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天子旨意,那断不能违抗。
宋宁方才已把如何处理的法子讲得一清二楚了,此刻也不急,淡定地呷了口茶。
刑部尚书沈庭与左都御史陈恒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心下也犯难。
为官自是需得公正廉明,可这件事又实在特殊。
袁群见另外两位大人面露难色,气氛有些冷,便率先开口:
“郡主此言有理,议和在即,下官认为也是应当如此所为才能避免更大的纷争。”
宋宁满意地点点头,秀眉微挑,“其余两位大人呢?”
说心里话,她也没和朝中的这些大臣们打过交道,上头那位虽说把这件事交给她来办,但她也怕三司意见不统一导致一拖再拖,让北青去请了密旨回来,事会好办很多。
“沈大人和陈大人应该清楚,永毅侯府与太后还有陛下的关系,此事绝不可能是傅家公子所为,两位大人该从大局上去考虑问题,陛下让两位大人如此做,从另一方面也是对两位大人的一种信任。”
“陛下密旨已下,加上明日大越使臣就会到达,两位大臣还是不要让陛下为难,陛下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的,两位大人也是清楚的。”
软磨硬泡都到这份上了,她就不信还说服不了他们。
一番话落下,沈庭与陈恒也明白了天子的意思了,起身,朝宋宁道:
“郡主,臣明白了,刑部自会听从陛下的吩咐。”
“都察院同刑部一样,没有任何异议。”
袁群目睹了整个验案过程,自是赞同:“郡主,大理寺也会配合处理好此事。”
宋宁悬着的心放下了半截,缓步走下,朝三位大臣行了个礼。
“郡主,使不得。”
“是啊,郡主,万万不可。”
“郡主这是折煞本官了。”
宋宁松下心里那口气,神色舒缓道:
“这次情况情急才出此下策,三位大人办案都是公正廉明,刚正不阿,还希望日后三位大人依旧能保持本心,为大周做出更多的实事。”
沈庭和陈恒是第一次见宋宁,接到圣旨后赶来大理寺的路心里难免有些怀疑和不满,陛下让一介女流之辈来处理此等要案,再者长宁王府历代为武将,文人心里难免有一丁点的看不起。
根深蒂固的世俗偏见,实属正常不过。
此刻却有些改观,这案子是死局完全断不了,这解决方法换了他们不一定能想得出。
天色渐晚,宋宁脚步很是沉重,两天未曾合过眼,有些疲倦。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大理寺已闭门,她出了官院高墙,抬眸见到‘大理寺’的三字匾额,何等庄严肃穆,一派正气,有些怅然。
北青感受到了她情绪有那么一丝低落,出口宽慰道:
“郡主,此事已近圆满解决了,傅公子也能洗刷冤屈,郡主无须过于烦忧才是。”
她没应,这事用了极端的法子,既然那大越人腹中验出来是酒前服了药的,那她就从那这里做文章,对外就说是此人本身就有心病,是服药导致的急性攻心,才倒地不起身亡的。
有理由了就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她此番是不得已而为之,心里不是滋味,微叹:
“走吧,事情已近发生了,在深究也于事无补,本郡主与陛下该做的已经做了,明日结果就会公布的,傅公子就能够洗刷冤屈了。”
夜幕降临,繁星璀璨,朦胧夜色之下,空气中一股暗潮汹涌之气。
醉仙楼
一男子沉声:“陛下,方才听越太子所言,越帝是有与大周联姻,作为议和的附加条件,陛下的意思是如何?”
眼前男子一身似雪袍服,腰间长笛随步子微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轻哼一声:“他心里打的算盘朕怎会不知,越帝自大地以为大越的兵力和国力还跟从前一样,沉浸在假想当中,殊不知近年来朕在大越安插了多少眼线,大越宗室亲王近年来不断兼并土地,底层百姓沦为流民的不少,加上越帝王喜欢奢侈之风,国库积蓄逐年亏空,还想主导议和,索取条件,痴心妄想!”
谢灼欲言又止,方才越太子所言像是对长宁府那位有意思,他薄唇微动,想说些什么。
窗户砰地一声巨响,几名黑衣人瞬间站在房内。
“陛下,小心!”
谢灼惊呼。
宋宁自大理寺出来后,想着天色刚沉,还有时间能进宫一趟,便朝着宫城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耳边传来骚动。
北青是专业的暗卫出身,接受过专门的听力训练,一听察觉了不对劲。
“郡主,是醉仙楼传来的打斗声。”
说完急步朝不远处的醉仙楼跑去。
“醉仙楼?”
