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被安妮一提醒,心中陡地一动,她也立时问自己:为什么在金通银行边的小巷之中进行交易呢?那绝不是理想的交易地方!
高翔在离金通银行有一条街虑下了车,银行区是本市的心脏,在日间的时候,这几条路上,摩肩接踵,不知有多热闹。
但是现在,它却是冷清清地,冷清得几乎一个人也没有,许多幢高耸宏伟的建筑物,在那样冷清的情形下,也给人以孤寂之感。
高翔一面向前走去,一面也在想:为什么卢得和那主谋人。要约在金通银行旁边的小巷之中,进行会晤呢?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感到奇怪的问题,高翔立即想到了一个可能因为被谋杀的对象,是金通银行的总经理。但是他继而一想,就觉得那个理田,是没有什么根据的。
高翔一面想着,一面向前走去。由于四周围是如此寂静,是以高翔也将脚步放得十分轻,他已经来到金通银行的对面了,金通银行的巨厦,是整个银行区中最宏伟的一座。从马路对面抬头望去,只见那座巨厦,像是一头硕大无朋的巨兽一样,令人产生一种阴森可怖之感!
高翔呆立了大约几秒钟,他在那几秒钟之内。心中急速地转看念,在刹那间,他心中所想到的,是一些奇妙的心理问题。他设想那主谋者在第一次会晤职业凶手卢得的时候,当然也是在夜晚,而不会是白天,那么,主谋者当时的心情怎样!那主谋者不可能是一个职业犯罪者,因为一个职业犯罪者,是绝少假手外人来杀害一个人的,那样,会有把柄落在别人的手中。职业犯罪者的做法是亲自下手!而如果不是职业犯罪者,那么当他会见卢得时,尽管可能装出若无其事的神态来,他的心中却可能十分害怕和紧张。那样想来,选择巨厦旁遏的小巷作为会晤的地点,更加令人想不通了,因为在巨厦的旁边,那种阴沉的气氛,只会使人增加心头恐惧的,除非……
高翔一想到这里,心头不禁陡地一亮!刹那之间,他觉得自己已经想通了,想通了为什么那主谋者要在这冀会晤职业凶手了,那自然是因为对这个主谋者来说,银行的巨厦不但不足以成为阴沉的威胁,反而使他在心理上获得安全感!那也就是说。这个主谋者对金通银行大厦,十分熟悉,他是金通银行中的人,而且一定是职位十分高,和银行的关系十分深的人!
高翔一想到这襄,心头又感到了一阵高兴。他并不立即过马路去,而是在马路对面走着,来到了那小巷的对面。这时,天又浙浙沥沥地下起雨来了,那对高翔是有帮助的。
高翔拉高了雨衣领,拉低了雨帽,站在对街,使人家看不清他的脸面,而他则向对面小巷中旺视看,小巷中只有一盏灯,雨光蒙蒙,使得小巷之中,十分黑暗。但是高翔也可以看到。那时,巷中还没有人出现。
高翔转到了一幢大厦的角落处站看,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对面,约莫十分钟之后,他看到有一个人,在小巷的另一头走了进来。那人走得十分慢,高翔和他隔得还远,自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人,而且,那人也和高翔一样,竖着雨衣领,戴着宽边雨帽。
高翔连忙走过了马路,来到那小巷口。当高翔在那小巷口出现的时候,那人走进了小巷,大约三五码,高翔离开他仍然有将近三十码的距离,依然看不清他是谁。他们两人,都呆了片刻,然后才渐渐接近。
高翔的心中,实在十分急,急于想知道那人是谁,但是他部不敢太匆准,唯恐因之而露出破绽来,给对方认出他不是卢得。他们渐渐地接近,当高翔和那人,相距只有十来码之际,高翔的心中,更是入为紧张、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也就在那一刹那,他突然看到对方的右臂。作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动作。那人的右手,一直插在雨衣的袋中,这时他的那个动作,在旁人来说,可能根本不会注意,但是高翔毕竟是反应极其无敏的人,他立时站定了身子。那人的右臂,像是想提起来,可是却又不提起,那分明是他的心中,对于应不应该将右手伸出来,还正在犹豫不决!那使得高翔立时想到,那人的手中握着枪,他是决定不下现在就放枪。还是等高翔离得再近些才射击!
高翔也可以肯定,那人是一个生手!如果他是一个老练的杀人者,那是决计不会在杀人之前,有那种犹豫不决的动作的。
高翔在一呆之后,身子立时蹲了下来。也就在他一蹲下来的那一瞬间,枪声绊了。枪声连留了三下,那三下枪绊,在两幢大厦之间,引起惊人之极的回向来!
