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帖子越盖越高,看得人眼花又缭乱。
夏橙一整节课都在忙着回帖,ID名为orange的用户一连发出十几条在论坛和人开始激烈舌战,但是参与进来的基本都是他们自己远院里的,脑回路根本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夏橙最看不惯区别对待,一口气回怼好几条。
【回复1:秦知珩这么厉害也没见他拿个第一玩玩。】
【回复2:帅能当饭吃?不知道分校区上课的时候博昭然一直是第一吗?】
【回复3:这位喜欢秦知珩的朋友,麻烦问一下你身边的老校区同学,追博昭然的从老校排到你们西校还得拐两个弯。】
偏生这群人都是各执一词,激烈争吵过一番后居然达成了恐怖的统一。
——学霸之间的感情纠纷不过是他们巩固绩点地位的武器,说不定是秦知珩不惜出卖美色以此迷惑博昭然好借机上位,而那位年级第一在大庭广众下说要追人不过是反诈的手段而已。
归根到底,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还是把精力放在十月份的辩论大赛上,说不定两个人真的会大打出手。
不过还有人放出一些两人出现在公共场合的照片,但好死不死的每张都带着一个康池,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夏橙正在餐厅排队,她指着手机屏幕愤恨的说,“这群人学习学魔怔了吧!”
论坛上的东西都是传来传去的加工了百八十遍的东西,博昭然随便看了两眼就给夏橙顺毛。周瑜今天过来和她俩一块吃午饭,三个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北方的菜要重口一点,周瑜和夏橙是土生土长的江宁人,正巧西校来了一位江宁的厨子,周瑜就嚷着一起尝尝。
博昭然虽然在江宁长大,但是周家两位老人祖籍也都是在京港,家里的阿姨做饭口味也是偏北方。
她百无聊赖的对着戳着碗里的熏鱼,正要吃的时候周瑜挡了她的筷子。
博昭然抬起眼睛,“干嘛。”
周瑜掏出手机,把论坛上被po出得照片找出来,“解释解释。”
“就论坛说的那样啊。”她不想和周瑜说那些事。
周瑜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这样就是不想多说,但还是语重心长的嘱咐,“他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你自己有点分寸。”
博昭然点点头敷衍他,换来的是周瑜轻嗤的声音,“你看她敷衍的这样,不知道的被那男狐狸精灌了多少迷魂汤。”
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后,博昭然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里弹出的一条消息,是周向凌发来的。
【姐,我在你学校门口。】这会儿还不是放学的时候,博昭然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觉得有些疑惑,周向凌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段联系过她。
她下意识的觉得出事了。
博昭然急匆匆的换好衣服,随便拎了个包,步子又急又快的一路跑到学校门口,看到小侧门旁边的周向凌,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还蹲在地上,落寞又有点难过。
“怎么了?”她喉咙干涩的难受,因为跑的太急,胸口不停的起伏。
周向凌起身,却因为蹲的太久腿已经麻木了,身子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到博昭然身上。
博昭然叹了一声,问他,“你吃饭没?”
周向凌摇摇头。
她看着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抓着他的手腕往前走。这会儿正接近下班的时间,宽阔的道路上拥挤不堪,风一吹带来一股难闻的车尾气味,博昭然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车,车窗半落,凉风吹进来,路灯一盏盏的亮起,从远处看绵延不绝。
两个人到了一处私房菜馆,落座后博昭然随便勾选了几道菜。
她看着对面还发呆的周向凌,手里攥着的手机响个不停。
“现在能说了吧。”
周向凌摘掉书包,把手机打开,满屏的未接电话的各种各样的信息都涌了上来,都是周筱发来的。
“我今天没去上学。”
“我们学校最近在准备保送,她不让。”
“她说我以后要继承家里的公司,要高考完申请国外的学校,总之就是不可以学物理。”
博昭然沉默了很久,斟酌着字眼,“爸说什么了。”
提到博承明,周向凌更加沉默了,“爸的意思是说,二姐成绩不好,出去留学混个学历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又学法律,家里总要有个人撑着,总不能这么大的家业落在了二房手里。”
“姐。”周向凌抬眼看她,“我不想出国。”
“你知道,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博昭然平静的看向他,“你来找我,是希望我从周筱面前说什么?当你的后盾告诉他们我支持你不继承家业吗?”
周向凌有些局促的摇摇头,眉眼有一团化不开的惆怅,“我知道你和她们关系不好,我也不想让你帮我说什么话,我就是...没地方去,不想回家。”
“姐,我就是想来找你说说话。”周向凌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是和博穗穗是双生,还是从小一同长大的,他就是和博穗穗不是很亲热,始终隔着一层。
博昭然沉默良久,视线落在那块被她带的有些掉皮的手表上。这表是周向凌送给她的,在她回京港的第一天,还带着稚气的男孩子敲响了她的房门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没有任何包装却价值不菲的手表,告诉她欢迎回家。
还记得有一次,博昭然寒假要回江宁过年,她一个人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周向凌敲门走来进来,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不那么生疏,甚至周向凌还会主动问她题目。那天周向凌站在她书桌前面,也不坐,就这么站着看她收拾行李,等到行李箱被关锁,他才慢吞吞的从口袋里抽出一根棒棒糖,菠萝味的,比平时吃的那种棒棒糖要小两圈,很简陋的包装纸,上面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图案。
他说是自己在路边小摊子上抽奖抽到的,很好吃。然后还说想跟她回江宁过年。
他说这话的语气叫博昭然觉得鼻子一酸,慌忙接过后仓促离开。那是博昭然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外公外婆以外的亲情,那个春节是他们在一起过的。
服务员一道道把菜端上来,博昭然记得他口味,沉默的把他爱吃的摆在他面前,然后说:“你吃饭,我去打个电话。”
博昭然走到一边拨通了周筱的电话。
“雅泰轩,二楼最里面的左手边包厢,周向凌在我这,你和我爸过来一趟。”
周筱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神色激动,逼出来两行清泪,捂着嘴靠在博承明身上,“刚刚是阿昭来的电话,阿凌和她在雅泰轩,我们快去。”
临出门的时候,周筱看了眼博穗穗,也没考虑那么多,“穗穗,你要去吗?”
