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壁重的顺王府大门前,苏锦娘一靠近,立马就有当值的守卫从阍室出来询问,“此乃王府重地,请问您来意何事?”
“我是给景世子送东西的。”苏锦娘从怀里拿出一个雕花木匣,打开盖子,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是银子。
这是上个月十里船舫的分红,她跟景星赴既然是入股关系,那就亲兄弟明算账,将来也好不亏不欠。
侍卫看着匣子似在犹豫,就见景星赴身着金线锦衣,步履轻快地大步流星而出,头顶的华丽玉冠被暖阳折射得闪闪发光。
守卫见了他,纷纷向他行礼。
经过苏锦娘时,景星赴放缓步伐,视线落敞开的木匣上,眉宇间透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神采,“苏娘子这是做什么,到顺王府来收买我?”
一片阴影挡在苏锦娘面前,她瞥见景星赴身后还跟着关书白,对方眼睛带火地看着她手里的银子。
“啪嗒”一声盖子合上,苏锦娘反应很快地道,“上次景世子带着三皇子赏脸,账房忘了鹿肉是你们自带的,多算了银子,我今日特意上门给景世子退回,你可是十里船坊的贵客,万万不能多收你一文钱的。”
景星赴带着淡淡的笑,似乎对此事洞若观火,“以后若有算错的银子,就存在十里船坊,当我下次的酒钱。”
这是让她把分红都存在十里船坊的意思,苏锦娘点头不语。
关书白狡黠地抢过匣子,对景星赴抢白,“存着做什么,正好我们今天吃牛肉没带银子……”
“你们要去吃牛肉?”苏锦娘眼睛瞪大,世家公子们简直目无王法。
说还没说完,手臂就被一个力道箍住,景星赴把她扯到两个人中间,压低音量道:“这下好了,是我们仨要去吃牛肉了……”
苏锦娘就这么赶鸭子上架地被绑架了。
九曲村坐落在金陵北部的山坳里,铁一赶着马车,车里坐着兴致勃勃的关书白、闲情雅致的景星赴和闷闷不乐的苏锦娘。
苏锦娘心中腹诽,以景星赴花蝴蝶的性格,出行必定是俯瞰众生的骑马巡游,能让他乖乖坐进马车唯有那一口吃食。
她掀开车帘,村落的房屋多为青瓦白墙,小溪已然结冰,牛羊悠步在乡间路上。
关书白一路上嘴就没闲着,“既来之则安之,苏娘子何不享受一下口腹之欲?”
苏锦娘没好气地撂了一眼二人,愤然道,“王公贵子,资财充盈,锦娘一介市井百姓,须为三斗米折腰,确实没有二人的雅兴。”
闲谈间,马车停在了一户悬着红灯笼的民宅前,炊烟香气从房内飘散而出。
接待的他们的是一个阿婆,衣着朴素,穿一件蓝色棉袄,腰间系着褪色的围裙。
景星赴和关书白两位大爷似的下了车直接就往里进,苏锦娘微笑地跟阿婆招呼进了内室,却没想到外面平平无奇的田野间农家院,内里确实别有洞天。
回字形的四合院,白色外墙带着阵阵香气扑鼻,关书白啧舌,“这墙是用香料涂的,就是为了掩盖肉香……”
正堂里的炭火烧得旺,整个房间温暖如春,阿婆给他们领到上座后道,“贵人请上座,菜品稍后就到。”
说完就出了正堂,也不关门,苏锦娘正纳闷,就见两头牛被牵到了堂前的空地上。
“斗牛表演,给贵人们助兴。”农家汉说完,就迅速退场。
两头牛在解开眼罩的那一刻,就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凶猛的目光锁定对方,牛角上绑着特制的保护器,以防止过度伤害。
在关书白的欢呼声中,公牛们用力冲撞,头角相交,场地回荡着撞击声和触碰声,那声音就像敲在苏锦娘心上,她捂住了耳朵。
景星赴斜靠着凭几,修长指节随公牛撞击也一下下敲在食案上,那人闲散得令人发指。
苏锦娘皱着眉看着一头牛被撞翻,又马上起来,心底一股郁气在翻腾,“牛类互殴很娱乐吗,郎君们何必暴虐如此。”
这时公牛的角正碰撞到一起,擦出火花,场面异常激烈。
关书白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来了,他勉强从欢呼声中抽出一丝注意力,对苏锦娘说,“这就暴虐了,你还没见过斗奴呢,那才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敲击食案的手指一顿,景星赴眼睛没离开斗牛场,漫不经心地问,“在哪能看到斗奴比赛?”
关书白忙笑嘻嘻地推荐,“就在这附近的黑作坊,不过我阿耶不让去,要是景世子非要带我去的话,我也是不好推拒的。”
说完还一副为难的样子,苏锦娘一秒也呆不下去了,她起身就要出院子,景星赴对牵牛来的汉子打了个手势。
那人很有眼色,马上中止了斗牛的表演。
关书白不满,“别走,我还没看够呢。”见那人那牛都没停,带着火儿做到椅子上,“就不该带妇人出门……”
苏锦娘杏眼圆睁,“是我自愿来的吗?”
而后两人同仇敌忾地一同望向景星赴。
“咳,贵人,给您上菜了。”阿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在一阵阵热气蒸腾中,她手握铜耳持着巨大的铜锅子,稳稳地将它端在宽阔食案上。
锅底儿香气扑鼻,红红的辣椒、翠绿的青菜、新鲜嫩滑的牛肉片切成薄片,交织出一幅美味的图景。
铜锅子周围又配上了一圈美食,自然是以牛肉为主,孜然牛肉、黄焖牛肉、灯影牛肉……
关书白的火儿霎时消得一干二净,提起木箸就开始夹菜,边吃还边朝门外喊,“阿婆,拿酒来。”
苏锦娘也放弃了对美味的抵抗,她端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地品尝着每一道菜肴。
倒是景星赴并不急于动筷,他随意地拈起一杯酒,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意,“今天的牛肉是谁做东?”
两双筷子同时僵住,四只眼睛齐齐望向他,异口同声,“我是作陪。”两人第一次如此默契。
景星赴哈哈大笑,他动作悠闲从容地涮一片牛肉再蘸上酱料送入口中,表情是说不出的淡漠。
突然,一群侍卫骤然闯入了堂内,领头的侍卫高大威猛,手持明晃晃的长刀,厉声问;“你们是何人,竟在此间享食牛肉,莫不知这是圣元律法不允的吗?”
苏锦娘心跳急促,手心微微出汗,默默放下了木箸。
反观关书白见怪不怪,嘴里嘟囔着:“是误杀,是误杀,”
“各位官差辛苦跑一趟,不如一起同食。”他端起桌上一盘孜然牛肉,要往领头侍卫那送,送到一半的手在空中被人拦住了。
景星赴:“不是误杀尔等又如何?”
关书白眼前一黑,这位祖宗这是在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