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云焕吐出一声叹息,困倦地将身子靠回了金座,仿佛累极——这几日,为了防止在昏睡时候再度被魔控制,他几乎不眠不休的坚持着,直到最后无法控制的睡去,“我这次睡了多久?为什么你那么惊慌?”
“主人三天也只不过睡了一个时辰,”潇的声音痛心无比,“可都在做噩梦。”
“是么?我做梦了么?”云焕抬起手掌覆盖在自己脸上——他的左手仿佛有极大的魔力,虽然腕骨被生生捏碎,却已经在急速的自我痊愈,很快又能行动如常。他厌恶的看着这只魔之左手,喃喃:“是又做噩梦了么?……为什么我醒来就记不得了?我又做了什么梦?是被那些死人缠住了么?”
潇迟疑了着,终归还是坦然开口:“主人的噩梦永远都是同一个。”
云焕怔了一下,忽地轻笑:“是么?……潇,也只有你敢和我如此说话。”
“大概因为只有潇不怕主人吧。”潇轻轻的微笑,神色宁静而坦然。
仿佛心上涌起了某种平日罕见的波动,帝国少帅忽然从金座上站起,走到了另一侧俯下身看着鲛人傀儡的脸——潇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但却能感知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在他的手落在肩头时,整个迦楼罗都发出了轻微的颤栗。
“潇,”帝国元帅看着自己的武器,语音里带了叹息,“被那群家伙弄成了这个样子,很痛苦吧?为什么从来不见你抱怨过一句?”
潇的声音轻微而颤栗:“不,我不在意变成了什么模样——只要对主人有帮助。”
“是么?说这种话,听起来还真像是一个无意识的傀儡呢……”云焕闭了一下眼睛,仿佛钢铁一样的心里也有一丝震动。他的手落在傀儡纤细的肩膀上,那只拥有毁灭力量的手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轻道:“你的愿望是什么呢,潇?——趁着我还有控制这个天下的力量,告诉我。我一定替你实现。”
潇的唇角微微动了动,鼓足了勇气,说出了那个曾经被驳回的请求——
“主人,求您放过我的族人。”
云焕的手顿住,那一瞬,那只凝聚了魔之力量的左手仿佛骤然散发出杀气。他定定凝视着被金针固定在迦楼罗里的鲛人傀儡,眼神复杂的变化,而每一种光芒的转换都仿佛是一柄利刃在缓缓翻转。
“呵,”他终归不曾发怒,只是短促的冷笑了一声,“提一个和你自身相关的愿望吧!傻瓜。”
和自身相关?一丝微笑从鲛人女子的唇角泛出——自从下决心不顾一切的跟随他之后,她已经没有“自我”了,又能有什么“和自身相关”的愿望呢?如果说真的有某种私心的话,也只是卑微不足与外人道的——她希望能被某个人需要,能被某个人珍视,既便天地都背弃了她、那个人也不会将她驱逐。只是如此而已。
而这些,他都已经给予了她。唯独的不能给予她的,大约便是真正的感情罢了——那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奢侈。所以,她也已经不再奢求。
潇脸上浮起了微笑,柔和的叹息响彻了机舱内部——
“主人,潇的愿望,只不过是您并肩战斗到最后一刻、同生同死罢了。”
云焕低头看着她闭合的双眼和微微颤动的睫毛,脸色渐渐柔和。她的声音、即便是化为机械音传出,依旧带着无法掩饰的暖意和依恋——他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在拥有一双染满血的手同时,他也有着一颗敏锐而骄傲的心。
只可惜、他对此早已无法回应。
“好,”他忽然叹息,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那就如你所愿吧……”
“潇,我们永远在一起,”他轻声许诺。“直到最后。”
迦楼罗在一瞬间颤栗。
“直到最后……”这架可怖的杀人机器发出了轻柔的叹息,仿佛从这短短两个字里预见到了某种终结,低回无限——但愿永远不要有最后。
她在心里轻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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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最西端,空寂之山静静伫立在夜色里,冷月下沙漠荒凉如瀚海。
“将军,飞廉少将找你有事,”一骑绝尘而来,却是大营里的传令兵,对着驻守古墓的军人挥动旗帜,“速回空寂城!”
狼朗愕然,不明白大半夜的飞廉还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只能暂时离开,留下一队战士在西荒冰冷的夜里守卫着那座可以保住一方平安的古墓,因为困倦而昏昏欲睡——
那些冰族战士伫立半夜,却没有觉察那座守卫森严的古墓里已经有人潜入。
地下的沙子在不易觉察地波动。如果把盾牌平放在地上,就能发现盾牌上的沙粒在缓缓的滑动,显示出地面下方有什么正在潜行——有经验的牧民往往会判断,这是博古尔沙漠底下的沙魔在醒来。然而奇异的是这个震动太过于微弱柔和了,却不像是暴烈的沙魔的行为。
那是盗宝者正在地底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