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一样嘛!朋友是上辈子结的仇,要来互相陷害,揭疮疤的,老公是今生的情人、前世的姻缘,用来爱的。”她说的甜言蜜语,连自己听了都心花怒放,觉得口才进步了很多,有当律师的潜能。
  “你……爱我吗?”他问得很轻,唯恐刚形成的五彩泡沫在瞬间幻灭,那是他曾经拥有却不知珍惜的珍宝。
  偏著头,她笑著在他唇上一吻,“有点爱了,这里为你跳动,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如果你再继续宠我,我会更爱你。”
  她俏皮的一眨眼,执起他的大手放在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是她没有说出口的心语,连接他的心。
  “天哪!天哪!天哪!我不敢相信,真的难以置信,简直是不可思议,天要下金子雨了吗?还是世界末日终于提早到来?我要亲眼见证奇迹,海啸淹没我的时候记得拉我一把,你就是我的神。”老天开眼了。
  “喂,有没有那么感动,瞧你连说了三个天哪,实在太夸张,把你蠢毙了的表情收起来好不好,真的好丢脸,我都不好意思走在你身边,承认你是我的好朋友。”她要戴纸袋出门啦!免得被邻居认出是熟人。
  “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我努力了多久还入不了你老公的眼,滚、离开、你碍著我的眼多难听的字眼呀!在经过无数次的打击后他居然对我另眼相看,我还能不激动万分吗?”她现在全身热血沸腾,叫她扛著卡车跑一圈说不定都能办到。
  田郁芬热泪盈眶,双手微微颤抖,他情绪亢奋到他头顶都要冒烟,两眼晶亮有如探照灯。
  石宜青好笑地推开她谄媚至极的月亮脸。“你还自称是我的好朋友,以他宠我的程度哪有不看重你的道理,爱屋及乌,我的朋友他敢亏待不成,就是爱酸你几句而已,我这次的意外把他吓掉半条命,难免有点过于紧张兮兮。”
  她求了好久他都不同意在没有他陪伴的情况下走出家门,以失忆为由怕她忘了回家的路,他很慎重很慎重地说著他无法失去她,看著他深情满溢的眼神,她不好意思开口指他管太宽,她是人不是奴隶。
  不过这一回他竟出乎意料的爽快点头,说实在的,她狠狠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发高烧了,或是被外星人附身,居然难得开明地把她放生……呃,是放开她,不再寸步不离的跟著,让她有和好朋友逛街闲聊,喝咖啡骂老公的个人空间。
  宠她?田郁芬表情微僵的转过头,脚步有些略快的走在前头。“你认为是意外?”
  “不是吗?红灯了嘛,我心不在焉的穿越马路,刹车不及的火车司机也真倒霉,改天包个红包给他压压惊。”虽然躺在医院的人是她,可是她错在先,让人家循规蹈矩的小市民受到惊吓,遭受无妄之灾。
  “你还送红包给人压惊?你昏头啦,差点葬在土里的人是你耶!若是抢救不及你还能和我逛大街吗?这会儿我就得提著三牲素果到你坟前拜祭你了。”尹痴汉说得没错,她脑子被撞坏了,失忆反而是小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让人听了伤心,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死里逃生,你要高高兴兴的笑,不可以皱著眉头,好像我没死成是件多么遗憾的事,害你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霸占我的遗产。”她高举装著文件的黄皮信封开玩笑。
  田郁芬是公庙的代言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也不瞒著人,大大方方的展现能力,和神沟通。
  因为她的身份太明显,一到假日就看到她扶乩、问事,往往忘了她的正职是在金融公司上班,领有金融理财专人执照,石宜青失忆前把名下的财产都交给她打理,从不过问,只从公婆手中领零用钱,所以她银行的存款数字很少超过六位数。
  她的钱都在好友手里,田郁芬负责管理和钱生钱,几年下来翻涨了一倍,有十数亿身家,黄陂信封里装的就是田郁芬替她保管的各项资产证明文件,上面都是她的名字,别人不可盗用,有房子、土地、股票和债券,她还是一座山的山大王,只是种著竹子没什么经济效用。
  不过其中有一份比较特殊的文件,是签了名的遗嘱,遗嘱由赫赫有名的律师拟定,不能作假,见证人是她大学的教授和校长,内容是将一半财产捐给学校作为森林复育用,另一半再分成两份,分别留给田郁芬的公庙当古迹修复费,以及送到世展会,帮助世上孤苦无依的孩子。
  她死后才能展阅,在这之前以印泥封信,除了少数获捐赠的人知晓外,季家人根本不知道有遗嘱的存在。
  “呸呸呸!乱说话,快吐口水,什么死不死的,两肋插刀就是两肋插刀,我会是为了钱就要朋友死的人吗?”田郁芬生气地双手叉腰,逼她吐了几口口水去晦气。
  “随地乱吐口水很不道德。”没有公德心。
  她瞪眼。“季大头是这么告诉你的?我叫他去查他查出这种烂结论,不会是想包庇……”
  话到一半她突然不说了,像和谁生气似的,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回事,难道我的车祸还有内幕?”她看过街头监视器,她倒地不起的那一刻灯号的红灯。
  石宜青并不晓得监视器也有死角,她冲出马路时行人号志灯是闪绿灯,一辆未熄火的载货货车忽然油门一踩加快速度,在变成红灯之前撞上她,因此她落地时灯号闪红,其他目击者看到的也是红灯。
