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中堂之内,楚御琴正翘着二郎腿阖目养神,稍听见一丝风吹草动,她便睁开了眼,看着那个灰溜溜的影子往她这边一点点地挪。
满脸都写着不情愿。
楚御琴看得有些好笑,把玩着扳指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君吾瑟瑟上前来,还小心翼翼瞥了楚御琴一眼,才立马跪下道:“我错了。”
以前在家他就是这样认错的,跪在地上等着母亲或父亲打骂。
“是吗?”楚御琴弯起嘴角,认真地问君吾,“错在哪儿了?说来听听。”
“我、我偷懒懈怠,让殿下生气了。”君吾说完,又咬咬牙,低声道,“我还对殿下大不敬。”
“嗯。”楚御琴慢悠悠地应了一声,抬手示意让身边的黑衣卫都退下。
君吾余光见人都走了,心里更害怕起来,殿下要亲自动手打他了 !
“起来。”楚御琴道。
君吾极快地站起,闭紧双眼等着殿下的责罚,他眼下的小痣也随着他轻轻抖动着。
而后料想中的责打没有到来,而是被摸了一把。
楚御琴简直情不自禁,她一手搭在君吾颊边,拇指轻轻抚过他眼下那颗小痣,心中顿起一股异样。
这是她第二次摸到这颗小痣。
这样单薄的次数,还是太少了,她一点也不满足。
君吾猛然睁开眼,望进楚御琴充满欲色的双目中,好似一汪深潭,要将他瞬间吸进去似的。
他连连退了几步,想将快要溺进去的自己脱离出来,可那种威压侵占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弱,还愈演愈烈了!
“为何要躲着本殿?”楚御琴眼含笑意,却让君吾不寒而栗。
他答不出来,紧张地背上都起了一层汗。
“成天待在房间里做什么呢?”楚御琴声音轻轻,好似只是个单纯的疑问。
“我......我就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计,没干别的。”君吾老老实实回答。
哦。
上回她不是在他房里寻荷包来着?结果没找见,又因为小衣的事给忘了。
那件小衣的表现也太过差劲,她才睡了一个晚上,上面的味道就烟消云散了。
楚御琴越想眉头越是紧,他不是应该把荷包都送她吗?难道是那晚她太过直白,反倒让君吾不好意思了?
也对,眼下送她荷包,岂不是包含了别的意思?
人家没法给,楚御琴只好主动要了。
“把你做的缝缝补补的活计拿来给本殿瞧瞧。”
君吾愣了愣,转身折去房里拿,他今日统共才做了一个出来,另一个坏掉的自然不能给殿下过目,不过殿下怎么突然想看这些东西了?
片刻之后,他捧着那个荷包过来,奉给楚御琴过目。
一个桃粉色的荷包。
楚御琴伸手接过,眉心跟着一紧。
那日放在桌上的荷包她记得清清楚楚,有墨青的、有墨绿的、还有靛蓝的,大多颜色沉稳端庄,唯独没有桃粉色的。
而且这上面绣的是花花草草,那分明是男子所用的款式。
“就这些?”楚御琴慢慢收紧力道,捏紧荷包。
君吾忧心忡忡地看着,生怕殿下给他弄坏了。
“就这一个。”他强调,眼巴巴的。
楚御琴眉头跳了一下,堂堂祈王,戴一个桃粉色的花草荷包出去,像什么样子!
而且她的衣服多半都是黑色,一点也衬不上。
也不是说这桃粉色女子不能戴,可那都是十四岁前的女童戴的,她用这个看着也太轻挑了。
楚御琴心中生出无限不满,又把荷包给君吾丢了回去,不轻不重地砸在君吾身上,被君吾赶紧小心地收着了。
说了半天的题外话,险些忘了正事,楚御琴揣起手,用下巴点了点桌子上的饭食,懒声道:“你就是这般伺候本殿的?”
“我错了!”君吾再次认错,低眉顺眼的,“我这就去给殿下重做。”
楚御琴正想说不用了,刚要开口,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打破。
“君吾!你在吗!君吾——”
是那个姓孙的。
楚御琴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祈王府从没有人看大门,因为楚御琴觉得不需要,没人敢没规没矩地往她这祈王府闯。
可今日她忽就觉得后悔。
孙梅香显然是已经走进王府来,声音听着一次比一次嘹亮,暗处的几个黑衣卫静静盯着她的动静,彼此之间互相眼神示意。
不拦着?
主子说过,不是头回来的人不用拦。
哦。
眼睁睁瞧着孙梅香走了进去。
前庭距离中堂本就不远,眼下四处无人,眼瞧着殿下的脸色一分比一分难看,君吾连忙道:“是孙梅香,我去弄走她。”
他边说边往前庭跑,心里却慌得厉害。
孙梅香不是这般不稳重的人,听她声音急切,难道是小鹿出了什么事?
