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脸上传来钻心的痛,鲜血流下脸庞,周暮烟已经哭得不能自已。片刻后却又奋力张牙舞爪起来,发了疯般地嘶吼:“厘朝雾,我要杀了你!”

朝雾按死了她的胳膊,红着眼睛笑道:“随时欢迎你来杀了我,我等着你。”

说完她推开周暮烟的胳膊起身,示意春景赶紧走。

春景会意,猛一把推开银弦,把银弦推得跌坐在地上。然后趁周暮烟和银弦都还在痛哭起不得身的时候,她跟着朝雾快步跑去来时的狗洞那。

簇儿听了朝雾的话,早到外面去了。

朝雾和春景身形果断,直接钻了墙上的破洞出去。到外面再出几层高大的石头,见着簇儿只简单说句“快走”,拉上她的手就跑。

簇儿看朝雾和春景都绷着脸,一副十分紧张的样子,也不浪费时间多问,跟着两人迈开最大的步子跑去马车停放点。

虽然距离不近,三人硬是片刻不歇地跑了过去。

到了那边急慌慌上马车,朝雾连呼吸都没缓,直接吩咐车夫,“劳烦您驾车回城,快一点。”

车夫也不认识这三位姑娘,不知道她们来来去去干什么。但他不过赚点租子钱,自然二话不说抽上马尾就驾车走了。因得了吩咐,那车速更是撵到最快。

马车很快就进了城,朝雾尽量平着气息,附在簇儿耳边道:“待会早些放你下去,你自己回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见过我。周姑娘是黑了心肝的,我的死与她有关,切记。”

簇儿绷着表情把朝雾的话全听在了耳朵里,冲她点头,“嗯!”

马车往城西走了没多久,朝雾便让车夫停了车,给簇儿先下车。她和春景留在车上,不要车夫送她们回王府,仍跟着车夫去车行。

因为摆脱了周暮烟,此时朝雾已经慢慢松下了神经。看着簇儿下车,她收回目光来坐好,才发现春景一直在盯着她看,仿佛在看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朝雾又缓了片刻,气息虚软地看着春景问:“被吓到了?”

春景摇摇头,“一点都没有。”

朝雾再看春景片刻,突然笑起来,“我没有看错人。”

春景伸手过去抓着朝雾的手,吸口气道:“别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撑着,以后我跟你一起。虽然我没那么聪明,也不怎么厉害,但一定不会拖夫人的后腿。”

朝雾眼眶微湿,强笑道:“那你要不要抱抱我?”

听到朝雾说这种话,春景眼眶瞬时也湿了,忙坐到她旁边,把她抱进怀里。一边抱着她给她依靠,一边慢声跟她说:“会好起来的。”

朝雾靠在春景怀里闭着眼睛,眼角的泪意粘湿了春景的衣襟,她低声道:“会么?”

春景想想刚才在陵园里听到的话,单暗念“赵太后”和“晋王”两个名号,已经足够她把所有士气泄完了。不过她还是给自己鼓了气,硬撑着士气道:“夫人相信我,一定会的。”

朝雾闻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春景则抱着朝雾默默地想,原来她家夫人就是那个蝶儿称为传说的厘家大姑娘,因为家族权力斗争,被赵太后和晋王联合周家设计,才会沦落至此。

而晋王,不仅设计她没了清白,被家族抛弃,又后在外偶遇她强抢她,当着她的面差点打死她喜欢的人,硬生生拆散了她和楼骁,最后逼她成了他的侍妾。

此番回去,她家夫人对晋王的恨,怕是又得多上几倍。

因为晋王的权力和地位,她家夫人报复不了他,更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还得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伺候他,那心里的苦又有多少。

之前春景还会劝朝雾,让她安心服侍晋王,现在再也劝不出这样的话了。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赵太后和晋王一起,受千刀万剐的痛!

