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沉声:
“方才那人,是大越的太子,赵彻!”
霍尘哑然,十分疑惑,须臾后问道:
"大越东宫那位不是在养伤吗,怎么会出现在大周?"
宋宁素手扫了下肩头的雪渍,淡声:
“大越来使,按理来说都应是怀王,议和一事当初我与怀王亲自定下的,可为何此次来使却是东宫,此事有待深究,赵彻那人心思深沉狡诈,此番前来必定存了些龌龊的心思。”
宋宁翻身上马,干脆利落,不解出声:
“对了,你不在北卫司轮值,去永毅侯府所为何事?”
宋宁不想透露太多,有意岔开话题。
“陛下为沧澜江改道一事感到非常忧心,左相和右相各具一词朝堂之上争论不休,陛下想问侯爷的意见,便让霍某去永毅侯府请傅侯爷进宫一趟,可侯爷还是闭门不出,不愿相见。”
宋宁微叹,倒是见怪不怪:“侯爷倒还是那个性子。”
永毅侯府乃是外戚,太后便是如今傅侯爷的嫡女,不过五年前安阳之难后,太后去了象山佛寺进修说是泰安帝崩逝太过伤心不愿呆在宫里,傅侯爷也从此不再入仕,不问朝堂事。
傅家当年所为实在很是令人费解。
天家那位的性情她略知一二,不会无缘无故宣傅侯爷入宫的,理由是沧澜江改道,但她更愿意相信是有更重要的缘由。
进入金陵城内,商贩的吆喝声入耳,落日的余晖倒映在城墙之上,巍峨肃穆的宫城就在不远处。
“你先回宫叙职吧,我就先回-----”
“啊啊--出人命了---”
不远处传来惨叫声和惊呼声。
“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
“起开,起开!”
宋宁和霍尘心下都一惊,青天白日的命案哪来的命案!
顺着呼声跑去,宋宁停住脚步,抬眸忽地望见“水云间”三个大字。
在金陵城中,水云间乃是规模仅次于醉仙楼的酒家,比起醉仙楼,更多了歌舞杂耍的消遣方式,非常受达官贵人的喜欢。
人们不断从正门涌出,边跑边呼喊着“出人命了,傅公子杀人了!”,听见'傅家'两字宋宁心下一顿,没反应过来被人群挤出去。
霍尘后面追上来赶忙扶住她,“郡主,没事吧?”
“没事没事!"
霍尘抬脚作势要进去,宋宁赶忙拉住他,低声:
“别进去,暂时先看看,你是北卫司的人,不适合轻易露面!”
宋宁飞速环视下四周,水云间旁的醉仙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这跟地段是金陵城人流量最大的,各色的酒馆一排排并行的开设,靠得很紧,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不难,就是得想些其他法子。
“走,我们从醉仙楼那边直接过去上到水云间的三楼,醉仙楼不正是你们北卫司暗地里负责的吗?你应该熟门熟路了!”
上次她遇见元赫就觉得不对劲了,醉仙楼必定是他开的,代掌的定是北卫司的人。
霍尘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手,惊道;
“我怎么没想到这点,郡主说得对!从醉仙楼那边过去!”
片刻后,两人偷摸着从醉仙楼上去,顶楼开窗后,她拿了一根绳子系在身上,猛地一跃,跳到了水云间二楼的窗户上。
随后霍尘也照办。
水云间二楼房间里人都差不多走空了,或者是在楼下看热闹。
宋宁明眸扫过房内,瞥见桌上有一交刀,快速拿起剪下衣袖一角,在霍尘的疑惑的目光下,制成面纱。
霍尘立时明了,便也照办。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发现刚才虽然有很多人被吓得离开了水云间,但一楼二楼外廊人还是蛮多的,不乏有想看热闹的的,还有一些歌女舞女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宋宁紧拉住面纱,在二楼处找了个隐蔽的拐角处,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一楼满地的杯盏碎片,几个大越人在推搡着官兵。
一白衣男子倒地不起,嘴角处一抹鲜血,眼眸紧闭,也不知是咽了气没。
来人伸向那人的鼻息处探下,随后对一身官服的那人道:
“大人,这越人已近咽气了!”
“对不住了,傅公子!”
“这,李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
那人无奈道:“傅公子,此事关系重大,还是请傅公子跟我们走一趟,若真是不关傅公子的事,自会还公子清白。”
二楼霍尘小声道:“郡主,此事竟然让大理寺丞出动了,不行,我还是得下去看看,永毅侯府孙辈就剩下傅二公子一个男眷了,不能就这么定罪了!”
“站住!亏你跟了你家主子那么多年,关键时刻怎如此糊涂,不可下去,你北卫司的怎可掺合进来!”
