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宫中比试

乔岳笑着?掀起车帘,定定看着?他不说话。

贺之漾看他不回答,立刻有些恼羞成怒。

驾车的竟然是乔岳,那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想起自己方才的抱怨都被乔岳听了去,贺之漾登时耳根一热。

乔岳这人怎么回事儿?方才明明把他甩在了马车后,隔着?一条街口,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跳上车的?

正在此时,福归从后面气喘吁吁追过来:“少?爷,少?爷我随你一起进宫……”

贺之漾扫他一眼,哼道:“让你驾车,你直接把我交到别人手里了?”

福归委屈巴巴,他也想护着贺之漾,只是哪儿能挣得过锦衣卫?

本来安安稳稳驾着车,忽听风声掠过,乔岳已如鬼魅般飞身上了马车,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已被人轻飘飘提起衣领扔了下去。

乔岳扬鞭绝尘而去,根本都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福归怯怯地看了看自己少?爷身畔的阎王,不敢声讨,只能捡相较而言的软柿子笑嘻嘻捏:“爷,我也想舍身护主,小爷也多开点价给我。”

贺之漾抬腿,直接赏了他一脚:“滚滚滚,没钱赏你,少?爷的死活你也不用在意,你还进宫干什么?在马车上等我们出来吧。”

福归领命站在原地,忍不住又看了乔岳几眼。

玩笑归玩笑,他总觉得乔岳和自家少?爷站一起,自己还挺放心的。

两人一起进了宫门,顺着太监的引导进了皇宫内苑。

春色满园,十多张长案旁,点缀着?鹅黄色的迎春和粉色桃花,柳梢拂面。

能来此地的皆是勋贵高官,有的少?年少女是随父母一起来的,有的则是独身前来,寒暄问候一番,彼此皆是心照不宣。

女子们矜持,和皇亲们一起坐在御花园的阁楼上往下张望。

贺之漾环顾周遭,心下好笑,古代事事都要遮掩体面,明明是为了多多相看,却要说是赏花会,明明各展技艺是为了让阁楼上的女子挑选,却要说是趁兴锻炼身手。

正思量间,已经有太监走来,笑吟吟的让大家写诗凑趣。

贺之漾平常孔雀人格喜欢展示比试,今日却提不起心情,也不想出风头,随手写了首诗退了下来。

之后评定排名,贺之漾自然默默无?闻,那些家中有女儿的大臣都瞄准了前几名,各种旁敲侧击的笑着?问询。

贺之漾飞快的瞟了乔岳一眼,他乐得无?人问询,得一个心里清净。

也不知乔岳会不会故意出尽风头?

休息片刻,场上再次喧闹起来,有人持着?各种轻重不同的弓箭,牵着不同毛色的马匹上前,开始准备接下来的骑射赛。

君子六艺,书和射都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如今天下承平多年,弓马骑射不再用做上阵杀敌,但在勋贵之家,骑射还是子弟的必备技能。

只不过多以观赏取乐为主,和锦衣卫的风格不能相提并论。

乔岳弓马骑射娴熟,二话不说被人揪了过去报名。

贺之漾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看向会场,又投向御花园中的楼阁。

他晓得楼上都是些家世清贵的闺秀,受不得惊,也不知喜不喜这?个项目。

此时,已经有侍卫提着木笼进了会场,打开木栅栏,几只毛绒绒的可爱兔子蹦蹦跳跳的钻出来。

有人上前,气沉丹田的宣布规则:“参赛的五人以射中兔腿上的红绸为准,射中一次一分,射中多者获胜!”

贺之漾蹙眉细看,这?些可可爱爱的兔子短短腿上确是绑了丝绸,藏在蓬松的白毛间,平心而论,射中有几分难度。

参赛的除了乔岳,皆是侯府,伯府等人家年纪轻轻,喜爱骑射的少?年郎,平常他们射箭文雅,多是对着?箭垛射击,比不得乔岳弓如霹雳,夺人性命。

前两位公子屏息良久,待得那一箭射出,一人是虽射死了兔子,却恰好没射到那红绸上,一人则是射断了红绸,也断送了那兔子的性命。

贺之漾看到那方才还在不断耸动的兔子登时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不由得微微偏过头。

他倒也不是心慈不能看杀生,只是对血多少?还是有些眩晕畏惧。

风起箭落,亭阁上却一片喧哗之声,似乎有女子的议论惊叹的声音响起,但隔了这?般远,却听不真切。

不多时,一个太监模样的人走出来,捏着嗓子道:“楼上的姑娘们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兔儿好生可爱,一场比试,郎君们若是有心,是不是不必伤了它们?只射断腿上红绸岂不是更好!”