***

周暮烟被朝雾抽耳光抽得脸蛋通红,半侧脸被划了两道伤口,血流进脖子里。等银弦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她面前时,也只剩下哭的份了。

周暮烟躺在地上起不来,声音抖成了弹线,叫银弦,“快去叫人。”

银弦从没遭遇过这样的事,着实被吓得快破胆了,听了周暮烟这话才略平静下来些,忙起身跑去陵园大门外叫人。

朝雾的衣冠冢在陵园最偏远的位置,离大门很远,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喊了,大门上守园子和车夫小厮全都听不到的缘故。

等银弦慌慌张张跑到大门上,门上守着的人才知道出事了。马车不好进园子,车夫和小厮还有守园子的人,忙跟着银弦往园子里去。

然往里跑了没几步,周暮烟已经自己出来了。她用手虚捂着左侧半张脸,埋着头抬手搭上银弦的胳膊,压大半力气在她身上,往园子外头去。

到了外头上马车,没有心思管其他的,忙让车夫拉着她回城。

回城的路上,她不敢碰自己的脸也不敢哭,因为眼泪落进伤口里疼得钻心。她攒着眼泪在眼眶里,到家见了周夫人,才又放肆大哭起来。

周夫人不知她怎么惹了一脸伤回来,惊得忙叫请太医。

进了屋,周夫人对着周暮烟又是哭又是疼,心肝宝贝哄一气,更是恨得牙痒痒,问谁把她伤成这样。这是多狠毒的人,往女孩子脸上划口子!

周暮烟打发了房里的所有下人,虚捂着脸哭着告诉周夫人,“是厘朝雾,她没有死,她就在京城,是她伤的我,太太,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周夫人听了这话一愣,眼角还湿,“你说的什么糊涂话?厘家那丫头,死了都快两年了。”

周暮烟疯狂摇头,“她没有死,她真的没有死。一定是厘家做了手脚,对外宣称厘朝雾已经死了,还做样子办了丧事,实则是把厘朝雾给放走了!”

周夫人慢慢拧起了眉头,“你怎么没抓住她?”

周暮烟仍旧哭哭啼啼,“我打不过她,让她跑了。她是回来复仇的,我的脸就是她划的。”

周夫人拧眉细思,片刻后道:“她是厘家大小姐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又能做得了什么?她一个女儿家,拿什么复仇?”

说着又忍不住怨怪周暮烟,“我早跟你说过,别去陵园看她,你偏不听我的。”

周暮烟声音低下来,“我不过是……觉得对不起她……”

周夫人一边心疼一边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叫她划了脸,觉得对得起了?她一定也是料准了你这种心思,觉得你会在今日去陵园看她,所以才会在那里守着你。”

周暮烟抽抽噎噎,不再说话。

周夫人又道:“当场抓住了还好,现在没抓住,连我都怀疑你这话的真假,莫说别人。即便她还活着,已经不是厘朝雾了,你让我们到哪找她去?为了她,把京城翻个个儿?”

周暮烟吸一下鼻子,“我爹掌管着侍卫营,有的是人手,有何不可?”

周夫人吸口气,“朝廷那侍卫营,是这么用的?”

周暮烟眼睛红红地看着周夫人,“难道我就忍下这口气了么?”

周夫人看着周暮烟脸上的伤,仍觉犹如伤在了自己身上一样,十分心疼。然这事实在没头没尾,根本无从下手,她也只能咽口气道:“先张罗你的婚事,我自会安排人去查,绝不会放过她。”

提到婚事,周暮烟又崩溃一记,“我现在这副模样,怎么嫁给琮哥哥?”

周夫人道:“卫琮不愿与你结这个亲,这是我求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亲自赐的婚,婚期就是后日,家里喜绸子红灯笼都挂好了,你莫要跟我胡闹。”

周暮烟还想再说话,没说出口,外面有小丫鬟传,“太太,王太医到了。”

周夫人不再与周暮烟多说,忙让王太医进去给她看伤。

***

朝雾带春景回到王府,不再像昨一晚那么怏怏的,浑身却多裹了一层冷霜。直至李知尧回来在她房里用晚饭,她身上的冷霜层不但冷度不减,反而又厚了些许。

李知尧现在对她似乎很是容忍,一直到晚间洗漱完在床上卧下来,都没有因为她脸色挂冰不好看,而对她有一丝不耐烦,或动半分怒气。

他把她揽在怀里,还像平时一样对她,且还关心了一句:“今日又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朝雾背对着他,不想看他也不想跟他说话,勉强吐出来几个字,“没有人惹我。”

李知尧又不是傻子,瞧不出她不对劲。她掰过她的肩膀,让她躺下身子看向自己,盯着她的眼睛问:“那摆着这张脸给谁看?我总之没惹你,你也不该给我看。”

朝雾定定盯着他,声音冷冷清清,“你惹我的还不够多么?”

