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走向仲嘉良,二人贴得更近,他抬起头附耳说:“我知先生可能不愿意卖出,可出的价格实在是高,有整整一百两。”
一百两!
仲嘉良人都傻了。
“竟有如此之多?”荀应淮听完仲嘉良的复述,也有些诧异。
他手指在桌上轻叩,自己只是一个写不入流话本的,没想到有人愿为他几张手稿一掷千金,真是没想到。
思索了片刻,荀应淮对仲嘉良说:“卖吧。”
在写书之初他已留了心眼,字体还有笔锋走势和他惯用的全然不同,无所谓是谁买,既然出得起这钱,就必然是富贵门庭。
公主说水患将至,到时拿这一百两施粥散钱吧。
也当是积德行善了。
清和殿
“怎么样,买着了吗?”章颂清从椅子上站起身。
她看到梧枝喜气洋洋的进门,就知道事情成了。
书局印书虽然多,派下人必能买到,但晚一刻就揪心一刻,寝食难安一刻,她等得都快不耐了。
况且要是用作为公主的权力买头几本,因此被别人知道她爱看话本,一定会让全上京嘲笑的。
所以干脆直接买妙笔先生的手稿,方便又快速。
章颂清从梧枝手里接过几张宣纸,放在书案上仔细铺开,“来,与我一起看。”
她触摸着纸张毛糙的边缘,感受着纸张上因为水印产生的起伏,赞道:“先生字写得真好,拿了银子后生活会好些吧。”
穷得吃不上饭的文人数不胜数,章颂清脑海中顷刻便浮现出一个在四处漏风茅屋破窗中写书的妙笔先生形象。
琼林苑
满苑复苏,流杯盘随水漂,笙歌隔水丝绕,青草如披,池台烟柳,落英缤纷,金玉帘箔。
每位宾客后都跟着几个仕女,闲亭对弈,庭院观花,轻舟赏鱼,射覆投壶,捶丸蹴鞠,不一而足。
“你看,桃花都开了,还是出来好吧,你每日都待在殿里,比六皇弟还像禁足。”
萧歌岚头戴黄金九鸾莲花步摇,漫步都在松软的草地上,挽着章颂清的手臂让她走快些,她可是很期待今日与几个遴选出来的官宦子弟相亲的。
本意是想说章颂清每天在自己殿中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话说顺嘴了提到萧咏柃,她有些紧张的松开了章颂清的手臂。
说错话了,她这妹妹可是因为六皇弟哭了一场呢。
其实章颂清根本没听到萧歌岚说话,她昨晚一口气把妙笔先生的书看完了,也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出下一本,她这时候正心里空荡荡的伤心呢。
昨夜想着没几页便看下去了,谁知到末尾之处忽出现了个姑娘,和那少年交了朋友。
章颂清不甚理解,往前再读了一遍,试图找出伏笔的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作怪得很。
因此睡晚了半个时辰,到现在还困着。
“我的好姐姐,”章颂清发现萧歌岚松开了自己的手臂,以为她又要生气了,为防止她再损自己,很识趣地挽了回去,“一会呀,你可矜持点,不要把江阳候家的三郎吓跑了,免得没有人娶。”
“你个小兔崽子,还敢取笑到你姐姐我头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一定是他了?”萧歌岚被戳中了心思,恼怒得咬着下唇,一片桃花从她脸颊旁飘过,显出无限明媚。
“那我就等着喝姐姐与别人的喜酒了?”章颂清挑着眉毛躲开萧歌岚软绵绵的拳头,快意地笑了两声。
二人说笑间,一个男子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他身高八尺,微黑彪悍,胳膊上的肌肉透过衣物仍能看出痕迹,周身彰显着一股威武霸气,眼神中带着坚毅和锐意。
来人正是襄国公的嫡子,姜家大郎姜志业,因为自幼好习武,常年随着父亲征战沙场,世子的名头就给了他长住京城的二弟。
这其中没有什么阴暗门道,而是姜志业自小便扬言要靠自己挣下功名,成就一番事业,而弟弟体弱,有爵位傍身会更好,所以特意请了恩典。
这种场面可不多见,陛下当时连连称赞襄裹公与夫人教子有方,家中兄友弟恭。
也是因为这点,皇后娘娘前天特意把章颂清叫过去用膳,席间劝她说这样尊贵的门户能有如此简单的天伦乐事实属少见,进去当媳妇没有什么家长里短,一定能平安顺遂地过下去。
哈哈,平安顺遂。
章颂清盯着姜志业身上的腱子肉干笑两声,“姜公子。”
姜志业对着两个抱拳公主行礼,中气十足道:“拜见二位公主,宴席粗陋,还望公主海涵。”
他虽然是对着两个人行礼的,可是目光全在章颂清身上。
姜志业垂目瞧着章颂清云鬓高绾,淡妆桃腮,酥|胸被锦缎华服勾勒出优美的弧度,腰间鸣佩与青色丝带相与成趣,肤若羊脂,在光线的照射下娇颜无双,泛着莹莹光泽。
“怎么会粗陋呢,本宫看众人玩得都挺尽兴的,”章颂清对上他打量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拽了一下萧歌岚,“姐姐,我们去看关扑[1]吧。”