高翔的身子滚动着,滚到了大厦的迪门之旁,他藉看一根粗大的水管作掩护,翻身过来,也已拔枪在手。
高翔的枪法是国际知名的,他一握枪在手,那人可以说已经没有生路的了,但是,当高翔举起枪来的那一瞬间,那人却已奔出了小巷。
高翔连忙身形跃起,向前追了出去。他是以百公呎赛跑的速度向前冲出去的,在他向前冲出去之际,他还要冒看被对方枪盘的危险,可是他劫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不能失去那线索,他一定要追到那主谋者。小巷中因为下雨的关系,地面十分滑,高翔奔出去的势子如此之快,好几次几乎滑倒,但高翔的身手十分矫捷,他几乎在十秒钟之内,就奔到了巷口。但是那人却不在了!
高翔立时在巷口贴墙站定,他没有听到汽车驶走的声音,可想而知,那人一定还在,那人是有枪的,他自然要小心!
高翔才一站定,便已经听得马路的两面都有警车,绊看呜呜的警号叟。驶了过来。刚才那三下枪岱发出的肆酵如此茂人,自然惊动了巡逻的警车。在不到五分镂的时间中,小巷两端,停了四辆警车之多,高翔在第一辆警车到达的时候,便已现了身,他手中一直握看枪,大声吩咐道:“封锁附近街道,找寻一个穿看雨衣的人,那人的手上有枪,行动要十分小心!”
金通银行的后门,成了高翔的临时指挥所,撑车的车头灯,照射在金通银行亮晃晃的铜门上,再加上雨光的反映,射出眩目的光芒来。
那人窗在不可能逃得太快的,高翔心中在想,可是,半小时,一小时过去了,那人却仍然没有踪迹,使高翔不得不下令撤销封锁!
因为天快亮了。这个全市的心脏地区。在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又要开始活动了,全市每一个角落都会有人涌向这里,如何还能封锁主要的通道。
当高翔坐在车上,车向营局驶去的时候,一则由于疲倦,二则是由于心中的沮丧,他一直闭着眼,连睁开眼来的气力都没有。
他在埋怨自己,当时一看出对方似乎有异动之际,实在不应该立即蹲下来,而应该向前扑去!
可是他的心中,却又立即苦笑了起来。扑向前去,实际上是没有可能的,对方发枪的话,如果他正向前扑,如何避得过去。
他回到了替局,进了他自己的办公室,锁上了门,脱下雨衣,就在长沙发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他是被对讲机的“滋滋”声吵醒的。
当高翔睁开眼时,已是满室阳光了,他跳了起来,按下对讲机的掣,女秘书的声音立时响起,道:“高主任,兰花小姐来了!”
“噢,请进来!”高翔跳到门前,打开了门。
木兰花的神情不怎么开朗,她见了高翔,立即问:“昨天晚上的事情怎样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络,害我等了一晚。”
高翔忙道:“我回来时,天已快亮了,不想吵你。”
“情形究竟怎样?”木兰花再问。
高翔苦笑了一下,道:“我见到了那人,可是那人在离我还有十来码时,便向我开枪射盘,我再去追他时,他已失去了踪迹。”
木兰花和高翔一起走进了办公室,她不以高翔的回答为满足,又道:“你将详细的经过。一点也不要遗漏,讲给我听。”
高翔知道木兰花的分析能力在自己之上,同样的经过,在自己眼中,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在木兰花的分析之下,便能说出问题的本质来。
是以他略想了一想,便将昨天晚上,所有的经过。都讲了一遍,他不但向木兰花讲了当时的情形,而且,也向木兰花讲了自己的想法。
木兰花一直静静地听看。等到高翔讲完,她才抬起头来问道:“你说当时很静,那么,在那人出现之际,你可曾听到汽车声音?”
“没有,我一直注意着那小巷,他是在静寂之中,突然出现的,然后,当我去追赶他时。他一奔出小巷,就不见了。”
“他躲进金通银行去了。”木兰花说。
木兰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调,十分平静。
可是,木兰花的话,却令得高翔陡地一震!
木兰花立即又道:“你为什么感到奇怪?你想得对,那主谋者选择了那小巷和职业杀手见面。唯一的理由就是那银行大厦对他的心理有安全感,他是银行中的人,他从银行中走出来,出现在小巷中,然后,当他逃走时,他又逃回跟行。”
木兰花的分析,虽然是令人吃惊的,但是那样的分析,胡怡好解释了为什么那人会一奔出小巷,便立即不见的疑团!
