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背影渐趋渐远,逐渐隐匿于黑夜之中。
阿明瞥了眼与邬霜体型相差甚远的外套,又将她的小挎包和手机递了过来,这才凑近问:“遇见朋友了?”
“嗯。”邬霜收回视线,“怎么了?”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呢。”阿明喘了口气,带着些指责的意味,“莫名其妙的就跑了,把我吓得够呛啊!”
邬霜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同时又为方才的冲动而后悔。
她捂了捂脸颊,故作轻松道:“以为碰见了熟人,所以才追了出去。”
“熟人?”
“嗯。”
不知道是不是碰了酒精的缘故,阿明很轻易便能察觉到,邬霜眼底的光黯淡了下去,甚至多了些让人不明的情绪。
关于邬霜之前那些事,他也曾听别人聊起过。能让她如此失态的熟人,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位,想必又是那位令人心寒的未婚夫吧?
他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安慰。
邬霜用嘴衔下手腕上的黑色橡皮筋,五指作梳开始整理头发。
等到阿明再看过去时,她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让人不得不怀疑方才,只是他眼花产生的错觉。
阿明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抬起手在她肩上轻拍了几下。
邬霜很快便将发型整理标准,露出饱满白净的额头来。她将逢凛借她的外套扣好,精神抖擞地问:“阿明哥,阿蔷那边联系你了没有?”
阿明险些忘了正事,“刚刚才给我发了短信,说董倩的尸检报告出来了。”
“那先回局里吧。”邬霜提议。
“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换下衣服?”阿明怕她着凉。
“没事儿,我待会抽空换了就行。”
“也行,那走吧。”
两人并排往大桥上乘车点走,邬霜将手揣进外套兜里,手背瞬间被冰凉的触感刺到。
她趁阿明没注意到这边,将金属小盒子摸了出来,一看竟是德国产的水果糖,糖盒上印着株新鲜的蓝莓枝。
这种糖比较小众,她也只在很小的时候吃过一次,甚至连什么味儿都记不起来了。
邬霜不自觉地笑了笑,什么嘛。
这人反差倒还挺大,兜里不装烟盒火机,倒是装了盒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糖。
邬霜和阿明回到B组办公室的时候,隋蔷和徐坤正埋着脑袋扒拉盒饭。
兴许是饿急了,两人的姿态毫无美观可言。
听见门口的动静,隋蔷捧着半碗番茄蛋汤瞧了过去,差点没被嘴里的饭菜呛到。
徐坤也怔住了,“你俩什么情况啊?走红毯去了?”
阿明自信眨眼,没正面回答问题,“老大呢?”
徐坤指了指楼上:“上边儿开会。”
邬霜将挎包搁在桌上,还没来得及转身,就感受到身旁的隋蔷拽了拽她的裙摆,手还特不老实,在她大腿上摸了一把,揩油揩得及其自然。
“干什么去了?”隋蔷审视着她。
邬霜往桌边缘一靠,“阿明哥请喝酒。”
隋蔷立马换了个靶子,冲着阿明大喊大叫,“喝酒只叫霜霜一个人,姜旭明你还是不是人啊?”
阿明依旧吊儿郎当的,“请谁都不会请你。”
隋蔷语气很冷静,“嘁,谁稀罕。”
徐坤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你俩真去喝酒了啊?霜霜好像还化了点妆?”
他又看向阿明,诚恳地评价道:“阿明也打扮得这么骚包。”
阿明刚才被误解成gay,现在又被徐坤这般评价,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要气得原地升天的节奏。
他摸了摸梳得油光靓丽的大背头,恼羞成怒道:“骚包?”
隋蔷笑得不行了,“用词毒辣啊,坤哥。你瞧瞧他穿的那身,像不像那鸭子哈哈?可以直接去夜店上班了……”
徐坤很认真地品鉴道:“有内味儿了啊,富婆绝对喜欢。”
他又扒了口饭,含含糊糊的补充一句,“明,苟富贵,勿相忘。哥们以后就靠你了啊!”
阿明翻了个白眼,“滚蛋。”
办公室里边呼呼吹着暖气,邬霜缩在旁边看着热闹,觉得脸上那层妆油得不行。
她走到隋蔷的办公桌旁边,拉开收捡杂物的那层抽屉,翻出半瓶卸妆油小样来。
“你们继续吃,我去洗把脸。”
隋蔷点点脑袋,收拾着外卖盒,又忍不住拿阿明开玩笑,讨论着他白裤子是否会透的问题。
邬霜将卸妆油拿上后,拧着袋子去了趟卫生间。简单的卸妆洗面之后,她又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回来之后,她将逢凛的外套挂在椅背上面,又听见隋蔷在问阿明穿西装裤,劈叉时究竟会不会开档?
