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时关睿并未直接上楼,他打了个电话给路南溪,叫她去地下停车场。
原因是,今天路南溪在广场告别杨彤上车时还拎了个拉杆箱,就放在他车的后备箱里。
两个人在停车场碰头,关睿打开后备箱将箱子拿出来,往地上放时时淡淡问了句:“你是早就计划好要搬?”
路南溪正欲伸手拎拉杆箱,愣了下,旋即解释:“我又不知道奶奶会找我……我本来想今天住酒店,明天去租房子的。”
“都计划好租房子,那在奶奶跟前演什么?”
路南溪手指有些僵硬。
想要住进他家省掉一笔房租的意图被一语戳穿,她面色有点儿讪讪的:“要是你不乐意,我现在就走。”
关睿没说话,拎着她的箱子,往电梯方向走。
她不得不跟过去,“你把箱子给我吧。”
男人没理会她,进了电梯,她不得已地伸手抢,碰到他的手,他皱起眉头:“别碰我。”
路南溪手缩了回去,到底还是不服气,脸别向另一边,嘀咕一句:“你那天还趁火打劫拉了我的手好半天呢……”
这会儿又一副碰不得的高岭之花模样。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但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关睿从镜面一般的电梯壁里睨着她,“怎么?觉我故意占你便宜?”
路南溪不语,听见男人又吐出俩字:“自恋。”
她转过脸看他,“我自恋?你以为我没人追的吗?你别看我现在鼻青脸肿,那是我脸好的时候化了妆你没见过……圈里人都叫我‘小苏嫱’,苏嫱你知道吗,那是影后,就微博上说盛世美颜的那一个,人家都说我长得很像她,约等于我也是盛世美颜。”
路南溪只想证明自己也是有魅力的,但是话说完,才发觉自己嘴快,这话非常之不要脸。
听到苏嫱的名字,关睿默了几秒。
一般情况下他听到这个名字心情会不太好,但现在,他的注意力几乎尽数被路南溪转移到了她这股王婆卖瓜的精神上,他轻嗤一声,“自己说自己盛世美颜,要不要脸?”
电梯到达顶层,他率先拉着拉杆箱出去。
男人腿长步子大,路南溪感觉自己好像个小跟班,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的速度,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反驳他,就很憋屈地转移着话题,“你不乐意就不要勉强了,我也不是非要住你这里,箱子还我啊……”
他还是不理她,提着箱子进门,往她住过的客房走。
路南溪决定姿态还是要端好,不停伸手要去拿箱子,又不想碰到他的手,结果就是在他身旁绕来绕去。
关睿不配合,将箱子放到了客房里,才抬眼看她,语气散漫而调侃,“你是苍蝇?绕来绕去的。”
路南溪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她一般都自诩小仙女,现在被个认识没几天的男人说她像苍蝇。
——苍蝇!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就没男人和她说过这种话,她从小当班花校花当到大的,男人那里她听过的彩虹屁不少,被人说像苍蝇是头一回。
她抿唇,憋了几秒,刚想说话,男人补刀:“还带音效,一直嗡嗡嗡。”
“……”
这下子,她连话都不想说了,沉着脸,瞪着他,用表情表达情绪。
关睿压根不看她脸色,嗓音很沉,不疾不徐道:“奶奶和刘姐有这里的门锁密码,她们随时可能来这里,既然奶奶让你住过来,万一她来了而你不在我会很难交代。”
路南溪不说话,他瞥她气鼓鼓的脸,有些想笑,“你就住这个房间,需要买的东西自己列个单子,我会让人去买。”
路南溪“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她态度非常傲慢,关睿并不跟她计较,要走出去时他想起什么,回头看她,“故事编得挺好。”
路南溪有点懵,“什么故事?”
“你母亲的厂子被父亲占了败光那段。”
就因为这一段,加上路南溪这个亲爹还在外面养小三和私生女二十多年,老太太对路南溪满是心疼,晚饭后和他单独聊那会儿,对他说路南溪一定吃了很多苦,要他好好对她。
一个凤凰男占据女方家产还出轨,这种故事确实容易拉同情,也难怪老太太更加坚定地想要他照顾路南溪,除了让路南溪搬过来以外,老太太还表示希望他能帮她收拾一下那个恶心的爹——当然不是以抽人家耳光这种方式。
他对她的家庭其实一知半解,对她这个人的信任也有限,但老太太的要求他不会含糊,所以他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试探的意思,睇向她的眼神也带着探究,如果这是她利用奶奶来迂回给他施压,要他为她办事的手段,那他以后得提防着点这个小骗子。
路南溪闻言,表情略有些僵硬,隔了几秒才轻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马马虎虎吧。”
她是相信老太太,所以愿意对老太太倾诉,而关睿不同,她没必要和他说那么多。
他到底还是不信她,觉得她是个骗子。
关睿没再说话,他走了之后,她坐在床上想,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难受的,她确实在利用他,也骗过他,没什么值得叫屈的。
……
第二天是周末,但关睿还是要去加班。
刘英照例很早过来做饭,关睿起来之后,将路南溪叫到门口,告诉她门锁密码,并给她录了个指纹。
“卫生刘姐一般会收拾,你不用管,但是注意你的活动区域,”他和她交代:“我的卧室,书房,你绝对不能进,其他地方你随意,但不要弄得太乱。”
路南溪有些好奇,“为什么书房也不能进?”