  唯有眼尖的田郁芬发现不对劲,她请了专门人士帮忙,同时调阅了好几个路口共三十几支监视器,前后一比对让她看出不寻常的点。
  那辆货车停在那附近有半小时了,一直没动过却热著车,让引擎空转,在石宜青出现后才油门急踩加快速度,在最不可能的直行角度撞飞她,甚至还想 碾过她,造成当场死亡的事实。
  要不是有一群学生路过,在一旁围观,有人拨打手机叫救护车,有人记下肇事车辆车号,囔叫著司机下车,不然再见她就是碾碎的尸体。
  “我……你……没什么,是撞你的人迟迟不出面道歉,还直指你闯红灯的缘故,所以我有点不爽,不能替好朋友出气。”她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不知道该不该把话说明了。
  因为只要一有开头便会牵连出无数伤人的枝微末节,她要怎么对丧失记忆的好友说她的丈夫并非完美老公,他曾经对自己的妻子不理不睬,百般言语羞辱,还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没做过的事向前女友低头认罪。
  这些她说不出口,也无法一一详述,连她这个旁观者都曾和好友抱头痛哭,身为当事人又怎能忍受种种错待。
  或者这才是老天爷的旨意,失忆了,一切重来,忘记所有的不甘再重活一回,看到好友脸上全无伤痛的笑容,瞒著她是正确的做法,她不想再看见神情疲惫、强颜欢笑的小女人,她的每一个笑颜背后都在滴血。
  “你喔,我都放下了你还气什么,意外总是预料不到,人家也不想差点撞死我,得饶人处且饶人,平安就是福。”石宜青认为凡事不要太计较,反正她还活得好好的,没必要为了一件她已经忘记的事耿耿于怀。
  失去了才有获得,有得必有失,她很满足目前的生活,除了老公太唠叨,老把她当孩子管,她真的顺心无比。
  如果他是故意撞你呢?你能不当一回事?田郁芬对季亚连为尽心追查车祸真相感到气愤。“好,这件事我就不提了,既然你老公把他的信用卡交给我,言明让他老婆刷个过瘾,我们就把他的卡刷爆,让他破产。”
  化愤怒为力量的田郁芬拉著干笑不已的好友走进百货公司,每个楼层都不放过,出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只印有店名的纸袋,买了又买不心软,别人的钱花起来一点也不心疼。
  “不公平,明明是我老公耶!为什么信用卡是交到你手中,我是失忆又不是丧失生活机能……”她也太狠了吧,这么多东西提得动吗?
  她恨铁不成钢的一哼,“因为你左一句这件衣服用不著还有很多新的没穿,右一句鞋子不用太多,够穿就好,你只有两条腿,不是百足蜈蚣,珍珠项链嫌老气,不买,钻石耳环和手链成一套你嫌戴著麻烦,好不容易看中鸽卵大小的红宝石,价目表一亮马上打退堂鼓……”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丢女人的脸,老公赚钱就是要给老婆花,你不把他的钱根抽光要便宜谁?他就是知道你是个没用的,才派我当采购大使,只要我觉得合你的全部包起来,你老公说无上限,我也可以顺便揩点油,托福,托福呀同学。”
  看她大包小包的拿著,还学人拱起手,石宜青忍不住笑出声,“好啦,今天全由你做主,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老公买单,我们要痛痛快快的花钱,当一个一撒千金的大富豪……啊,大头贴耶!我们也进去拍个照,我家的家庭相簿可以多一张我和我朋友采购的相片……”
  “家庭相簿?”田郁芬嘴角一扬,当真笑不出来。
  季大恶人真的骗很大,连相片也能作假,前几张是真,结婚以前的石宜青和季家人出游的留影,那是是开心的,因此相片洋溢著欢笑,让人看了不免会心一笑。
  不过越往后就越难笑,很多到此一游的风景区青青根本没去过,两人恩爱的合照根本是不可能,那两年多的婚姻生活很少有夫妻同行,季亚连的峑里岛员工旅游时,他的妻子重感冒躺在医院吊点滴,一度转为肺炎。
  经由摄影专家尹广亮的专业判断,合成照指数高达八成,连挂在客厅的婚纱照也是合成的,新郎那是在陪著不小心扭伤脚的前女友,赶不及排定好的拍照时间,独拍新娘子一人。”
  她甩甩头,甩掉内心想法,“青青,快来看,这条项链很配你刚才买的晚宴服,不贵,很合理,买来当收藏也不吃亏。”
  才七位数,便宜了某个金主。
  “真的,我瞧瞧……”石宜青伸出手正要拿起服务人员为她准备的项链,另一只手更快,连垫底的盒子也抢走。
  “ 我买了,给我包起来。”直接而高傲,带著不肯输人一截的比评冷意。“明明是我们先看上的,你抢什么抢,土匪都没你恶劣……喔?你是呀!周小姐,真是万分不幸碰上你,不知道百货公司里有没有买盐巴,怎么不干净的东西越来越多,撒盐驱邪。”看到讨厌的一张脸,怒气冲冲的田郁芬口气一换,冷嘲热讽外带下刀子雨。
  真倒霉,出门忘了问她家王爷了,要是东方不吉就改走西边,省得冲撞狐狸精,自个儿找不痛快。
  “季太太,好久不见了,你还认得我吗?我和你的先生很熟……”失忆了吗?她不信她会输给这个半点风情的黄毛丫头,连妆都不化也敢出来见人。
  周佳莉向来自视甚高,也以令人惊艳的美貌自傲,她妆容亮眼的走进表情困惑的石宜青,恰到好处的优雅笑容得体又大方,仿佛伸展台上走下来的名模,充满高人一等的自信。
  至于有点圆的小人物,她直接漠视。
  “你……”
  石宜青才想开口,田郁芬满脸蔑色地将她拉到身旁,像头护住幼子的母狮,“她干嘛要认识你,分明是臭的还倒了整瓶阿嬷牌花露水装香的,从骨子里透出的臭味怎么装也不像,滚回你的臭水沟当沟渠老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