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8章 冲突(中)

彼此明面上的冲突,是由一件小事引起的。

某位刚刚自诡岭轮换下来修整的署光军校尉,与几名同僚,在边民开设的一处集镇上闲逛。

打算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妓寨,或是酒肆食肆之类的地方,舒缓一下战后的压力。

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里,侠宗于这方面已经很克制了,外四方的门派且不说,胜利的一方奸淫掳掠,屠城杀戮不在话下。

就是门阀的精锐,战时在军营里还会设立营妓,以供战士发泄。

那曙光军校尉与众同僚闲逛一阵,觉得这小集镇也没什么好去处,便准备喝几杯酒后,返回营地修整。

这破地方,还不如回去看一看晚上宣传部安排的文艺演出呢,虽然没什么一线大咖,顶流名家,但至少比这穷不啦叽的小镇有意思。

然后,他们便瞧见了一个买吃食酒水的小摊子,主持那摊位的是个边民寡妇,倒也颇有几分姿色。

瞧着养眼,几人便找了个桌位坐了下来。

对那妇人说,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只管上,妇人虽然不喜欢他们,但见有生意上门,又怎会拒绝?

于是便做了些民边特有的吃食,以及自家酿的酒与他们。

曙光军军纪严明,自然做不出吃饭不给钱的事情,而且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等菜上齐后,直接给钱,不存在饭后结账。

据说,这是总参洪家五夫人的习惯,按她的话说,菜上齐后,瞧一眼就得知道这菜是什么成色,考验的就是个眼光。

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直接退掉,要是觉得行,那就给钱开吃,若是吃了之后,觉得味道不怎么样,那是你眼光不行,怨不得别人,自认倒霉就好。

而且,提前给了钱以后,人家生意人心里也踏实。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行之,就是这么个道理……五夫人说得话,难道还有错?

等酒菜上齐后,那校尉便自钱袋里拿出一枚金铢来,算是结了这酒饭钱。

而妇人也是实诚,表示自己找不开,这些饭菜只卖十五个大钱,他们给大钱就行。

侠宗这帮阔老爷,平日里在中都消费,都是按金铢算得,连银判子都很少用,更何论大钱?

那校尉道便说,找不开也没事,多余的你收着便是。

妇人淳朴坚决不要,说族里有规定,该多少就多少,我们虽然穷,但我们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财物。

那校尉这个时侯倒是有些犯难了,他身上别说大钱了,就连银判子都没有。

旁边有位同僚嘀咕了一句:“这鬼穷鬼的地方,有钱还花不出去了?”

这话虽然说得小声,但妇人听到了,自尊心受挫,外加边民本就排外,不由得便升起一阵无名火,想要立时把他们赶走。

爱吃不吃,不吃老娘还不伺候了!

便在这时,旁边另一位同僚见妇人想要发火,便连忙道:“吃你的饭,哪来那么多闲言碎语?各地有各地的风俗。”

“听说,想当年,主上他老人家落魄流浪边陲大漠时,一个大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为了十几二十个大钱,就能要人一条命。”

“这里,比大漠可富裕多了,至少人家吃得饭穿得暖,过得乐呵,大中州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饭呢……”

他说的“很多人”,自然是属于奴隶那一阶层,但这些倒是不必告诉妇人的。

妇人听得这些,面色稍缓,至少这几句话听得人心里舒服。

紧接着,那同僚便笑着从钱袋里拿出一枚判子来,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银判子。

“掌柜的,实在是手头不方便,出门时忘了带钱,烦劳你跟左右拆兑拆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妇人接过银判,心情稍微好转,也没有去找左右商贩折兑,而是细细数了五十四个大钱,找还于他。

末了还说了句:“别以为我们真穷,一个判子我还是找得开的。”

大家也不怎么在意,本着与边民和谐同处的原则,还吹捧了几句,妇人挺高兴。

而且,这边民的特色食物,确实味道相当不错,几人很满意,那样的风味,是有别于中土的。

原本事情若是这么发展下去,也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事与愿违,终归还是出了差子。

酒足饭饱,那校尉有些意犹未尽,便问道:“掌柜的,你这酒菜着实不错,以往从未吃过,不知是怎样烹饪的?”

“等回营后,我等也与众同僚详细说说,叫他们也过来光顾你这生意。”

说起来也是一番好意,妇人听了,自然高兴,看这几个“黑皮狗”挺顺眼的,于是便大大方方的介绍几了自家菜式。

起初几样还好,无非就是虎狼蛇这等捕获于诡岭的凶兽,大家还顺便赞了边民之勇,可是接下来的介绍,却让众人面色难看起来。

无他,什么大蝗的胸,人面蛛的眼,千足蚣的腿,甚至那一盘白晶晶,亮莹莹,好似长条大米一般的东西,竟然是凶兽死后,巨蝇在其尸体里留下的蛆。

那酒之所以如此美味,是因为里面泡了一条荆棘蛇,还有各种各样的虫子,一大缸,从妇人出生时就泡上了,出了旧酒加新酒,原浆不变,大补!

听她说这这些,几人感觉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合着我们是吃了一肚子虫?喝的还是动物尸体泡得酒?

可把几位曙光军给恶心坏了。

特别是那先前嘀咕“有钱还没处花……”的小校,听到自己竟然吃了蛆,而且还属他吃得最多,直接吐了出来。

妇人洋洋得意介绍自己食物的制作过程,突见那几人这般样子,一下便怒了。

瞧不起谁呢?瞧不起瞧呢~?

有钱了不起啊,中都来的了不起啊!

知不知道,我们的祖先,为了得到一口吃的,冒死进入诡岭捕猎,哪怕是一只毒虫都珍惜万分。

几千年以来,想方设法的去除其中毒素,不知死了多少人,为的就是让大山的子民能得上饭。

你们,竟然嫌弃!?

边民排外,性子孤僻,更容不得别人“亵渎”祖先,因此普遍偏执,同样也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