宋宁脸色沉得可怕,赶忙跟上北青,“你家主子今夜在醉仙楼?”
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郡主,主子今日出宫了。”
她小声一句‘该死’心里暗骂,拔腿便往醉仙楼那边赶。
房内,手中剑影翻飞,舞动四散开来。
砰地一声,茶几碎为两半。
谢灼一手刺穿一个,朝元赫道:
“陛下,你先走,这里我与霍尘能够应对。”
“行,子秋,朕把暗卫一半都交给你,这次必定得抓个活口。”
“去死吧!”
砰地一声,元赫从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身后人扑了个空。
稳稳站住,急步快速上马,他早有准备。
今夜他放出风声去,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他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心怀异心,只带了一些心腹,巡防营的人片刻后便会赶到。
砰砰砰,苍穹之上立时烟花炸现,耀目得刺眼,谢灼发出信号。
“陛下!”
身后传来熟悉的一道女声,元赫心下一紧,不转身也知是何人。
心下暗骂,明明派去大理寺查案了,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北青也是个无用的东西。
他眸子一抬,刀尖锐光闪现。
“受死吧!”
眼前一排乌泱泱的黑衣人,黑纱蒙面,很是可怖。
元赫立时一闪,那人手上长剑朝着身后的人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出鞘速度之快出乎所有人想象。
“郡主小心!”
“接剑,郡主!”
北青和霍尘一刀砍一个,有些顾不过来,须臾间也惊恐大喊。
鹰唳一声,惊空遏云,长笛与长剑相交,蛮力之大,超乎想象。
长笛声碎,断为两半。
她与元赫同时出手,元赫长笛一出让剑端偏离,她一剑刺穿那人。
“阿宁,上马!”
马上人大手一伸,她素手顺起地上长笛,毫不犹豫地搭上柔夷,掌心传来一股子暖意。
北青与霍尘在两端护住,抬手解决一个个扑上来的人。
“陛下,快走!”
“驾!”
“驾!”
长鞭奋抽,马儿嘶鸣声划破长空。
谢灼已经放出信号,巡防营的人马上便会赶到,他便不担心了。
半盏茶后
嗖地一声,两道人影翻越高墙,落到地面。
“你疯了吗来这里--!”
宋宁惊呼出声,元赫轻‘嘘’,倾身捂住她朱唇,弯腰低头在她耳边,柔声:
"阿宁也不想被你府里众人知晓吧,尤其是你嫂子和兄长,小声一些便无事,朕来你这避避难!”
一手圈住她腰肢,一脸笑意。
她抬眼把他整张脸都收尽眸里,他本就生得好看,长身玉立,眉眼冷峭,薄唇挺鼻,瞳色漆黑,此刻眼角带笑地盯着她。
碎碎的流光闪过,她心空了几秒。
寒风呼啸,吹动树枝,发出阵阵簌簌声。
宋宁被盯得浑身不舒坦,个子恰好低他小半头,他吐息洒在她脖颈,痒痒的,怪难受。
方才心都快吓死了,还没怎么回过神来,此刻心里有点嗔怪,柔夷用力掰开他环在腰间的手,不理他,低语一句‘有毛病’便碎步向前走去。
心中暗自吐槽,避个哪门子的难要避到长宁府来,倒像是专门来坑她的。
元赫见她那副气呼呼的样,很是难得,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眸子里尽含笑意,在夜幕之下似是蕴含着万千星辰,让人心醉。
“小姐!”
“不对--陛下--你们--”
小桃从亭子外走进,望见宋宁正要抬步进房门,门外那人也跟了上去,惊掉了下巴,忙呼出声。
宋宁轻‘嘘’:“你这丫头不要大喊大叫,是要使得人尽皆知吗?”
小桃忙闭嘴,飞速打量下眼前两人,小姐似乎有些不高兴,陛下倒是一副乐在其中的神色。
宋宁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淡声吩咐:“你让蓝雨轩内的人今夜无事不要靠近我闺房,嫂嫂要是派人来唤,就说我身子不适歇息了。”
小桃心下了然,虽然觉得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实在不妥,但见自家小姐并未制止,便也止住话。
嘎吱一声,门合上,宋宁素手换了炉子里落下的兰烬,从橱柜里搜出他好些年前御赐的龙涎香点上。
他环视了下,屋内陈设干净清新,十二扇云水间立屏隔开里间,隐隐约约可见青色的绡纱帷帐,临窗摆放着玉石盆景,书案前摆放了几本兵书和插着玉兰花的汝窑梅瓶,这便是她的闺房。
屋内烛火被完全点起,照映出她清秀的容颜。
“陛下,今夜之事,宋宁不解,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