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次相见

一改梧枝面前的腿脚不便,荀母手脚麻利的收拾好包裹,把一堆东西塞到荀应淮手上。

“早些时候我就让淳哥儿他们领着泫儿走了,你哥哥他们没必要惹火烧身,我就说是钱不够了,留个小厮陪着你就好,让他们先回通州等消息,没让那女使看出来。”

“劳烦母亲了,是我引起的祸事,却连累你们也遭殃,”荀应淮眨了下眼睛,“走水路颠簸,但也快些,只能如此了。”

说话间最后一点火光也熄灭了。

遇到这种事,荀应淮也没心思再多废话,事发突然,一些寻常的生活用品是不能带了,收拾收拾书就径直带着母亲往夜色中走去。

马车内

“公主,事情都办妥了。”梧枝上了马车,语气轻快的和车上的章颂清一一禀报,说着拿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腿,好松松筋骨,走了这么多家,就三四个是堪用的。

“公主果然是料事如神,那荀家的果然什么都没问呢。”梧枝说完了在荀家发生的经过,捶着腿,对坐在一旁的章颂清夸口称赞道。

却见章颂清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喜悦表情,反而砸吧出一点不对劲出来,转头问她:“你是说他的母亲一直在堂上,问那两个问题的时候也是吗?”

说着敲了敲腰间的玉佩,发出当啷响声。

梧枝脑筋转了一圈,很是不解:“是啊,想是没什么好回避的,便也留下了。”

章颂清咬咬唇,仔细回想了一遍所有的事情,终于在脑海的犄角旮旯中翻出一点陈年往事。

不对,在前世,这位荀母得到过一位老太君的称赞,而且荀应淮如此聪慧,若说其中没有她的教导,章颂清不相信。

耳濡目染……可见荀母是个大智若愚的。

章颂清对着帘外的车夫呵道:“掉头!”

夜风呼啸,听着耳边声响渐大的马蹄声,荀应淮的脊背陡然有一股凉意顺着爬上来。

比他预料的时间早得多!

要命了,选谁不好非选他,上京多的是文采绝佳的儿郎啊,何愁找不到个全心全意为他们效劳的。

他的命交代这这里不可怕,只悔恨没有为母亲尽孝,没有为江山社稷尽忠,没有为万民尽义。

荀应淮扶着母亲越跑越急,谁知道那马车上会是什么?

匕首,干戈,弓箭,长矛,利刃,总不会是什么柔和的。

大不了,他还算有些力气,冲上去拼死一搏,还是有可能给母亲拖延个转圜的余地,或能躲过这无妄之灾。

他们七拐八拐的往狭窄的巷子里钻,距离近的情况下马车难行,说不定能逃脱。

想到这里,荀应淮嘴角扯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如果这次能活下来,他发誓一定要日日锻炼身体,每日清晨扛一斗米绕着院子跑十个来回。

真是疯了,现在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

“笃笃笃……”

章颂清撩开帘子看着马车前奔跑的身影,颇有些无奈,这位将来的探花郎能把所有事情都算得那么尽,还未中第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犟呢?

还被自己给吓跑了。

“停!”不知道荀应淮是吃什么长大的,比兔子跑得都快,章颂清心道。

她从车架的横杆上一跃而下,出声喊住行色匆匆的荀应淮母子:“等等!”

前面两人听到声音后错愕的转头,女子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巷中清晰可闻,夹杂着远处的打更声,落在荀应淮耳朵里又多出几分的熟悉。

被自家公主直接跳下马车的行为吓到的梧枝着急忙慌的从马车上探头,也没让马夫搬车凳,也跟着跳下来了,确保这个高度确实不容易受伤,这才安心。

她只关心公主好不好,其他的,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几人相隔的距离还是有些远,知道再这样对峙下去不是办法,章颂清目光在荀应淮和荀母之间转了又转,索性直接开口,“小郎君,我们借一步说话。”

打更结束,更夫[1]便去休憩,等待下一次打更时间的到来,天黑得厉害,几颗星子贡献了大半的光辉。

在章颂清看不见的角度,荀应淮暗暗松了口气,倒不是觉得女子比男子威胁小,毕竟这世上有力气,有把事的女子也不少,而是见来人对他们没有杀意,反而彬彬有礼,摆出一副详谈的架势。

未到交夜四鼓,齐民就已开始变少,这里地方偏,小摊贩都少得可怜,四下一片昏黄。

章颂清带着荀应淮选了一个没有客人的素粉羹摊子,摊贩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遮风挡雨的油布上只挂着一盏光线黯淡的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

眼尾的余光撇见荀应淮仍然警惕的和自己保持一丈的距离,章颂清对着老爷爷说道:“两碗粉羹。”

荀应淮冷眼看着章颂清的行为,不知道今天这场闹剧将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这个女子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坐吧。”章颂清示意荀应淮,自己也撩了裙子坐下,斟酌着该怎么跟荀应淮说,才能既说服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又不暴露重生的事实。

荀应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似乎有很难讲清楚的难言之隐,还带着些普世的悲悯,嗫嚅着嘴唇不说话。

“……”沉吟了片刻,章颂清四处看了看,还是压低了声音,换了个说法,终于直视荀应淮的眼睛。

“我们家富贵非同寻常,我那个舅舅却是个中庸的,当初家主更迭的时候他的年龄尚小,原以为这桩难做的差事落不到他的头上。”

章颂清话说到这里,荀应淮立刻就猜出了她的身份。

如果是旁的,还犯不上夜半纵车疾驰,就为了和他东拉西扯两句,家中非比寻常,还有个舅舅的。

深宫高墙,皇宫大内,世上还有哪家比建德公主的家世更不寻常的呢?

“只是他的几个哥哥都不不愿意接这重担,就只能由他稀里糊涂的扛下来,当年几个哥哥待他很好,族中并没有什么争斗,所以他一向看重亲属和睦多于上下臣属,内外一心胜过失陷差池。”

哥哥换成皇兄,族内换成宗室,舅舅换成陛下,内心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也感念建德公主之于陛下,就如同无计可施的父亲和事事操心的女儿,相互扶持之心在明争暗斗的天家可以想见是多么的可贵。

不远处忙碌的老人和锅子底下劈里啪啦的响声混着锅铲翻动的声音给章颂清的话揉了一层温馨的质味。

要不然,她也不会转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找到自己面前了。

“来,客官,您的两碗粉羹。”老爷爷干瘦的手端来满满的粉羹,在桌上敲出两下清脆的响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作者有话要说:1.更夫:夜间报时的职业。另外说一下为什么小章和小荀能半夜在吃东西,《梦粱录》中有:“杭城大街买卖,昼夜不绝,夜交三四鼓,游人始稀;五鼓钟鸣,卖早市者又开店矣。”还有《东京梦华录》:“夜市直至三更尽,才五更又复开张。如耍闹去处,通晓不绝。”就是说夜晚的街道还是很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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