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污染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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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微不知道学生们私下的议论。

她也不知道许多学生觉得她的竞选方针倾向有问题,正蠢蠢欲动,想拿着自己的方案竞聘她的竞选团队。

蠢蠢欲动的,又何止是学生呢?

要知道,现在星网上,可到处都是执微的最新动态。

执微的消息现在可谓是价值连城,她的热度没有过去,选民都迫切地追随着她的消息。

兰蒙的学生把这个消息传上了星网,选民也和学生一样,没摸到头脑。

【她的竞选团队规划有问题吧,为什么先去学校了?】

【我搜了一下,执微没有做集会??】

【是的,我是兰蒙的学生,我每天都去看,就是一直在发东西,都没有宣讲。】

【之前发吃的,这两天还发些生活基础用品,也没宣讲,也没拉票,也没叫我们去星网上帮她把排名往前稳稳……】

真的是低效到离谱的竞选策略。在竞选人们都忙着的时候,执微这边却不知道在干嘛。

人们最开始是困惑的。

困惑到有些无解,甚至在质疑执微竞选团队的筹划能力。

觉得就这样的策划能力,不配叫竞选团队,执微还不如加入组织呢。起码组织的话事人会给他们一些建议,而不是任由他们胡来。

可,执微之前的形象和人设,又做得太好了,立得非常彻底。

她美强惨,还充满神秘感。

她说着那些人乍一听不怎么懂,仔细想想还是不怎么明白,但又冠冕堂皇的句子。

就导致人们喜欢对她的每一句话进行分析揣度,对她做出的每一件事情都多思多虑。

别的竞选人做这种事情,那是竞选团队失误。

但执微做这种事情,那明明是她另有深意啊!

人们分析着、讨论着、评价着,慢慢地,话风就不对劲了。

【没有急着做集会,而是关心生活困难,没有饭吃的学生……】

【把自己的选神事业搁置在一边,用来源于选民的献金,回馈到选民身上去……】

【之前一直有人和我说她是不同的,我还不信,可现在,我似乎明白为什么各种报道都说,她和别的竞选人不一样了。】

执微盯着光脑上关于自己的消息,沉默地捂住了脸,没吭一声。

执微:……你明白了什么?能叫我也明白明白吗?!

她之前有半吊子地爱豆从业经历,于是很关注与自己相关的消息。

之前她看见星网上都在说她的竞选团队不专业,她还觉得是好事情呢!

快快快快什么劳什子救世主的逼格就这么库库库库往下掉!

结果才高兴一会儿,舆论风向就掉了头。

这次曝光完,好家伙,她又涨一波关注和名声,她还是高尚伟大的竞选人。

喔,不止呢。她现在还是关心学生,无私到忽视自己的竞选事业,也要帮助学生摆脱窘迫困境的救世主哩。

她账户里的献金又猛蹿了一截。

执微无语的时候,安德烈还火上浇油。

安德烈在旁边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懂了!”

他敛下眼神,若有所思地开始反思。

“是我的错,是我之前急切了。如果我们来了兰蒙,就办集会,就办宣讲,那我们和别的竞选人不就一样了吗?”

安德烈说:“还是你看得长远啊,主官!”

“想想看,你对兰蒙的学生,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不向他们灌输你的观点,而是关心他们有没有吃饱。”

“辐射影响的何止是兰蒙的学生,全星际的学生都从星网上看见了你的这个做法,全星际的学生都会期盼你的到来!”

他猛地一挥手臂:“这就是学生路线,对吧!”

执微的指尖都在抖了。

她绝望道:“快印点我的纲领出去!快!快点别人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安德烈点头:“我懂的,铺垫已经完成,是时候对他们进行精神改造了。”

执微:“……安德烈。”

“嗯?”

她真情实感地一字一顿:“我多么荣幸,拥有你做我的副官啊。”

安德烈感动地说:“谢谢。”

道谢完,他也察觉出来不对劲了,还纳闷呢:“但你表情有点怪哦。”

执微哼笑一声:“是吗?怪痛苦的,对吧。”

安德烈怎么可能看出执微的崩溃和无语。他一向是自我感觉良好的。

“不,怪信任我的。”安德烈得意地昂起头。

发了三四天的食品物资,执微还是没去做宣讲。

反而是这天下午,执微结束了机甲理论课,正往历史课的全息教室走。

她路过机甲练习场的时候,远远看见一群人围着什么。

执微见那里人多,以为那里是安德烈在发食物,就挤过去看看。

结果走进了才发现,在中心被围起来的,并不是金头发蓝眼睛的安德烈。

而是一个捂着心口,艰难呼吸的黑发女孩。

她坐在地上,头发垂到锁骨,打着绺儿黏在一起,很明显被人泼了什么,顺着脸颊往下,淌着棕色的黏液。

执微眼睛亮,一下子就看清了女孩儿的不适,她立刻开口:“别围着她了,她呼吸困难你们没看见吗?”