阿明也不恼了,甚至站起身来打算演示一番。
“停停停,待会真破了,我怕长鸡眼。”
隋蔷笑得前仰后合的,又从抽屉里翻出袋洗发水。她将它举在左手里晃了晃,俨然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你要不学学霜霜,把你那油头洗了吧?”
阿明赌气:“老子偏不,这样多帅啊!”
隋蔷扑哧一声:“你对自己能不能有点清晰的认知?”
徐坤也算是刑侦队的老人了,年纪也比阿明他们要大些。他将吃剩的外卖盒扔到门外垃圾桶,回来喝了半瓶矿泉水后,便开始催促监督大伙开始干活了。
说回到案件上的正经事情,隋蔷也不跟阿明说笑了,赶紧将几份尸检报告发下去。
徐坤读着报告上的重点:“死者董倩的死亡时间:大致为11月7日凌晨。距离现在已超过72小时,生前未遭受任何侵害,尸检后发现这三点值得注意:
一是在死者鼻腔内发现极少量的粉尘,不过并没有特别之处,就是最普通常见的灰屑。死者生前可能去过灰尘较多的室内,例如仓库、地下室等地。
二是,溺亡是液体进入呼吸道或肺脏引起的堵塞性窒息死亡,但死者的胸腔只伴有少量积水,且不存在任何挣扎痕迹。死者若以有意识的状态入水,呈现不了这种状态,这点就与溺亡相悖。
所以推测,死者入水前应该处于无意识状态,很有可能因为药物、酒精、窒息等失去了意识。
三是,未发现死者有服用过药剂的现象,但在血液中发现了酒精残留。可惜死亡时间已经超过24小时,难以确定酒精摄入量是否超标,达到醉酒的状态。”
隋蔷也想不明白:“那按现在的尸检报告来说,完全可以用自然死亡或者自|杀来结案的……”
阿明知道她的意思:“但怪就怪在尸体曾被二次搬运挪动过,人为迹象较重。这起案件如果属于他杀,那凶手这么做,就有些画蛇添足了。”
“像是故意而为之。”
邬霜看着尸检报告陷入了沉思,“是凶手刻意露出破绽,让我们去发现端倪。”
“前几天总有可疑人员在午夜时敲响我的门,我当时误以为是上起案件的作案者,故意诱导我开门实施入室抢劫。但现在看来,也可能是杀害董倩的凶手知晓我警察的身份,而故意挑衅。”
“挑衅?他还愁没人抓他是么?故意来引起你的怀疑?”隋蔷更想不明白了,“哪有罪犯蠢到这种地步哦?”
“不是蠢。”邬霜沉了沉眉,“是他极度自信。”
“犯罪心理学研究表明,凶手最喜欢重返案发现场。大部分是为了知晓警方的办案进度,查漏补缺,消灭遗漏的证据;也有极个别的凶手会折回,只为欣赏犯罪现场,从而获得成就感。”
“而凶手再次挪动董倩尸体,故意制造不完美犯罪证据……我觉得更像是挑衅和讽刺,他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坚信我们抓不到他……”
阿明听完浑身不舒服,“我靠,这也太变态了吧?”
徐坤见邬霜目光沉静,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他倒不是不愿意相信她这番说辞,只是如此推测下去,凶手内心得强大到一种荒谬的程度。
“还是得先从嫌疑人入手。”徐坤补充一句。
邬霜又翻开了有关案发现场的那沓文件:“我觉得还需回案发现场,进一步排查可疑的痕迹。”
“我们上次都已经排查完毕了。”隋蔷解释道,“除了死者的生存轨迹,并未发现其他异常,加之水流漫向客厅等地,凶手也有刻意消除痕迹。”
邬霜只是觉得她始终未踏足过案发现场,单从图片资料排查总觉得少了点真实感,或许会存在其他遗漏。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发现余下几人都盯着自己。
“我也只是猜测。”邬霜小声补了句。
徐坤告诉她:“再次勘察现场,没有其他收获,就等于浪费时间。死者是会自己说话的,我们现在应该利用报告,抓紧时间筛选排除嫌疑人。”
邬霜放下文件夹:“那好,我没意见。”
见她还比较配合团队工作,徐坤才继续问阿明今日收获:“你们跑了大半天,有没有查到些什么?”
“陈森与董倩存在情感和金钱上的纠纷,按理说目前的嫌疑应该是最大的;其次就是酒吧的调酒师Jason,他应该特别了解董倩。但是前几天休假了,我们跑了个空。”
“那就先从他们着重入手吧。”
阿明打了个哈欠,“现在传唤吗?”
“都行。”徐坤看了眼墙面的钟,“老大应该也快散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