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部承认,希望你们不要继续调查了。
尤其是我的女儿,请不要再去找她,拜托你们。
诚如你们所见,我的个人财务陷入了困境,我需要钱,但是那个女人毫不松口,这成为我杀死她的导火索。你们认为我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也无所谓,不过,写自白书之前,我要澄清一点,我不是恋童癖,更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们敢在这一点上做文章,或者对媒体透露出一丁点这样的意思,我就将之前承认的一切全部翻供。
你们都知道我的病,搞不好起诉的证据还没凑够,我就一命呜呼了。我是无所谓,不过估计你们上司的脸色不会好看。从这个角度说,你们的时间比我的更宝贵吧?
好了,以下是我的自白。
我和那个女人,是供养和被供养的关系。说我是那个被供养的人也可以,不过我也用男人的情义供养着她。
她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但我始终没有抛弃她,这就是我说的男人的情义。更何况,这十几年来,我付出的不见得就比她少。我确实是一事无成,还天天喝酒,但她除了每天待在黑屋子里敲字,也没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嘛。她的那些文章,顶多也就是骗骗涉世未深的少女或者深居简出的怨妇的眼泪。
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她是同班同学。虽然她因为漂亮又活泼而大受欢迎,但年轻时候的我也不乏吸引力。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没花太多力气就把她钓到手了。如果你问我,这个女人优越的家境是不是我追求她的原因,我只能说那算是加分项。虽然我觉得当个乘龙快婿也不错,但那时候我好歹也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还没沦落到一心吃软饭的地步。话说回来,“富家女”这三个字,本身就会激起男人征服的欲望吧。
本来,事情的进展一切顺利。我们原本计划毕业后先找份工作,等经济基础稳定了再结婚,没想到她却怀孕了。这绝对是我计划之外的事情。朱凤儿这个人很单纯,对我也百依百顺,我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不用问就知道,这件事引起了朱凤儿父母的强烈反对,那些有钱人的嘴脸在那时候表露无遗。老头儿、老太太提出,如果我想和他们的女儿结婚,就要签订婚前协议。没错,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份“不平等条约”。我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因为怕被征收遗产税,他们打算逐步将个人资产转移到独生女儿名下,但不想白白便宜我这个外人。
这实在太侮辱人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但是朱凤儿离不开我,整天哭哭啼啼的。她对我说,她很抱歉,但能不能请我满足一次老人家的心意,结婚以后我们立即把协议作废,请我相信她。我思考再三,男人也应该能屈能伸,所以就答应了。我对朱凤儿说:“夫妻应该彼此信任,我爱你,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离婚,所以根本不在意财产的事。”听到这话,那个女人立刻傻乎乎地笑起来了。
然后我们就结婚了。坦白地讲,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我也于心不忍。
没想到,结婚后的第一个月,那个女人流产了。然后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免疫系统天生有某种基因缺陷,这次流产以后,能够再次怀孕的概率微乎其微。这件事给她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好天天催着她作废婚前协议。而且,前面也说过,我的老丈人打算像蚂蚁搬家一般将自己的财产转移给我们,他如果发现婚前协议作废,估计会不干吧,或者这种转移就会停止。所以,我只好耐着性子当个乖女婿。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在朱凤儿心情低落的时候,我可是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呢。如果没有我,她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对娶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这件事怎么看?心里肯定不爽呀,但我也有身为男人的准则,因为这种事情和女人离婚不符合这个准则。老实说吧,我对于生儿育女之事,也没多大执念。
总之,我和朱凤儿凑合着过日子,还算安稳。我和她很多时间都待在家里。不是我不想去工作,她一天到晚埋头写她的书,也不管卖得好不好,我只能牺牲自己的青春,为她料理各种杂事。这么说吧,靠着她爸妈在文化界的人情脉络,她的书卖得还是可以的。