留楚御琴一人在中堂坐着,她看着君吾着急忙慌地往那边跑,心头涌上无限怒气。
见着她的时候到处躲,鬼鬼祟祟、藏头露尾,见着姓孙的就这般迎上去?
她眸中戾气横生,左手往桌子上一砸,桌面上还盛着菜肴的盘子登时四分五裂。
赶到外庭,君吾见孙梅香神色惶急,忙问道:“可是小鹿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君吾,你娘爹打算将小鹿卖去做冥婚!”
君吾脸色刷一下白了,脚下也踉跄了几步,“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那王屠户呢?她们反悔了不成?”
“哪里还有什么王屠户!王屠户早在半个月前吃醉了酒,跌进湖中溺死了!婚事作罢,她们家的人闯进你家来要回聘礼钱,可你娘爹早就将钱都送去了李家,就等着李家小郎年满十四嫁过来,哪里有钱还人家?后来你娘爹多方打听,才打听到京城有户人家娶夫,要年纪小的,给的钱足有三十两!你娘爹便迫不及待收了钱与对方签下契子,让人把小鹿带走了!”
孙梅香缓了口气,又继续道:“我听说了此事,暗暗觉着不对劲,拖城里的朋友一打听,才知那家人刚死了女儿!是拿小鹿去陪葬的!”
一番话听完,君吾已然脸色煞白,面上全无血色。
“京城哪户人家!哪户人家啊!”他急得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一股脑地把自己近日攒的银钱都掏出来数。
“是个大官!是位将军!具体是什么大官我也不清楚,但是宅子的位置我清楚!就在城西四巷,是最大的那间宅子,门前种着一颗柳树!姓蒋的!”
孙梅香越说,君吾心里越空,若是杏花村的人倒也罢了,是将军,又是大官,他哪里能够左右?
君吾好似顿失了主心骨似的跌坐在地,怀里的铜板撒了一地。
“君吾!你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我听说下葬的日子还没到呢!小鹿应该还活着!”
“我没有办法......我能有什么法子呢?”君吾急得用力抓着自己的膝头的衣服,那是三十两啊!便是他拿着银子去赎人,人家也不一定能给他的。
“你求求祈王殿下!求求她啊!”
君吾连连摇头,“怀王在时买我的钱也才十两,这蒋家花了三十两来买小鹿的命,可见比怀王势大多少,我已经亏欠殿下许多,还有什么脸面再......”
可那是小鹿的命啊,那是他的六弟。
君吾死死咬紧唇。
“你等等我,你等等我,我这就去跟殿下借银子!我这就去借!”
君吾站起身来转身就往中庭的方向跑,眼睛却越来越红。
他凭什么去跟殿下借这三十两银子呢?凭他这副并不稀奇的身子吗?他与殿下云泥之别,便算是献给了殿下又能如何?
就他也值三十两?
可是殿下那样仁善,她说不定就答应了,钱他会一点一点还上的,一文钱也不会少殿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上。
万一殿下也没有钱怎么办......
楚御琴仍在中堂,只是她面前的桌子已经塌了,四分五裂,地上一片狼藉,但她不走,黑衣卫不敢过来收拾。
她一张雪面冷寂冷寂,端坐在那里好似一尊了无人气的玉像,浑身散发着闲人勿近的气息。
他跟那个姓孙的贱人已经整整聊了一盏茶的时间了,究竟在说些什么!?
有什么东西是姓孙的能跟他聊而她这个祈王不能的?
她手下力道越大,椅子的扶手也隐约见了裂纹。
忽然,她听见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沙沙沙的,一听就是君吾的。
只有君吾走路,才会发出这种愚笨的声音来。
楚御琴冷冷坐着没动,余光只见那个灰扑扑的身影越来越近。
君吾跑到中堂,先是被这里的狼藉模样惊了一瞬,下一瞬便立刻屈膝往地上跪。
那边正铺着些被楚御琴震碎的碗碟瓷片,眼瞧着君吾就要跪在上面,楚御琴眉心一皱,行动比脑子还快,下意识就伸手截住了君吾的动作,一气呵成将人揽坐在了自己怀里。
做完了这些动作她才跟着一怔,掀眸正要去斥君吾一声,却瞥见他眼尾通红,清润的眸中泛着粼粼的水光,泫然欲泣。
说出口要嘲讽的话登时在唇边换了个调,她伸出一手,轻而缓地替他抹去眼角的湿意,声音也显出半分柔缓温和来,好似诱哄似的问:
“怎么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为什么我的评论越来越少了!!为什么!不爱我qnq
君吾:你们家给的钱都没她们家多,你们家肯定不如她们家。
楚御琴(握拳)(气死)(迟早让他看看自己的女人究竟多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