她表现出对关扑很感兴趣的样子,然后歉意地对姜志业说道:“本宫先行一步,失陪。”
姜志业却不想失去这个搭茬儿的机会,他第一次见章颂清就走不动道了,他是今年刚回的上京,戍边的地方在北部,风沙颇大,女子都不见几个,还都是皮肤粗糙的厨娘农妇。
得知宫里让他和建德公主相亲,他可是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早上还爬起来打了一套拳。
这次宴会可是婶祖母特意为自己办的,得好好把握,有这样的优势在,他对建德公主可谓是势在必得。
“公主喜欢看关扑啊?我可是关扑的一把好手,十三岁上就赢过徐三和张二好几把。”姜志业走到章颂清一侧,保持着一个不远,但有不至于让人觉得冒犯的距离,放慢了脚步与章颂清讲话。
徐三和张二两人也在遴选的名单之列,他们都是有资格娶公主的,姜志业夸耀自己的同时还不忘踩他们两脚。
毕竟章颂清对别人印象越不好,自己的胜算越大。
“……那姜公子还挺厉害的。”章颂清看到了一旁萧歌岚憋笑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和姜志业搭话。
“公主要以何扑之,香囊手绢,还是珠翠首饰,官窑器具?”
章颂清忍不了了,她抽出挽着萧歌岚的手,对她说,“姐姐不若去打会子捶丸吧,我与姜公子说两句话。”
从小与章颂清一起长大的萧歌岚看懂了她脸上不明显的絮烦神情,同情地看了姜志业一眼后便带着宫人和鸾仗离开了。
那头姜志业还眼含期待地等着章颂清和自己说小话,然后等自己顺势提出给章颂清的发冠上插金钗[2],然后就可以按部就班的定亲,纳彩,成亲。
结果章颂清半蹲,以名自称,张口就是:“颂清一生所求,不过与夫郎相与闲坐,对弈品茶,虽日子枯燥,但不受离别之苦,姜公子若是成全,便赠颂清彩缎两匹[3]吧。”
话说得很清楚,章颂清不想和未来的丈夫分开,而姜志业作为一个武夫,免不了在外行军打仗的,况且他们这场相亲虽然借着宴席的名头,没有男酒四杯,女备双杯[4],但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通常成则亲插金钗,不成则与女方彩缎。
章颂清求赠彩缎,那便是不由分说的拒绝了。
姜志业目瞪口呆,原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本宫,也不爱看关扑。”
章颂清最后一记冷水泼来,彻底让威武不凡的姜公子寂若死灰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
1.关扑:是一种宋朝流行的博|彩游戏,宋朝建国之初,《宋刑统》规定:凡是赌博者,一律打一百杖,赌资多的话,就按照盗窃罪论处。到了太宗皇帝时,一些赌徒直接处死。不过,从北宋中期开始,因为刑罚减轻,皇帝又带头玩等原因,禁赌的律令逐渐成了摆设。它怎么玩呢?大概描述一下样子:有一个平放的等分盘,中间一根转棒,等分的格子里放着各种“赌资”,可以是衣服、食物,到书画、器具,甚至姬妾、舞女、车马、屋宅等等,皇家的关扑中涵盖更贵重。(部分资料来源于故宫历史网站:“流行于宋朝的游戏‘关扑’”,2022)
2.3.4.这边其实是一个事情,就写到一起吧,在宋朝的相亲中,流程就是先约好一个时间,在苑子或者画舫中,男方那边准备酒四杯,女方准备两杯,要是双方中意,男方就把事先准备好的金钗插到女方的发冠里,那后面就可以准备成亲的流程了;那如果没相中,就像小章他们一样,女方就会收到两匹彩锻。
and.说一下我们男女主的问题,因为背景在比较封建的传统社会,要是被发现私下见面多的话容易被戳脊梁骨,所以目前的互动是不多的,希望大家不要说不甜呜呜呜呜。
另外就是关于谁先心动的问题,在我这里是小章看脸有点沦陷,不过前期在她心里还是复仇更重要于是没有想跟小荀发展感情,小荀呢是有一点点心动的,但他也知道身份地位的差距于是不敢动妄念,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两个人共同出镜的时候小荀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公主的样貌或者身材,他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是人格很吸引他的。嗯,小荀的爱恋一点也不俗气哈哈哈。
最后打个预防针,因为我们的两个主角年龄都不是很大的原因,所以请大家允许他们有一些决策上的不成熟,毕竟是少年人,都在慢慢成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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