所谓好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两个“老鬼”说没就没了。这下,总算到资产清算的时候了。办完她父母的事以后,我向朱凤儿提出作废婚前协议,但她推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过了几个月,我再次提出这个要求,没想到她还是托词拒绝。她笑着说:“夫妻应该彼此信任,我爱你,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离婚,所以别在意财产的事。”
这是结婚之前我和她说过的话,现在她反过来对我说,我不免吓了一跳。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女人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长年写标榜女权主义的骗人文章,把自己也骗了进去,也可能是因为父母双亡的事实让她坚强起来了,总之,在那个女人身上,发生了类似蜕变的东西。她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天真、软弱,可以让我随意控制的女学生了。
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产生足够的警惕。我老婆刚从他父母那里继承了大笔资产,这个时候和她撕破脸皮太不理智了。关键在于,那份婚前协议还牢牢握在她手里。我想等时机成熟再说,但一转眼就已经晚了。朱凤儿偷偷地将遗产变卖,然后转变成登记在自己名下的各种资产。当我发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两个“老鬼”临死前教唆她干的。因为他们从心底认定车祸——就是刹车失灵,导致他们伤重身亡的那场意外——有人动了手脚,而动手脚的人是我。这真是天下最荒谬的事情,在他们生前我的言行也许有不妥当之处,但说我谋财害命也太有想象力了吧?最糟糕的是,我百口莫辩,因为要和我辩论的人已经入土了!
喂喂,你们不是要追问十几年前的事吧?
至于我老婆,我肯定她是不相信这件事的,只不过对父母遗命不得不从而已。另外,她也觉得由她来管理家庭财产更稳妥一些,女人不是都缺乏安全感吗?所以,你问我当我知道她把所有财产转移到自己名下时,我有没有跳起来,我想,吃惊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无法理解。
这么说吧——虽然直接说出来让人有点难堪:那些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被朱凤儿供养的生活。我懒得和她扯太多的事,只要日子舒服就行了。这就是所谓的“得过且过”吧。
不久,朱凤儿收养了一个女儿,又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那个时候,我已经变得没有能力和那个女人讨价还价了。你要说我给男人丢脸也可以,但这是事实。这期间,我也做过很多绝地反击的努力,一旦有好的投资项目就尽力一搏,但每次都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换了谁都会灰心丧气!
你问我资金从哪里来?朱凤儿也没抠门儿到那个程度,我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属于我的那部分钱自然归我。别看我在公司没有股份,那是因为我需要钱在其他领域做投资,所以将股权折现了。
你们的想法和那个女人一样,她也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但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这种憋屈!我心里藏了火焰,一日比一日烧得厉害。也许她也看出来了,这让她感到害怕。这个愚蠢的女人选择了一个愚蠢的办法保护自己。
4月16日那天,矛盾终于爆发了。
你们也知道,因为投资失败,我欠了一笔钱,资金周转不灵。所以,那天下午我回家找朱凤儿商量。我的想法是,都是为了这个家,有困难肯定是夫妻二人齐心协力解决。谁知道,那个女人断然拒绝,还说了很多自以为苦口婆心的话。她说请我回头,她会原谅我。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在说投资款如何收回的事情,扯什么原谅不原谅呢?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有那份婚前协议,我就不会和你离婚?”她说:“是的,离婚的话你会一无所有。”我大声说:“蠢女人,我可以杀了你呀!杀了你钱就都归我了,想想你的死鬼爸妈吧!”没想到,她摇了摇头,说:“杀了我也没用的,我已经立了遗嘱,死后把所有财产都捐出去。”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的火焰一下子喷了出来。我用手提电脑把她砸倒在地,她头上流出了血,但没有晕过去。她一言不发地坐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我。我再也按捺不住了,她看不起我,她以为我不敢杀了她,所以我扑过去,用电源线缠住她的脖子……
就像你们看到的,这些事不光彩,没什么值得说的。所以,一开始我没打算说出来,但是既然你们锲而不舍,我就当作故事告诉你们好了。
这就是我的作案动机,你们把它理解成一个男人捍卫尊严好了。
我当然感到后悔,但后悔也于事无补呀。而且,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得了这样的病,也算是老天给的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