,或许是因为她的复生,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陈清淮伤了吴义,自然得付出代价。
她略一回想,心思一动,低声对李翊说:“爷,我听说陈清淮有个外室,就养在甜水巷那边的宅子里。”
那外室是个货郎的媳妇,前世陈清淮都要定亲了,外室挺着大肚子闹上了门,陈家丢了好大的脸,婚事也没成。
李翊本已想好了法子,但若连珠说的是真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只是他不想连珠参与到这些腌臜事里面,于是蹙眉道:“知道了,你好生照顾吴义便是,吴家的事,爷会替他们讨个公道。”
作者有话要说:吹空调吹感冒了,脑袋疼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