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乔岳心头登时一紧。
贺之漾八成有断袖之癖,他?不?管不?顾的说出自?己的心思?,是不?是太?唐突……
但若从此?说个分明,倒也没什么不?好,乔岳正飞速想着下文,谁知贺之漾丝毫未多?想,冷道:“我?可不?敢当。”
乔岳垂眸,苦笑道:“瞧你这模样,是打算从此?和我?生分么?”
心口沉坠如石,这句话字字千钧,说出口都?甚是艰难。
“难道不?是千户你亲口说的非亲非故?”贺之漾对乔岳的倒打一耙无话可说,想起那时的场景,心里泛出一丝委屈:“你还坐在马上冷冷看着我?……”
话还没说完,腰身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环住,身子轻盈的落在马背上。
贺之漾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被乔岳抱在了马背上。
油光发?亮的骏马四蹄舒展,在原地优雅换踏。
乔岳站在马前,双眸灼灼地仰视着他?:“我?当时如何看的你,你尽数补回来可好?”
他?语气?顺从诚恳,细听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颤抖。
坐在马背上的贺之漾:“……”
乔岳今儿这是来道歉的?
当日不?管不?顾的和他?撕破脸,如今倒是肯拉下面子求和?
贺之漾没曾想乔岳会做到如此?地步,毕竟国子监若真和锦衣卫生分,那也是顺理成章之事,即便是他?们二人,原也不?该有多?少交集。
他?压下心头的酸涩,摇头冷冷道:“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当日是我?唐突,至于千户,也从未曾亏欠于我?。”
乔岳听罢,久久未曾言语,握着鞭柄的双手却紧了又紧。
贺之漾忍不?住垂头,乔岳站在马前,身形挺括,双眸乍看静如深海,却又莫名暗藏汹涌波澜。
贺之漾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乔岳身形一掠,已坐在他?身后,如铁箍般的小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贺之漾还未来得及开口,身下的马儿已在乔岳的轻喝下四蹄飞奔。
前路尽头黑云滚滚,眼看暴雨压城,众人皆躲闪避雨,乔岳却不?管不?顾的纵马在官道上疾驰。
贺之漾被乔岳不?由分说的环在胸前,知道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干脆沉默着任由身后人摆布。
在大雨倾盆前,乔岳似乎赶到了目的地,他?轻扯缰绳勒马,很是顺手的抄起贺之漾的腰身,把人放到地上。
这似乎是京城近郊的一处偏僻院落,屋檐上结满了破旧的蛛网,周遭空无一人,几只寒鸦鸣叫着,掠过荒烟蔓草。
贺之漾还未仔细打量,乔岳已然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他?。
周遭荒无人烟,眼前是臭名昭著的锦衣卫,乔岳望着他?的模样和以往截然不?同,那眼神像是……像是逼近猎物的猛兽,从周遭密密匝匝的压制而来,让人逃无可逃。
“此?处……”乔岳唇角微动,顿了顿才道:“是我?母亲最后呆过的地方。”
天边一道惊雷轰然传来,贺之漾抬头看向乔岳。
“母亲生在世家大族,她们那一辈的女儿,不?少都?嫁到了皇室,或是别的世家。”乔岳移开目光,望着顺屋檐而流泻的雨帘:“我?母亲的亲姐姐嫁给先帝为妃,先帝登基后,她也贵为一国之母,我?的表兄,是当时的太?子,他?从小书读的就好,不?少大臣都?说,他?定然会是勤政为民?的好皇帝……”
乔岳轻轻勾起唇角:“还未等到太?子继位,今上已夺门称帝,我?的表兄处境登时尴尬,可当今陛下却安慰他?不?必惊慌,史书中亦有叔侄相传,让他?好好在东宫念书,莫要多?想。”
贺之漾眉头紧蹙,因和贺家息息相关,他?也听自?家爹讲过这段夺门的经历,大意是说先帝病重不?能理政,当今陛下借口有大臣篡权,联合几个大臣武将在夜间攻陷皇宫四门,当夜黄袍加身。
贺家是京城大族,但已销声匿迹多?时,还是借着夺门的功劳,封了爵位。
从龙之功,本该得意,但任安伯这几年来眼睁睁看着昔日一同夺门的战友集齐了各种诡异死法,立刻晓得皇帝用意,早就交出实?权回府乐呵呵的当个富贵闲人。
贺家这么些年,也一直是贺之济在外左右逢源。
总之夺门后,陛下疑心甚重,连昔日同心同德之人都?容不?下,又怎会善待哥哥留下的太?子呢?
果然,乔岳接着道:“大约一年后,陛下说有个堂子要交给表兄修缮,这堂子收纳的全是京城难民?——结果没多?久就塌陷了,想必你已看过许家握着的东西,你知晓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你如今还觉得许姨的去留只听凭我?一人么?”
乔岳从不?耐烦和旁人解释,如今却不?吝说起前尘往事。
贺之漾沉默,他?就算再迟钝,也晓得许家手中的物件意味着什么,对锦衣卫来说,灭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许姨能逃出深渊,实?是不?易。
“因此?案倾覆的不?只有许家,还有我?乔家。”乔岳负手,语气?似乎平静无波:“我?晓得表兄不?会贪腐建堂的那点银子,当时我?暗中彻查此?事,一切都?很顺利,我?明明已经……明明已经找到了证据,但突然有人指控乔家逾制,我?们被关押在牢中,掌控的一切证据陡然被切断……”
乔岳立在屋檐下,玄色的斗篷明明搭在他?肩上,也许是雨声不?断的缘故,贺之漾却不?由担忧起他?是否能抵御这逼人的冷意。
“是母亲自?缢明志,我?们才被放出来。自?那日之后我?便晓得,很多?事情……不?是我?该插手的,冒然出手,只会招来祸患。”
乔岳看向贺之漾,语气?郑重又沉痛,似乎方才平静的人根本不?是他?:“所以那日,我?说的尽是混账话,不?是说给你听,是说给我?自?己的……”
贺之漾此?时才晓得,乔岳长?篇大论,归根结底还是想来给他?道歉。
乔岳认真又执拗,不?惜把所有的往事都?袒露在自?己面前,唯恐自?己真的为那句话和他?生分……
贺之漾轻扯唇角,露出一丝自?嘲。
他?觉得自?己真他?妈挺没劲的。
他?从未晓得乔岳的过去,又如何能有立场指责他?的当下?
自?始至终,他?什么忙都?未帮上。
自?作主张的去找黎霄,却并不?知这潭水深不?见底。
没心没肺的去寻乔岳,却从不?晓得他?的苦衷和难处。
乔岳在前方谈笑斡旋,自?己却为了那几句冷言冷语赌气?。
贺之漾突然挺鄙视自?己,也挺为乔岳不?值得。
这样一个没什么本事,从未和敌人较量过的他?,也能劳驾锦衣卫费尽心思?诚恳迫切的解释一番?
贺之漾苦笑摇头:“岳哥你不?必再说,此?事是我?不?晓得轻重……”
乔岳的眼神灼灼的望着自?己,贺之漾道歉的话说不?出口,莫名多?了丝从未有过的羞赫。
“……以后若再有类似的事,我?都?能和你一同去。”贺之漾双眸亮亮的,收起了一身警惕而扎人的刺,低声开口:“我?也不?愿你独自?去对付那些人,我?就算暂时还帮不?上忙,也不?会半路逃跑的。”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是三号的更新!迟到的更新呜呜呜,今天一直在路上坐车,没有带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