“没有为什么,”关睿凉凉地瞥她一眼,“就是不想让你进。”
路南溪噘了下嘴,“切,就算你不说我也不屑于去看。”
关睿懒得理她。
临时借住一晚和长期住毕竟不同,这么阴差阳错冒出来一个室友,他虽然并没有特别排斥,但也谈不上欢迎。
饭后他出门上班,照例是何念薇开车来接。
路上何念薇给了他一份资料,是有关于路万成那块地的。
产权变更记录里,路万成是几个月前才从妻子余岫的手中接管这块地。
“这块地是余岫的遗产,”何念薇一边开车一边同他讲自己查这块地时听到的一些消息,“余岫早年家里条件其实不错,有个小规模的制衣厂,厂子还好的时候本来想扩建,就买了这块地,计划要搬过去,但后来厂子在路万成手里亏损得厉害,就没搬。”
关睿在后座上慢慢翻手里的资料,冷峻的面上神色沉了些。
这些,倒是都跟路南溪昨晚和奶奶说的那一席话对上了。
“路万成现在应该很想赶紧出手这块地,”何念薇继续道:“制衣厂倒闭的时候路万成欠了点债,当时还不多,但后来他还投资过股票和基金,大概是指望这些赚钱还债,结果被套得更牢,总的来说这个人跟赌徒差不多,现在他有两百多万的债务缠身,我听人说,余岫在世的时候他就想卖这块地,是余岫不同意,现在余岫才过世半年,他就等不住了。”
关睿合上手里的资料,回想了一下,“他当时报价多少?”
“六百八十万,”何念薇准确报出数字,“不过他利用我询价的事情做噱头,和另外两个意向卖家报价已经到了七百五十万。”
这件事关睿已经处理过,他不认为路万成还有胆子继续抬价,但手里有关这份地的资料也明确表明,路南溪想要这块地就是在做梦。
这块地如今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想起路南溪,不免就想到昨天他对她的试探——她说的是实话,可他以为她是在编故事赚取老太太的同情心,没想到,她还真是个小可怜。
他对何念薇道:“你最近关注着点路万成和这块地的动向,有什么情况和我汇报一声。”
这天寰亚加班的人并不多,关睿处理工作到快中午时,梁烨来了。
梁烨算关睿发小,进总裁办都不用预约的那种,到了关睿办公室后,梁烨开门见山道:“我空运了一批酒过来,我车里带了一箱,等会儿带过去放你酒柜里,今晚打完牌有好酒喝了。”
关睿闻言,表情几秒没动,眼神是在回想。
梁烨默了几秒,“又忘了?说好这周六去你家打麻将的。”
关睿的脑子里内存大半被工作占据,还有很小一块留给生病的奶奶,其他一切几乎不存在。
经由梁烨提醒,他倒是想起来了,但很快他就想起家里还有个冒出来的路南溪。
他刚想说话,梁烨说:“我早都通知老徐地点在你家了,你不会临时要改地点吧?说实话我就喜欢你那地儿,整个房子除了奢靡之外还散发着单身狗久居的清香。”
当然,梁烨最中意的是关睿那房子里单独的棋牌室。
关睿面无表情:“你要是不带乱七八糟的女人回家,你家也可以一样清香。”
梁烨看得很开:“没事,就让我家臭着吧。”
关睿迟疑了下,“最好还是换个地方,我家现在可能没你想的那么清香。”
梁烨挑眉,“藏女人了?不可能,和尚怎么会有女人。”
梁烨有时会调侃关睿是和尚,毕竟在他这样一个海王看来,一个二十七八未曾交往过任何异性或者同性的男人是有些异类的。
走在路上关睿也不会多看美女一眼,梁烨怀疑他已经看破红尘,明明也不是感情经历多丰富的人。
关睿眉心微微蹙了下,就听梁烨又道:“前段日子老徐那厮结婚的时候我还跟他打赌了,赌你今年之内能不能脱单,我说不可能,他说万事皆有可能。”
关睿身子靠住椅背,语速变慢,“赌注呢,不要告诉我是钱。”
“谈钱多俗,这次我们玩了把大的,”梁烨笑说:“我要是输了,接管你和尚的头衔,未来一年不能交女朋友,老徐要是……”
“我不关心老徐的赌注,”关睿点了支烟,唇角慢慢勾起,“恭喜你,现在你是和尚了。”
梁烨一时没回神:“……啥?”
关睿语气稀松平常:“我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