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的弟子司空见惯般拿了药化后喂七月服下。笑说“又是想学长老的金刚之体本事的?”秋叶却不答话,微微点点头就迳自去里头寻药酒了。那弟子看着伤重的七月自语笑道“七月师妹呀,醒来就不会再提此事了,左右如你这般伤重送来的不下百数,不必怕被人笑话。”那弟子嘴里说着,脸上却忍不住在笑。
七月醒转时,饿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也不管全身还疼着就蹒跚着步子连跌带撞的往厨房跑,药房的弟子早早回去睡了,外头黑漆漆的,巡夜的弟子也没碰上。她一路跌撞的跑到厨房时,眼睛撞肿了,脸也擦破了皮。
如果是别的弟子一定着急毁了容颜,七月却向来不对容颜在意,自小就觉得长得丑,看别的师姐师妹个个漂亮。只拿手帕擦了脸上的血痕,又只管做饭,饿太急等不得饭菜做熟抓了萝卜就大口生啃。
饭菜快好时有人进来,她见是管厨房的师姐忙叫了声。见七月脸上擦伤,眼睛肿着,衣裳这里擦破那里磨脏,那师姐没好气的叫道“七月师妹你这是干什么!才三天工夫就跑下榻,饿了说声让师姐给你送去就是了!”
“我吃的多,不好辛苦师姐搬来搬去的。”七月答应着嘴里还吃不停,那师姐早习惯她吃东西不顾仪态的德性。“师姐不睡觉怎么来了?”
“师父来了客人让做些吃的带过去。”
七月忙道有做好的菜了,等米饭熟透就能带去。
“那怎么好,你自己都不够吃的,我另外做就是了。”
本也是客气话,七月坚持让直接拿去那弟子就答应了。
“师妹,我先把酒菜端去。”
米饭熟时七月先剩了两大碗放进竹篮里才开始放开肚子吃。
她吃饱时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还不见师姐来拿米饭,把凉了的米饭重又加热,装好了就送过去。
到书房外时却听见里面说话的声音非常陌生。要敲门进去时突然身子被人自后抱住,闻到是秋叶身上的酒香味便没有反抗。回头一看秋叶正竖指唇前示意她不可做声,又拉了七月跳上二楼,从黑漆漆的楼梯下到一层书房旁,蹲低了身子竖耳偷听书房的说话。
七月本来想都没想过做这种事情,但一些日子跟着秋叶胆子越来越大,又见平素不喜欢管闲事的秋叶长老突然如此,也忍不住附耳门板听里面的对话。
只听里面郑飞仙的语气尤其客气,隐隐透着几分敬重的味道。
受此礼遇的是个女人,声气听来十分温柔,吐字清晰,语调不卑不亢,似与郑飞仙异常熟悉。听了一会七月才知道这位客人是位热衷于考证历史文献的学人,她师父称呼为李夫人,正听到里面提起神魂宗宝藏时郑飞仙突然一声清咳。
秋叶拽起七月就逃,一口气跑远了才告诉她师父不许她们听下去,再不走就要被罚。七月这时反倒不觉得害怕,早知道偷听瞒不过师父,那声咳响起时也猜到是师父的暗示。她来飞仙宗多年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放肆的事情,不料师父并不会因此大怒责罚,不由的更感到郑飞仙待她们这些徒弟其实内心十分慈爱,更觉得感激师父的恩情。
这么想一阵,七月又问起房中客人身份。就听秋叶说“与师父相交极深,原来也是郑国的望族,后来醉心于游历天下河山,搜寻古迹之类的事情。哎,你只当不知道她来过吧,更不能对旁人说起。”
“为什么?”七月大惑不解,既是师父至交好友来飞仙宗做客又怕什么别人知道。
“这位贵客知悉许多天下密事,你想想会有多少人渴望见其求解?这些烦扰也罢了,你想还会有多少痴迷财宝秘笈之徒会对她不怀好意!泄了她的行踪岂非害她么?”
七月这才明白的点头答应说“长老放心,七月绝不对任何人提起。”末了又央求道“长老再教我练不怕打的功夫吧!”
秋叶十分意外的打量跃跃欲试的七月,过去要学这种本事的人很多,但受过一掌就再不会提。如七月这样险死还生了仍旧充满热情的实属罕见。
“好。”但秋叶本不喜欢多话,刚才为免七月懵懵懂懂的闯进去见到贵客尊容才抓了她一起偷听谈话,又不得不交待她守口如瓶才说了许多。这时见七月决心不减,一声好字出口,推掌已经击在七月小腹,后者如断线风筝般直飞出去,如上次般被迅动的秋叶一把接住,带去药房。
药房的飞仙宗弟子睡梦中被闯入的秋叶拖下床,又气恼又无奈的连叫着“长老松些,我自己走……”连外衫都没披上就被带出去,看到又是七月禁不住吃惊道“怎么又是七月师妹!让长老打第二掌的人还未曾见过呢……”
那弟子自管说着,秋叶无动于衷的走了。
那弟子没见过敢吃第二掌的人,但她秋叶曾经遇到过。但也仅仅吃了第二掌就再没有勇气吃第三掌。第一掌她只用了刚猛的阳劲,震力又控制了不致让七月毙命当场,她有天赋异禀精能之体,伤势虽然重但恢复后并没有太多痛苦折磨。第二掌却用上刚猛的阳劲,阴狠的暗劲、集中的碎劲以及持续损伤经脉的螺旋劲。待清醒后身体内遭受碎劲破坏以致大范围损伤,又有螺旋劲遗留经脉增加痛苦不说还让精能之体不能迅速自我愈合,阴劲又会加重内伤的痛楚,进一步延缓复原,这三重劲力又让阳劲震力造成的直接伤害一段时日内不可能得到恢复。
这种痛苦至少会折磨七月一个月。
过去曾有勇气吃第二掌的人,经过这种折磨后再没有受第三掌的勇气了。
秋叶拖着一袭长衫信步停在临湖的栏杆旁。
天上一轮牙月静静散放着静谧的冷光,湖中一轮牙月似在平静的湖面,又似藏在水底。秋叶举着扁平的酒壶对着夜空的明月,仰头倾倒进嘴里,直到喝干。突又那么仰面栽倒向湖面,仅用足见钩着栏杆支撑了身体稳稳横在水面上。
一双芊手轻轻探入水,似要捧起那轮牙月。
水波荡漾,湖中月影扭曲变形,月已非月。
她的身体陡然立起,挥舞着双袖,身似无重般虚踏水波之上,旋动着身子,挥舞着长袖。足波过处水面不见一点涟漪,舞动的身影时快时慢,骤然停下时双足虚立水面上,双袖缓缓自放下身前背后,眉目间倒似透出来无限落寞,一时定定入神的看着那水中的牙月。
本在药房医治七月的弟子风风火火的奔寻过来,嘴里直叫不好了。
秋叶一闪越过栏杆,问她状况。只见她急忙手指远处道“七月!七月她醒了不管不顾的就跑,我说什么也拦不住,追又追不上她!看她跑过的地方全是内伤吐出来的血,长老你快追过去看看吧!”
那弟子说完时秋叶如风般吹走。满腹的疑惑。
寻着血迹一路追赶最后到了厨房时秋叶放慢步子,走到门边侧身朝里看。
七月衣衫狼狈的抓着萝卜蔬菜猛朝嘴里喂,嘴里还有内伤溢出的血沾着白色的萝卜上,她也不管不顾拼了命的吃。
“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