宋宁厉声出口,霍尘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望向宋宁,很是不赞同:
“郡主,这可不是小事啊,议和在即,处理不好便是战事重燃,还有永毅侯府也会牵扯进来!”
宋宁急声道:
“莫急!只要我在一日,这战火便燃不起来,你现在马上去向陛下请旨,让他马上下达正式的旨意到北卫司,带着北卫司的人把这水云间围了,我现在动身去一趟永毅侯府,请侯爷一块入宫商量,你先走一步,快,耽误了就晚了,快去!”
“是,郡主!”
霍尘转身便朝醉仙楼方向去,宋宁骤然想起有一事要叮嘱,紧声吩咐:
“慢着,去了宫里之后,给陛下捎句话,就说大越此次来使的不是怀王,是东宫!就说此次事发也是跟中毒有关,陛下大致就会有应对的法子了!"
“诺!”
突发性的呕血不是只有中毒才会导致的,何况她方才瞅见大越人的桌子上并未放有酒水,这酒唯一可能便是傅家公子那桌的,不得不让人怀疑,实在太过于巧合了!
她不得不想起那个冬日,大越瑜王中毒一事。
这次竟如此相似,七年一轮回么,可她这次绝不会让旧事重演!
哒哒哒,马蹄声划破苍穹,马上人焦急万分。
凌霄殿内
霍尘黑色便衣上满是积雪,嘴里不停道:
”陛下,陛下,出事了,陛下!”
语气断断续续,气喘吁吁。
守在殿门的北青瞳仁里装满了疑惑,赶忙扶住他,忙询问道:
“陛下不是让你去永毅侯府请侯爷吗,你一去就一下午,侯爷呢?”
“别管了,先让我进去先,快要出人命了!”
北青有些为难, " 陛下跟洛王殿下在殿内商量要事,你暂且----”
“北青!”
殿门内传来一道急唤,“让霍尘进来!”
方才从宫门口飞速奔来,此时有些狼狈,跪在地上,向着上方穿着一身金色龙纹袍服的天子细细阐述着。
侧耳听着,不光天子脸色愈发沉,就连元深也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一脸严肃。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郡主还让臣给陛下带句话,说是此次大越来使,不是怀王殿下,而是东宫!”
最后一句话落下,元深倒吸一口凉气,殿内气氛很是浓重。
最上方负手站立着的天子双手交叉着,不断磋磨着白玉扳指,元深余光瞥见他脸色,阴沉得吓人。
三年质子生活,几度春秋孤苦,元赫那几年在大越险象环生的日子,他也有所耳闻。
若东宫那位前来,今日一事,极有可能是和他有关!
难怪眼前人满是愠怒,他唇角轻动,有些话想说,却听见元赫沉稳有力地吩咐:
“郡主既如此安排,那你便马上带着朕的旨意,领着北卫司一波人围了水云间,此事只有朕的人去办才放心。”
“另外去一趟巡防营,让谢灼加强金陵城的安全防卫,在各国使臣来使之前严格审查金陵城的人员流动信息,若有可疑间谍,马上抓捕审问!”
“诺!奴才领命!”
“北青!”
“奴才在!”
元赫压低声音,有条不紊道:
“你也带着朕的旨意,去一趟官衙以及大理寺丞,说是被害者的尸检以及所有相关物品的检验,都交给永平郡主负责,郡主未到之前,不可开启流程检验!”
“违者,斩!”
句句低沉有力,带着不可抗的命令口吻。
元深在一旁未出声,却有些怔住,视线停留在凌霄殿上方人脸上。
心里竟然生出一丝恐惧,一种生理上本能的恐惧感,来自帝王威压,这种感觉让他对眼前人愈加心服。
九死一生过的人,比常人多了一份镇定,让他无惧风雨,沉着应对。
霍尘刚出了凌霄殿门,到达宫门口,就撞上宋宁,定神一看,宋宁扶着永毅侯,着急忙慌地向凌霄殿方向走去。
他刚要行礼请安,宋宁一个眼神示意他快点走,他心下立时了然,急步向宫门外去。
永毅侯已年近七十,步子有些不稳,担忧二字全写在脸上了,满脑子都是自家孙子能不能安全脱身,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和事,宋宁在一旁小心地搀扶,安慰道:
“侯爷放心便是,此事陛下能解决的!”
长宁王府世代为天子近臣,得了陛下特许可以无须禀报随时觐见,永毅侯作为陛下外家,按理是需要通传的,但此事十万火急,宋宁也就顾不上那些程序了。
一刻钟后
王公公踏着小碎步走进凌霄殿去通传,“陛下,傅侯爷以及永平郡主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