高翔呆了半晌,才道:“可是……可是当时我站在银行的后门,大铜门却下着锁,那人怎能这样快便回到了银行之中?”
“他可能有别的小门可通,我想,我们应该到现场去勘察一下,而且,我们也应该去拜访一下银行中的某位高层人员了。”木兰花说。
“你是指哪些人?”
“银行一共有四个巨头,总经理死了,我们要见的人自然是董事长,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三人,去察看他们的反应!”
高翔点头道:“你说得对,我们这就去!”
高翔和木兰花一起离开了警局。
当他们来到了金通银行巨厦旁的小巷时,正是中午十二时,这条小巷中全是匆匆忙忙来往的人,和午夜的寂静,如同两个不同的世界。
小巷中还有好几个便衣人员守着,他们见了高翔,也装着不认识一样,高翔和木兰花一起在小巷中向前走去,道:“就在这里,他向我连发三枪,我躲在那水管之后,准备反击时,他已奔出了巷口,等我追出去时,他已经不见了。”
“他奔出巷口时,转向左还是右?”
“这……我没有注意。”
木兰花虽然得不到高翔确切的回答,但是他们仍然向前走着,等到出了小巷,向左一转,便是银行的后门,木兰花站在银行的后门口,看了一看,就道:
“你看,后门的两旁,都有两扇门,那两扇门,不是在铜闸之内,可以迅速开启的。”
高翔失声道:“是啊:我昨晚竟未曾想到这一点。”
木兰花笑道:“今天想到,也还不迟。”
她说着,已走上了石阶,一阵清凉的冷气扑面而来,他们已走进了银行的大堂,高翔越过了木兰花,直向董事长办公室走去。
银行大堂中的人比往常来得多,虽然那样的情形不算是挤兑,但是人心惶惶的情形,邦还是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可以看得出来。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知道,挤兑风潮,还是随时可以发生的。金通银行的地位,可以说仍然是在风雨飘摇之中!
女秘书一看到高翔,便已按下了通话机的掣,接着,她站了起来,替木兰花和高翔,推开了董事长室的门,高翔和木兰花走了进去。
董事长陆德从豪华的真皮座椅上站了起来,高翔立即看到。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也在,三人的面上神色。都十分忧虑。
单从他们三人面上的神色看来,是很难断定谁才是一切事件的真正主谋者的,高翔一进去,就道:“很好,你们三位都在这里。”
陆德的声音有点异样的尖锐,道:“关于我们总经理的死亡,警方可有了什么新线索?”
高翔的神态像是十分轻松,他道:“陆先生,你问错了,警方是早已有了线索,而不是有了什么新线索!”
陆德等三人,全呆了一呆。
高翔暗暗向木兰花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让他一个人来说,木兰花也立即点了点头,高翔又道:“昨天,当我们离开银行之前,总经理已经走了。是不是?”
陆德立即道:“是的,他对我们说有一些要紧的专,要先走一步,当时我的心中,还很不高兴,因为没有什么事比银行的事更重要!”
事实上。昨天下午总经理是什么时候离开银行的,木兰花和高翔两人,都没有注意,但高翔却若有其事地道:“你说错了,陆先生。”
陆德愕然睁大了眼,望着高翔。
高翔道:“总经理要离去乃正是为了银行的事,因为他已发现了是谁在捣蛋,和银行过不去,他已经知道了谁是主谋者!”
高翔在说道几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轮流地在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的脸上扫来扫去,可是他部仍然瞧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
董事长陆德急问道:“那是谁,他为什么不对我说?”
高翔道:“他想告诉我们,可能他还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只不过是怀疑,可是那主谋者即已先下手为强,收买了职业杀手,将他枪杀了!”
陆德的手掌,重重埋在桌面上,道:“那主谋者是谁,现在警方自然是知道的了,还不将他抓起来,将真情向社会公开?”
高翔多少有点窘,他刚才那样讲,全然是为了想察看眼前三个人的反应的,但是他这目的未曾达到,陆德反要他交出主谋来!
高翔只得勉强的笑了一下,道:“现在还不能够——”
陆德不耐烦地打断了高翔的话头,道:“现在还不能,那要到什么时候,如果不向社会公布真相,银行随时可能垮台!”
高翔吸了一口气,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木兰花都已代答道:“快了,那主谋者还不知凶手已死了,高主任昨晚曾和他打了一个照面,他向高主任发了三枪,却逃进银行来了。”
董事长,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三人的面上,全部现出极为吃惊的神色来,他们异口同声地道:“他……是银行中的人?”
