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风大才导致垂脚乱飘,章颂请看了两眼,没放在心上,“我得走了,下次见。”
她带着梧枝条匆匆离开,毕竟找玉的借口并不足以让她离宫太久。
下次……
荀应淮发现这位公主总有许多事情要忙,他其实很想问既然那位友人能有幸认识尊贵如公主这样的人,他的妹妹又怎么会流落青楼?
她又为何不让自己进那烟柳之地,说什么不能?
自己这样的人,也能被公主在他人面前称一声小友吗?
公主究竟结交了几个与他一般的人,也会和他们彻夜详谈,筹谋救人吗?
波诡繁杂的情绪在荀应淮心头滋长,直到仲嘉良和迟解愠的身影复出现在眼前,他才从这种情绪中解脱出来。
他有什么资格想这么多,每次只能垂眸看着章颂清的离去罢了。
“嘿,荀兄,那姑娘呢?”仲嘉良带着人走进屋内,只见到荀应淮一个人端坐喝茶,问。
“她先走了,留了题给我们。”荀应淮答道。
他低下头,对着瘦削,不断扭着身子想要从迟解愠的手中挣脱的小孩说;“别怕,有人拜托我们救你,她说是你哥哥的朋友。”
小晓听到平缓温润的声音抬头,原来这些人不是把她买回去折磨,而是来救她的,“是哥哥……是她来救我了,他现在怎么样,过得还好吗,我什么时候能去见他?”
许久没有说话,又被一通带走挣扎,筋疲力尽的小晓强压下嗓子的剧痛,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栾庆的现状。
哥哥从小就和自己亲近,从小的志向就是要考取功名,带自己过上好日子,脱离那个无时无刻不叫他们心惊胆战的家。
却为了自己,净身进宫,现在还托人来救自己。
不知道他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代价,小晓想到这里,觉得不如当初就一头撞死算了。
免得做哥哥的拖累。
“我们没见着你兄长,是一个姑娘说要救你出来,你运气不错,我们来的还算及时。”仲嘉良回答了小晓的问题。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迟解愠把桌上的饭菜往小晓面前推了推,“吃吧,多吃点。”
看着小晓狼吞虎咽的把食物往嘴巴里扒拉的样子,他心疼地拿起茶壶倒了些水,放到她一抬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当心别呛着。”
“要我说啊,还好荀兄你没去,模样略微平头正脸些的都围着一圈人,你这长相太惹眼了,要是进去简直是肉骨头进了狼窝,能不能出来都不一定呢,”仲嘉良说着夹了一筷子翠玉豆糕,“肚子还空着呢,容我吃两口。”
“现在好了,澡也来不及去洗了,一会得把这丫头送走,那姑娘说没说送哪里,这丫头的哥哥那儿吗?”仲嘉良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低头俯视旁边的小晓,“你也忒瘦了,回去好好补补。”
“她说,让这个小丫头去我们那里干活,或浆洗或洒扫,”荀应淮看向小晓,“你愿意吗?”
“我……”原本以为要回到哥哥身边的小晓听了眼前人的这话,有些踌躇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更想和哥哥待在一处,但是刚被卖时,她那黑心肝的父母对着她啐了一口,说:“我呸,赔钱的货色,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那死小子把自己阉了,吃那么多年饭,现在家里少了一个种地的,卖你十个也不够赔。”
来把她带走的婶子在一旁附和:“可不是吗!养育之恩大过天,那庆哥儿真是不懂得孝敬父母!”
夫妻两个没什么文化,只知道孩子养大了就是种地做饭的帮手,现在栾庆把自己卖了,虽然得了银子,但没几天就会被他们挥霍一空,哪里比得上一直养在家里,种地洗衣的呢?
对于穷人家的孩子,一生中帮忙的几乎没有,挡道的倒是无穷无尽,与富贵的父母而言,钱财,为人处世的道理都可以传给后代,但像他们这样的,仅有的资源包含的就是生下的孩子本身。
小晓知道,哥哥是把自己卖进了宫里做一个老太监的干儿子,那可是深宫大院,进去了就是一辈子,就算是侥幸得了恩典放归,身体上经历的苦楚又该怎么消解?
她看看几个眼含善意的少年郎,要是哥哥能读书,会不会也是他们的样子?
“我愿意的。”小晓从凳子上下来,双膝触地,两手前伸匍匐在地上,颤声学着从前哥哥教自己的话道:“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奴婢一定会当牛做马来报答各位。”
她不担心这三个男子要带自己回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对着的那人模样生得极为好看,没有女子才能不被他的相貌吸引,所以他定不会找自己这种面黄肌瘦,身无二两肉的。
另两个把自己带出来的也是一身正气,想必是哥哥真的遇到好人了。
“快些起来。”荀应淮不敢碰她,小晓身板薄得像是一阵风就能被吹跑了。
“喂,不是吧,她那小身板能做什么呀,怕是连桶水都担不动,”仲嘉良嚷嚷道,“你歇着就行,我们有小厮呢。”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荀应淮不赞同地对自己使了个眼色,话锋急忙一转,“额,时不时去厨房里帮着烧点饭给我们吃就行了。”
也是,这种从为难中被救下的,要是让她闲着什么都不做才是百抓挠心,坐立不安才对。
迟解愠嘴巴笨,酝酿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先把身体养好。”
吃完饭后,三个青年后头坠着一个小尾巴回了院子。
迟解愠去安顿小晓,仲嘉良贴着荀应淮走进他的房间,关上门后质问道:“说,你为何与那姑娘如此相熟啊,什么时候背着我们见的,从实招来!”
那样子,颇像一个怨妇。
“她是当今圣上的外甥女,建德公主。”
荀应淮语出惊人,把仲嘉良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如果说一开始怀疑的是章颂清对荀应淮有什么不轨心思,到了现在,仲嘉良怀疑的是章颂清对那至尊之位有什么想法了。
“不过你放心,公主她是个好人。”荀应淮安慰。
“什么好人啊,你脑子坏啦?公主参政从来没什么好事,她现在又眼光毒辣的选了我们几个,住进这里就是入了她的泥潭陷阱,我们现在就走,只当从来没见过她。”仲嘉良扯着荀应淮的胳膊想要拔腿就跑。
荀应淮坐着,劝他这位永远风风火火的至交好友:“且放宽心,她与我谈过,并不要求我们为她争权夺位。你看,她寻的举子都是些寒门出身,为人刚正的,更何况你今日也见到了,为了救那丫头,特意来找我们相助,拿这次出的题来说吧,要求我们作水患的应对之法,为国为民的心思可见一斑了。”
仲嘉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也是,确实不像是个祸水。”
“嗯,她公主之躯,荣耀无边尊贵无极,没必要多此一举肖想更高的位子。”见仲嘉良听进去了,荀应淮老神在在的点头。
“不对,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和她那么熟呢,你白天和我们一起在先生那里上课,回来又看书看到亥时,哪来的时间在我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仲嘉良反应过来,带着审视的盯着荀应淮,“差点被你给绕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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