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惊仙按掌额头,闭目片刻,作礼送别。
白铃如他般回以别礼,领着一众白宫弟子离开时,不出三丈便回头注视步惊仙一阵,如此直到她们的身影没入树林。
步惊仙这才收回视线,还没等他仔细想想白铃的事情,千羽飞就找过来说“宗主,来了几个人,自称是郑国死士营的,说是要见宗主。”
会有郑国死士营的人来投靠并不让步惊仙意外,白日里他就曾观察过,当他说那番话时,有数个死士显然动心。如今又在这种时辰过来,显然是有意乘其它人休息时偷走。
“几个人?”
“五个,三男二女。”
步惊仙与千羽飞到了安置小草等人的营帐,见到是她时,立时猜到小草此来的用意。看清陪小草来的其它四个都是百日里对他那番话动心的人,不由暗觉有趣。
“喔?记得你叫小草,今日言辞最激愤的就是你,想不到这么快就能够想通。都请坐下说话。”
步惊仙招呼小草一行坐下,不料小草却带头跪地,抱拳作礼道“请北君恕我等白日得罪,只因当时形势不允许,尽管有心跟随北君也不能表露,这才……”
“请诸位起来说话。”步惊仙将她们一一扶起,这才道“在这里我是左岸,一个神魂意志追求者而已。神魂军上下没有君臣之礼,没有上下属之礼,诸位既然有心成为我道中人,首先便要习惯不向人跪。我道中人,无论身负何等责任,也没有堕落者君王的那些繁文缛节,人人平等,无有阶级之分。大家推选我左岸为宗主,故而在一些事情上将指挥权寄托在我身上,并非意味我左岸就能因此高人一等。坐下说话,请!”
小草初时还有些不敢,见几个殉道军士卒这时正走进来径直拿起北君身旁桌上的茶水猛灌一气,喝罢也不与谁招呼声就又出去巡走,好似这大帐是他家,好似他们的首领北君不在帐内。
小草这才敢落座。
“我等得北君指点迷津,大彻大悟,自此脱离郑国后全心全意为北君效力,但凡有什么差使,尽管吩咐,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等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小草绞尽脑汁的搜罗些记忆中听过的那些,表示忠诚的宣誓话。步惊仙看似听着,实则在想其它。倘若王卡或其它一些人与小草同来,步惊仙会有八分相信他们投靠的诚意,如今只有小草一人,显而易见,此是诈降。
识破诈降计策不算高明,能使小草变成反间才算高明。步惊仙思念间主意已定,安抚几句,就让千羽飞安排小草等人住处。
“宗主算是她们的指引人?”千羽飞问时,步惊仙忙道“那倒不必。郑国死士营都是穷苦出身,也深知阶层之恶,只要让他们跟着大家了解我道信念即算入道,不需要指引人。”
指引人说不算什么,也不算什么;说非同小可,又非同小可。步惊仙明知小草诈降,自然不敢当她们的指引人。
所谓指引人就是带领别人入道的人,几分像授业恩师,但神魂宗又不讲究师徒那种徒儿必须听命于师,必须跪拜大礼之类的规矩。但若被指引者犯了错,指引人难辞其咎。轻则被认为指引人信奉神魂意志的信念不坚,故而没能很好的指引别人。重则需自发的献身神魂意志,以此赎罪。倘若不愿主动如此做,倒也未必有人逼迫,只是从此被其它同道中人视为堕落者,不会有神魂意志者再理会你。
正是因为如此,步惊仙才说服王大当拜氏姐妹的指引人,如此就不怕王大轻易说杀,而只能绞尽脑汁,百倍包容的去教导被指引的拜氏姐妹了解和学习神魂意志。
‘在自由平等的神魂意志信念与郑国帝王制的比较面前,我不怕不能打动你们。’
步惊仙对此信心满满。
话说小草她们被带到营区住下,见到那些殉道军时,一行人习惯了见人就抱拳问礼。千羽飞则宽容的对其它人解释说“她们刚入道,还不明白我道中人的平等为何。”
那些殉道军便恍然点头,领了她们入住两座相邻的营帐。
小草进了大帐后知道里头一个女子是殉道军的百夫长,忙就跪拜。
那百夫长见状笑道“千万不要跪,我道中人跪天地,跪神魂意志力量,不跪人。”
小草不甚明白,同她一起来的那个女死士忙道“您是百夫长,我们是下属理当跪拜。”
那百夫长拽了她们起来,笑道“神魂宗本来没有阶级,也没有这些军阶。只是如今天下大乱,为了实现神魂意志的理念不得不与堕落者战斗,为了战事方便指挥才用了这些官阶。也不过是受众人信任,作为他们战事方向的代理人,不存在上下属之说。你们刚入道,对这些不理解在所难免,但切记不可再跪拜他人。”
那百夫长说罢又给她们派发武器,但见到她们携带的兵器更好,一群人就羡慕称道着轮流拿在手里欣赏。小草同来之人见状就笑道“百夫长喜欢就拿去用吧。”
那百夫长听了却只是摇头。
“兵器分配自然有宗主料理,这是你们所携之物,倒也不必交,但若要交也不能交给我,只能交给专管后勤的副宗主千羽飞。”
小草的同伴原本是想借此打点关系,见那百夫长不似推托,自然也不舍得平白把称手武器上交去军库。
小草这时收拾着床铺,想起刚才所见,就问那百夫长说“方才在宗主大营,看见个兵士如入无人之境的闯进去端起宗主身旁桌上的茶水就喝,由始至终连招呼都没有与宗主打一声。不知是何状况?”
那百夫长反而有些不明白的道“巡视时与他人见面不必招呼问礼,一些营区都有让大家解渴的清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那百夫长这么一说,反而让小草愣住,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却已经明白那等场面在神魂军中是司空见惯,再平常不过的情景。这让在郑国成长的她感到难以理解,更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