她挤到她身边,半蹲下去,俯身打量着她的状况,提高音量,疏散人群。

“你们是她的同学?在这里做什么?”执微目光扫过人群,立即盯住了打头的几个人。

他们眼神犹豫,后退了几步,望着执微的目光里带着不可思议与惊奇。

人群又低声窃窃私语了一阵,一个男生开了口。

“我们不是在欺负她,而是她不配在这里。”

执微拧起眉毛:“什么?”

这学校里不仅吃不饱饭,还搞歧视?

“她和她哥哥是保护法案半年前才推进学校的。”

又有人开了口,说的话带着冷漠:“其实这里,本就不是他们可以进的地方。”

“您应该,站稳您的立场。”

明明只是一个人在说话,但那些人的目光都望过来,似乎这句话,是那许多人的口里,发出来的一样的声音。

“不要让支持您的选民失望,执微竞选人。”

他们说着这样的话,也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执微,似乎执微已经被打上了某种烙印。

可是,当人群散去,执微没有如他们所愿地和他们一起走。

她只遵循她的本心,她留在原地,陪着那位狼狈的女孩子。

执微从兜里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手帕纸,轻轻擦过女孩的额角。

“不用擦。”女孩低低道,“是营养液,他们在给我东西吃。”

执微瞳孔震动。

“是您发的食物,谢谢您……咳咳,我也想去领取,但我没有资格,身体又一直不好……咳,咳咳……真遗憾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尝到您的心意。

执微的脑子简直是一片浆糊。

女孩说话的时候,呼吸紊乱,经常咳嗽。

明显身子不好,是个病秧子。

她抬起一直撑在地面上的手,手背上沾到了一些棕色的营养液。

她把手背凑到嘴边,舔舐了一下,努力扯出一点笑意:“巧克力味的。”

执微震惊到一个字没说出来。

女孩又深呼吸了几下,缓缓站起来,喘气都不稳,目光却湿漉漉地落在执微身上。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我……”她重重喘着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

执微下意识地问:“啊?哪样?”

女孩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又抬眸,眼神里似有流火,却答非所问。

“你去选神是对的,你就应该去选神。如果连你都无法选神,我才是真的不如一死。”

执微:“啊?!怎么严重到这样?”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执微无奈地勉强自己抿出安抚意味的笑意。她怜惜她,心头像是烧着火,扶着女孩,问:“你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女孩和她说了,执微也将地点同步给了安德烈,约好到那里见面。

执微和女孩一起离开。

路上一直很安静,执微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张张嘴,也不知从何说起。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执微的心理预期。

直到到了女孩住的地方。

在兰蒙这种几乎是个城市的学校里,她住的地方不是正常的寝室楼,而是一栋实验大楼的半地下室。

女孩直接拧开了门,她的门都没有锁。

开门后,她回身望着执微。

她没有开口邀请,怕执微并不愿意进来。

执微无所谓,抬眼一看,感觉地下室起码干净整洁,更脏乱差的地方她也不是没见过,这算什么?

她进了地下室,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她还洗了杯子,给执微煮了一点饮料。

执微正要喝,就听见窗口传来安德烈的声音。

执微平视出去,看见的是位于地下的墙体。

她要向屋内天花板的位置看去,那里才是可见外面景象的窗户,可以看见安德烈的脚踝,与他锃光瓦亮的战靴皮鞋。

安德烈站在那里,语气里都是困惑。

“学校里还有这种地方吗?这里住着谁啊?流浪小动物吗?”

他上下左右打量着,踩着战靴哒哒后退两步,又仔细看看,还是确认道:“不可能是住人的。”

执微无奈地透过天花板边的窄条窗户,对着安德烈喊:“这里!”

安德烈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这才确认了地方,兜了两圈,推门进来了。

他进门后,看见还有个人在,啊了一声,很礼貌地开始自我介绍:“我是安德烈·伊图尔,你好。”

那女孩沉默着,半晌过去,才开口:“我是鹑火。”

听见这个名字,安德烈立刻瞪圆了眼睛。

他急忙向前几步,左手拦在执微身前,右手按住腰间的武器,只要鹑火多动一下,他就会立刻拔枪射击。

“她是污染种。”他护着执微后退,面色冷凝,声音低沉,“你先撤离,主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