话音一落,下头在座的人却面面相觑。

这?些女子们久居闺楼,并未曾碰过箭,哪里晓得艰难。

若是射中兔子,自然只是射箭中的初级考验,但若是在射中兔子的同事射断藏在腿上,又并不显眼的红绸,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考验,贵女们看兔子可爱,竟然还想在箭下留兔一命,可那红绸在兔子腿上绑得结结实实,箭头凌厉,这?需要?多俊的功夫和多准的力道,才?能划破红绸又能保全这畜生的性命呢?

众人不由得提了口气——

乔岳持弓上场。

他已经在旁观良久,把玩着手中弓箭,听到贵女的传话,只觉得分外可笑。

这?些女子心慈手软,死一个兔子,也值得大呼大叫心疼不已?

他曾暗夜追凶,一箭飞掠,让数人齐齐毙命。

他也没觉得有何感触,反而觉得月光下,暗夜里弥漫的血腥味令人厮杀正酣。

很久没射杀活物了,虽只是几个兔子勉强塞塞牙缝,但乔岳眸中已透出嗜血的跃跃欲试。

但他看向贺之漾时,心情却不由得一变。

贺之漾郁郁寡欢的坐在长桌旁,眉心微皱,似乎并不是多赞赏这场比赛。

乔岳的心思?开始飞速运转。

他略一思?量,想到了缘故,这?些国子监的小公子都是饱读圣人之书的,听说一个个都不喜杀戮血腥,也忌讳杀生。

该不是看到这虐杀的场景,心里不自在了吧?

一夜射杀十几人的乔岳心里登时变得惴惴不安,对会场的那几只兔子忽然开始下不了手。

也许是知晓自己杀戮太重,他格外不愿意当着?贺之漾的面杀人……杀兔……也心里别扭。

谁不知道锦衣卫是杀人刀,冷戾无情尽是血腥,自己当着?他的面射杀了兔子,说不定贺之漾能脑补出自己杀人的场景。

乔岳记得有次他正在刑讯犯人,贺之漾颠颠来锦衣官校找他,却皱眉停下脚步的模样,喉头哽了哽,握住了手心的弓。

持弓搭箭,划破风声,兔腿上的红绸断落,小兔子却还在专心的啃草吃。

众人不由得低叹一声。

兔子娇小,那箭头被衬托得格外粗重,四五十步的距离巧妙的射断红绸而兔子毫发无损,功夫的确漂亮。

更不可思议的是,留兔子一命的事儿竟然是乔岳做出来的?

乔岳是谁?是向来狠戾无情的锦衣卫,他箭无虚发,箭箭夺人性命,没有侥幸毫不留情。

他年纪虽轻,诏狱之中,死在他手下的不知有多少?人。

可今日……阎王竟然为了女子的一句话,放下夺命箭知道心疼兔子的生死了?

看来楼上做的那几个姑娘,定然有未来锦衣卫指挥使的心仪之人。

众人喜滋滋的猜测,而乔岳则漫不经心提着?那只自顾自啃草的兔子耳朵,显出几分意兴阑珊。

刚露出獠牙,就被某人的一个蹙眉收回去了。

可惜某人丝毫不知,正乖乖坐在场旁看戏。

方才众人都叫好时,某人也似乎是一头雾水的模样。

乔岳立刻有点不高兴。

二楼的贵女们望着?一身劲装的乔岳,登时惊叹不已,乔家是京城望族皇室姻亲,身份贵重,只是因着?最近这?些年成了人人忌惮的锦衣卫,才?让这些贵女们吓破了胆。

特别是执掌诏狱的乔家父子,提起都冷汗涔涔,又如何会动嫁娶的心思?。

可如今看传闻中的乔千户,却和印象中截然不同。

珠帘外,英挺冷厉的身影和面孔有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远远一望,心跳已不由自主的加速。

如杀神般威严冷酷,可偏偏此时的杀神他正捏着一只正在蹬腿挣动的兔子耳朵。

还是他亲手保住性命的兔子。

明明是冷硬的模样,偏偏用足以让人震慑的功夫去保全了一个柔软的小兔子的性命。

仔细望去,他望向兔子时,眼底似乎还有一丝藏也藏不住的宠溺。

这?样的人,身上的血腥气反而更诱人接近。

楼台中的不少?贵女登时芳心暗许,开始向坐在花园中的父兄使眼色。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杀神:兔兔好可爱,提着兔子去见媳妇~媳妇儿快点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