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漾一月之内两次挂彩,霍尧看不下去了:“你他妈下次出校门,能不能记得带上我?”
“带你有用么?你是能防得住锦衣卫,还是打得过兵马司?”贺之漾仰着头,龇牙咧嘴让霍尧上药:“对不住,我对有揍同挨没兴趣。”
“你对我的用处一无所知。”霍尧手中的棉球一顿,毫不羞愧:“至少我跑得快吧,还能回来报个信。”
贺之漾:“……”
他严重怀疑霍尧这绣花枕头是怎么在他之前称霸国子监的。
玩笑归玩笑,霍尧帮贺之漾上好药,正色道:“这事儿吧,其实我记住了,按你所说守株待兔了好几日,也没在摊位前撞上那几位。”
霍尧顿了顿:“不过漾哥你放心,以后只要看到,少不了他们一顿好打。”
“乔岳已经收拾过了,把人都捏吐血了。”贺之漾摆手:“不劳您再出手。”
“我打人还要挑他打剩下的?”霍尧眯眼:“他打他的,我打我的,能一样么?”
贺之漾:“……”
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想说那几个人真心惨。
“还有,”霍尧哼道:“一次出手,一瓶药膏,隔壁已经快把你收买了吧?”
贺之漾:“???”
他义正言辞矢口否认:“不可能,没这回事儿,我和他势不两立!势同水火!”
霍尧点点头,勉强相信他的清白:“成吧成吧,乔岳空等一场后,想必兴趣也淡了,那劳什子情信,你也甭再写了。”
他一好好的兄弟,成天给大男人写那玩意,传出去他都臊得慌。
贺之漾点点头:“总算挨到这一天,我已遣小乙放出风声。那位聂镇府想必也已有耳闻,后日乔岳现身,也算坐实传言,人赃并获了。”
虽然约的人没到,但乔岳毕竟咬钩了啊。
明目张胆的传消息约相好!锦衣卫要是还不清理门户,他都看不过眼!
霍尧看贺之漾面色,缓缓道:“怎么?兴致不高?”
“还成。”贺之漾支起眼皮,懒洋洋道:“盼太久,真到这一天,心思反而淡下去了。”
不过若是乔岳眼下正被揍,他还是能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看一眼的。
眼看乔岳约定的见面日子已经到了,贺之漾难免有几分心神不宁。
就连上策论课时,脖子也跟被施咒似的,总想往锦衣官校那方向拧。
同桌李冀心里发毛:“漾哥,您这眼神往哪儿看呢?”
“还管我头上了?”贺之漾别开视线,哼道:“别问,问就是与你无关。”
李冀一头雾水,在贺之漾眼神杀的干扰下勉强认真听夫子念叨。
贺之漾心乱如麻,思绪总在乔岳那事儿上浮沉。
他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乔岳冷漠凝重,全身上下没点儿阳间气,竟然能做出看几封情信就莽撞约人的事儿来?
别说是和乔岳没撞上过正脸的畔君,哪怕是春波楼所有相公都来个排排站,他都不一定掀起眼皮吧。
思量再三,贺之漾得出结论,看来……还是自己最后几封文采斐然的情信打动了他。
贺之漾转念一想,照此说来,乔岳上钩,自己功不可没啊!
这算不算拜倒在自己的文采之下?
思来想去,他该去见乔岳一面!真的该去!
他必须亲眼见证乔岳等人无果,失魂落魄的模样,以慰这几日的劳苦。
顺便用自己这张利嘴好好羞辱他。
贺之漾心里有了计较,不自觉吹起口哨。
李冀诡异的眼神又看过来,忽然灵光一闪道:“漾哥,你写的那情信,这几日是不是有回应了?”
贺之漾正盘算着心事,闻言一惊:“你如何知道?”
他最近总写情信,此事在同桌李冀眼里早已不是秘密,但乍然被问到脸上多少有些难堪。
李冀一拍手:“还用问么,就差写脸上了,你一会子一笑,整的跟范进中举似的。”
贺之漾脸面有些挂不住,说到底,此事乔岳才是局内人,他一个布局的人,有必要上头上脸么?
贺之漾冷哼着收敛了神色,稳住纨绔小少爷招牌式的嚣张。
“哥哥哥……”李冀平日不敢掺和贺之漾的事儿,但事关终身,也忍不住好心帮忙:“你待会儿见人,千万别这模样。”
贺之漾面色不变:“哦?”
“太凶,目中无人,倒像是从隔壁锦衣卫出来的。”李冀咽口唾沫:“姑娘都要吓跑了。”
贺之漾闻言,眉心一挑,鼓起勇气问出盘旋在内心深处的问题:“我和隔壁的锦衣卫,恩,乔岳,谁更傲更凶一点儿?”
李冀:“???”
这是什么问题?为何要这般比?漾哥的思绪最近怎么总让人无法捉摸……
“漾哥,您为何要和他比?”李冀回答的很诚恳:“漾哥你人俊俏性情好,又爱说笑,定比那寒铁一般的乔千户受姑娘喜欢。”
贺之漾心道这还用说,思索片刻又问道:“你若是和一个喜欢的姑娘谋面,恩,头回碰面,可有什么讲究?”
好歹也是和书友意中人第一次碰面,也不知乔岳那凶神会和平日有何不同?