木兰花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严肃,道:“是的,而且我还敢大胆说一句,那个主谋者,一定是你们三个人中的一个!”
陆德大声叫了起来,道:“木兰花,你在开玩笑!”
“没有人和你开玩笑,”木兰花立即说,“而且那也绝不是开玩笑的事,高主任昨晚差一点就命丧枪下,那是开玩笑么?”
办公室中,在木兰花的声音静下来之后,根本没有人讲话,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打破沉静的,仍然是木兰花的声音,她道:“高主任昨晚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样子,可是总还记得那人的身裁,请你们全站起来。”
陆德的神色十分愤怒,像是要抗议。
但是他终于未曾出声,三个人一起站了起来,他们的身形,全差不多高下,高翔实在难以在三人之中辨认出什么特征来。
而这又绝不是可以胡言乱语的事。所以他呆了半晌之后,只好摇了摇头,道:“看来他们三个人,都差不多高下,这……”
陆德终于嚷叫了起来,道:“停止这种拙劣的把戏,你将我们当作什么人?这简直是对我们人格的严重侮辱,太岂有此理了!”
木兰花的声音劫坚硬得像致一样,她道:“对,你们三位,全是在社会上十分有地位的人,但是在法律面前,却是人人平等的。”
陆德又在桌上重重理了一掌,道:“胡说,我们犯了什么法?”
“是不是犯法。自然不由我们决定,”木兰花说,“但是根据侦查的结果,却肯定你们三个人,都有着重大的嫌疑。”
陆德气得讲不出话来,木兰花已转过头来,道:“高翔,和方局长通电话,叫他立即派人送搜查令来,我们要搜查他们三人的办公室。”
高翔立时一步跨到电话旁边,拿起了电话。
木兰花对满面怒容的陆德,微微一笑,道:“你杯必对我生气,找出了主谋者,所有的市民知道只不过是有人特意用卑鄙的手法,在破坏银行的信誉,那自然会对银行信心大增。这对银行是有利的,董事长,你为什么要反对?”
“我没有反对!”陆德大声叫了起来,“我只是气愤,你一定料错了!”
木兰花摇着头,道:“不,我在搜查了你们的办公室之后,就可以宣布谁是主谋者了,我可以先告诉你们,主谋者昨夜,整晚都在银行中!”
“我昨晚整晚都在银行中!”陆德立时说。
木兰花略呆了一呆,又向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望去,道:“那么,两位呢?”
两人一起道:“我们也是。”
木兰花又呆了一呆,道:“你们是在——”
“我们在开紧急会议,彻夜讨论银行业务,参加的还有几个常务董事,和其它银行的代表!”陆德大坚地回答着。
木兰花这次,呆了好久,她觉得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犯了一个错误了,如果这三个人全在银行中开会,那么谁是主谋者就更难查得出了。
但是她还是十分镇定:道:“我想会议进行中,一定有人趁机离开过,那是什么人,你们能够指出得来么?”
陆德道:“没有人离开过,我们三人,谁也没有离开过。”
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一起点头,表示陆德的话是对的。
木兰花这一次,是真的呆住了!
木兰花呆了约有半分钟之久:
这的确是令得她发呆的,因为三个人如果未曾离开会场,那就和她的推断太不吻合了,而且,他们三人,各自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是不会包庇别人的。
那么,主谋者难道不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
木兰花的心中,感到了一片迷惑。
高翔已放下电话,道:“十分钟之内,搜查令就可以送来了!”
但是木兰花却像是对搜查令已不感兴趣了!
因为情形完全出乎她的推测之外,三个嫌疑者全是彻夜在银行之中,而在他们举行会议中,任何人要离开,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木兰花的脑中十分混乱,但是她还是问道:“那么,在会议进行时,你们三人之中,谁曾离开过会议室超过三分钟的?”
陆德,副董事长和副总经理三人,互望了一眼,副董事长道:“我们都离开过会议的场所,但是都绝没有超过一分钟。”
“离开会场作甚么?”木兰花再问。
陆德的面上,又泛起了怒意,道:“作甚么?去厕所,或是去拿一些必要的文件,作会议的参考,总不成是去杀人!”
木兰花没再出声,只是低着头。在办公室中走来走去。高翔也不出声,因为高翔知道木兰花遇到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木兰花的推理,一直都是十分准确的,这一次,她推断那个出现在小巷中,收买凶手谋杀总经理的人,必然是该行的首脑之一,本来也是十分合理的,可是现在三个嫌疑人却又有着十分坚强的不在现场的证据,他们都互相证实未曾离开过银行!那么,木兰花的推断自然碰壁了。可是,毛病出在甚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