李知尧稳了片刻情绪,“又要提以前的事?”

朝雾知道李知尧快要没耐心了,她强迫自己控制住情绪,不要彻底崩掉。调整了片刻,她避开目光,低声道:“不提了,我说过了,我会安心跟着你,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听了这话,李知尧松了口气,不与她一般计较,揽了她在怀里,身子微微覆过去,落唇在她唇边。在他要亲上朝雾嘴唇的时候,朝雾猛偏头躲开了。

朝雾努力控制着自己,小声道:“这两日身子不爽快,改日吧。”

听了上一句话,李知尧对朝雾多了不少耐心。他落吻在朝雾唇边,声音低低哑哑道:“我已经憋了好几天了,你忍心看我这样?”

朝雾忍不住抗拒他,躲着他的嘴唇,“找别人可以么?除了春景和秋若,院里其他几个丫鬟,都随你挑,本来也是太后娘娘送给你服侍你的。”

李知尧顿时被她说得没了兴致,还有些气闷。他停下动作,看她的侧脸看一气,忽起身坐到了床沿上。瞧着是要穿鞋走的,坐片刻后却突然又躺了下来。

他胡乱拉了一下被子道:“不做了,睡吧。”

朝雾默默松了口气,躺在李知尧旁边动也不动。

李知尧果真也没再碰她,许是白日忙得累了,躺下片刻后也就睡着了。

而朝雾一直没有睡着,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全是李知尧对她做过的所有龌龊事。加上周暮烟今天在陵园里对她说的,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在听到李知尧睡熟后,她伸手摸进自己的枕头底下,有力握住自己早准备好的匕首。她想着,不过就是一下,她手起刀落,直插他心房,就可以让他直接毙命。

可她并没有杀过人,握着匕首的手紧张得在发抖,连气息都绷成了线。后来她横了心闭了眼,打算就今晚与他同归于尽,一起共赴黄泉。

然就在她抽出匕首的那一刻,顺哥儿突然哭了起来。

极其突然的,朝雾瞬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旁边的李知尧却迷迷糊糊伸手摇了她一下,“快,顺儿尿了。”

朝雾手上的力气已然尽散,她忙把匕首藏回自己的枕头下,还下意识地往里藏了藏。然后她压着呼吸起身,从李知尧身上爬过去,下床去看顺哥儿。

在微弱的烛光中看到顺哥儿哭得皱起来的脸,再想想自己刚才险些动手,心中顿时痛得揪起来,朝雾猛一下闭上眼睛,但眼缝间仍有眼泪漏出来。

她是被仇恨冲昏头脑了,险些忘了,如果李知尧死了,陪葬的不仅是她,还有软萌可爱的顺哥儿,以及春景和秋若。

朝雾站在小摇床边缓了很久,听着顺哥儿一直在哭,李知尧在床上打开帐帘,迷糊着表情看了她一眼,问她:“是不是尿了?”

朝雾忙收起情绪,也没抬手去擦眼泪,只应声:“嗯。”

李知尧听出她声音有些奇怪,直接掀开被子下床,穿了鞋下脚榻,到朝雾身边,往她脸上看了看,问她:“哭什么?”

朝雾吸吸鼻子,“我没哭。”

李知尧完全不知道女人都啥心思,这情绪变得也太突然又奇怪了,他完全看不懂。

他也懒得去揣测,直接挤开朝雾,站到小摇床边,弯下腰看了看顺哥儿,对朝雾说:“把灯拧亮些,你指挥,我帮你弄,是不是要换尿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仙女春日暖阳扔了两个地雷,爱你哟(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