博穗穗本来是不想去,但是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是她的好朋友发来的,说是在雅泰轩门口看到秦知珩了,她抬头,“妈,我要去。”
一家四口人沉默的坐在一间包房里,周筱只沉默的掉泪,博穗穗来了之后就不知所踪,博承明面前的茶水换了一壶又一壶。
最后是周向凌主动开口的,十八岁的男生个子高挑,他性格一直内敛安静,却独独在梦想这件事不愿意让步。
“爸,妈。我不想出国,我想准备保送,我不喜欢当一个商人,然后被你们安排,找一个不认识的人结婚。”
周筱态度依旧咄咄逼人,“那你想干什么你说!”
“你爸爸,我,包括你的叔叔伯伯,哪一个不是为了家族着想!”
“你姐姐我和你爸无权干涉她的人生决定,毕竟这是我们欠她的!”
“你觉得你以后不继承家业就凭你二姐的能力她能撑起整个博家吗?”
“还是你觉得我和你爸爸能等的起吗?倘若你不承担起这个责任,以后我和你爸爸不在了,你要让你姐姐和二姐在人前如何有底气!你知不知道对于女孩子来说背后有一个强大家族的重要性!”
博承明一言不发,他是在心里默认周筱的。
梦想这种可笑的东西在他们这种家庭和家族门楣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周筱也有过梦想,但是在大局面前,她依旧要为家族利益让步,博承明亦然。
她不懂为什么这种家庭会养出一个这么执拗的周向凌。
可惜周向凌才十八岁,他根本不懂,他冲着周筱崩溃大喊,“我姓周!不姓博!”
可惜周筱太冷静了,她把利益关系掰开了揉碎了血淋淋的摊开在周向凌面前,一字一句,语调无比清晰,“就是因为你姓周,现在的博氏有我周家的一半,你身上流着博家的血,冠着的是我周家的名姓。”
“周向凌,这是你的命你得认。”
“你以为为什么我没生下你和你二姐之前怎么有底气敢和整个博家叫板,甚至于二房三房到现在都不敢说你们姐弟三个一句不好。”
“我周筱从江宁嫁到你们博家是带着整个周氏,他们现在领的每一分钱都有我周家的一半。”
“你享受了家族带给你的荣誉,又凭什么拒绝承担责任?”
博昭然从来没见过这样傲气的周筱,她手指微微蜷缩,平平淡淡的开口,“阿凌,她说的对。”
“但是这也不是她决断你人生的理由,你既然那么想参加保送,就参加吧。”
周筱侧目她一眼,周向凌看她的眼神带着一股不可置信,仿佛这决定如此简单就下了。
“不过,双学位,你毕业后家里不会给你的理想任何支持,并且要从你拿到保送通知书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去博氏跟爸爸学习。”
她一番话说完,面前的少年仿佛被压垮了一样,却又挺拔如白杨,眼神坚定,“好。”
周筱也知道现在是最好的结果,她强撑着精神,“就按你姐说的办。”
事情告一段落,博昭然并未久留,径直离开,等她走到雅泰轩门口想要独自打车回学校时,却在侧门看到两个熟悉的人。
距离不远,声音也清晰。
秦知珩额角有一处破了,印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骇人,肩膀微躬,表情是从未见过的冷漠。
博穗穗站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截干净的手帕,从她的视角刚好可以看到博穗穗焦急的侧脸,还有一些微微泛红的眼睛。
“阿珩哥哥,你,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博穗穗语无伦次一次又一次的忍着难堪想要抬手给他擦拭血迹。
秦知珩始终没有半点反应。
当博穗穗的手帕几乎要贴近秦知珩的额头时,博昭然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她目光一瞬也不躲闪,直直的往他们的方向看过去,表情木然呆滞,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她不知道这才是她彻底沦陷的开始。
却在下一秒,秦知珩猛的攥住博穗穗的手腕甩向一侧,眼底是不容忽视的厌恶,那方白帕掉落在地被人生生的用脚碾了过去,五官线条锋利又冷漠,“滚。”
然后,博穗穗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这种侮辱一样,捂着嘴离开,却又在看到门口的博昭然时,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阴毒。
雅泰轩的大门不过十几米宽,悬梁上只挂了两盏灯笼,风一直吹个不停,那两盏灯笼飘飘摇摇的,落在地上的光忽明忽暗,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博昭然主动往他的方向走,还没走到他的身旁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他一言不发的任由她靠近。
却又在少女垫脚用微凉的指尖触碰他的额角时,再度抓住眼前人的手腕,力道极重,那双平时带笑的眸子不带一丝感情,黑沉沉的全是冷漠和防备。
“博昭然,你也是来骗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