“我?”李冀坏笑道:“肯定要换下这身穿腻的襕衫皮,换上一身风流束腰的长衫吧。”
贺之漾若有所思的点头。
见惯了平日里身着缇衣,嚣张冷漠的乔岳,他还挺想见识一番此人去见小情儿时的模样做派。
以后说起此事,也能当个笑话调侃。
其实细细想来,乔岳是正正经经的宽肩窄腰,凭那身形气度,若是如京城的贵胄子弟般穿些风流倜傥的衣裳,定然会有不少京城女子芳心暗许吧。
如今他总穿玄色,肩上还总佩着简易铠甲,虽难掩英气,却未免冰冷……
贺之漾越思索越难以按捺,散课钟声一敲响,贺之漾立刻按照约定,直奔锦衣官校旁的手帕胡同。
众人大多一脸不解,李冀神秘莫测的笑笑,转身悄悄跟上。
他知道,漾哥定然是去和意中人幽会,瞟一眼那姑娘长什么模样,也看看值不值他们漾哥日思夜想的念叨着。
胡同深处,贺之漾缓缓停住脚步。
乔岳寂静屹立,似乎是在等人,玄衣冷厉,甚至和以往一样别着凶悍的绣春刀,连神色亦沉稳自若,两相对比,倒显得急匆匆跑来的他才是赶赴幽会的人。
明明是花前月下的事儿,硬是做出了抓人审案的气场,贺之漾对乔岳也是……满心佩服。
乔岳早已吩咐锦衣卫在周遭埋伏好,他孤身等待,本想着那小倌定会出面寒暄,自己佯做敷衍两句,立即派人拿下,再从他嘴里审出贺之漾。
结果没等到那小倌,背后的正主却亲自前来了。
饶是乔岳,亦一时摸不清套路,他手按刀柄,站在原地意外挑眉道:“你为何会在此地?”
“怎么?这胡同我来不得?”贺之漾脚步不停,眉眼尽是嚣张:“瞧你这语气,还想禁足我呢?”
看乔岳依然如故,贺之漾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许遗憾。
既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又懊恼丧失了绝佳的嘲讽机会。
乔岳不知贺之漾如何想,按兵不动的挥手道:“此地涉及要案,你若无事,请即刻撤离!”
“撤离?是有案子要查?”贺之漾上上下下打量乔岳,冷哼道:“不是怕被打搅好事吧!”
这人真不要脸,为了一己私情,竟仗着锦衣卫的身份装腔作势,驱赶无辜路人。
以公谋私!他贺之漾绝不会对黑/恶/势力低头!
乔岳看贺之漾非但不离开,反而站得愈发笔挺分毫不让,不由狐疑的皱了皱眉。
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一道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乍然响起:“漾哥,你今儿不是要去见姑娘么?怎么和乔千户聊上了?”
李冀再也按捺不住,焦急的从胡同另一侧跑来,不待贺之漾答话,上前扯他衣袖道:“走吧走吧,和乔千户日日都能聊,让人家姑娘等久了,漾哥您这段时日的情信可就白写了!”
说罢对乔岳笑道:“乔千户,今儿我们漾哥真抽不开身,您多担待!”
李冀一路跟踪,看到贺之漾和乔岳在胡同狭路相逢谈天半晌,以为是碍于面子,贺之漾只得应付呢。
他焦急盯着,连骂乔千户没个眼力见儿,思来想去还是怕误了漾哥的大事儿,干脆蹦出来助漾哥脱身。
也不指望漾哥如何报答,只盼着漾哥念在他热心助人的份儿上,以后打人时下手轻点罢了。
李冀本以为贺之漾定会顺水推舟,谁知话音一落,贺之漾脸色刷的涨红,连声音都变了:“少胡沁,哪儿来的情信姑娘?去去去,赶紧滚回国子监接着睡你的觉!”
情信,姑娘,会面……
贺之漾被李冀一番话激得眼前阵阵发黑,根本不敢回头看乔岳此时表情,只想缩着肩膀瞬移逃走。
乔岳双眸微眯,盯着那抹伺机潜逃的心虚背影,缓缓出声道:“慢着!”
贺之漾肩头登时一抖。
乔岳大步流星,走至二人面前,装作很感兴趣的模样,含笑向李冀打听道:“漾哥的风流事么?也说来让我听听。”
贺之漾疯狂向李冀使眼色,含糊否认道:“没有的事儿,千户您办案要紧,千万别听他乱说!”
李冀毫不知情,还以为是贺之漾情窦初开不好开口呢,打趣笑道:“漾哥倒是先害羞上了,啧,是谁在情信上落款嗲嗲的?”
话音一落,周遭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僵持凝固。
胡同口埋伏的锦衣卫皆是乔岳的贴身侍从,一时间惊恐震惊到集体失声。
他们晓得那小/倌送来的情信,都出自嗲嗲之手。
原来……原来千户每日必拆的情信,是国子监的贺之漾所写?
啊啊啊漾哥不是总看他们家千户不顺眼么,私下示好,意欲何为?
贺之漾定在原地,头脑里只闪出两个大字“要完”。
乔岳眼眸深沉,缓缓逼近贺之漾,一字一顿轻声道:“嗲嗲?漾哥情信的署名,我倒有几分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