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出了凌霄殿门,抬眸便见到谢灼,一身黑紫色的袍服,腰间一块鸳鸯双子佩,宋宁扫过一眼,心下微凉,瞬间便敛了神色。
谢灼没想到在凌霄殿门口竟然能遇见宋宁,有些错愕。
眼前人脸颊微红,眸子里带有一丝慌乱,下额一点红痕很是瞩目,难免让人多想。
宋宁自知容易叫人误会,也不躲,便率先开口:“见过国公爷!”
谢灼冷声:
“谢某没想到郡主也在此,真是不巧!"
似乎已是习惯了他这冷淡的态度,宋宁不慌不忙地移开视线。
“国公爷进去吧,免得陛下久等。”
谢灼向前轻动了几步,走过宋宁身边,脚步停住,一字一句道:
“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此刻见到郡主觉得还是提醒下为好,郡主内心也清楚,不该有的心思便不要让它拥有,就如同当日郡主对臣所言一样,大周江山永固,故土永归才是放在第一位的,在帝业未成之前所有的莫须有的阻碍都不应该有存在的机会。”
“我言尽于此,郡主是聪明人想必明白我此言是何道理!”
寒风阵阵,刮得她耳根子生疼,下额处传来丝丝疼意,耳畔传来谢灼的话。
似是清醒了些。
宋宁赶忙紧声道:
“我自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国公爷也是一样的,你我就当过去是一场梦吧,也只能当成一场梦!”
话落,宋宁柔夷拉紧身上的白色狐裘,抬步离开了凌霄殿。
红梅飘落满地,覆盖在层层白雪上,庭院里满是寂落之音,年轻的帝王在亭子里,独饮酒醉,一身似雪袍服,衣袖处缺了几角,领口处微乱,惹人遐想。
谢灼走近,沉声道:
“微臣参加陛下。”
天子余光瞥见眼前人,轻声哼笑,带了几分无奈。
“你们一个个的来得真是巧,都赶到一起了!”
“方才可见着她了?”
元赫出声询问,谢灼不为所动,淡声回:“见过了。”
这五年凡是涉及宋宁以及长宁王府,他就是如此不感兴趣。
元赫知他心结,便不多问。
见他一番打扮,甚是得体,欣慰道:
“你这是想明白了,打算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谢灼大手夹起衣袍一角,跪下,语气坚定道:
“微臣过去五年实在是不该,只顾着自己的情绪,经过陛下一番推心置腹,微臣已经想明白了,既然天意如此,那臣也不能挽回些什么,清和在天之灵想必也不愿臣如此消沉下去了,陛下,微臣决定回到朝堂之上,继续效忠吾皇!”
天子一口烈酒入喉,望向亭子边跪着的人,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子秋,你能这么想也不枉费朕的一片苦心。”
“来,和朕共饮一杯!”
天子堂的荣耀,帝王宝座的严寒,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他的帝业需要能臣来助他一臂之力。
谢灼,便是其中一人。
宋宁接下来几日都未曾出门,天子的一番话让宋宁接下来几日减少了出门频率,她不出,倒是有人总是上门来拜访她。
蓝雨轩房内
金嘉禾今日倒是从出宫来找宋宁。
一身淡黄色的散花百褶裙,头上两根蜜花色的水晶发钗,额前带了金色的流苏额饰,灵动活泼。
宋宁今日仍旧一身素色白衣,坐在榻上翻看着兵书,抬眸望向自顾自在独子一人下棋的人,无奈道:
“你这是又怎么了?可是元深那小子又惹你不开心了?”
她们这几人自幼便相认识交情是极好的,宋宁与谢灼以及元清和年纪偏大些,元深和金嘉禾年纪小些平日倒爱一起玩耍。
两人自小便看不顺眼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金嘉禾撇嘴,抱怨道:
“这不是之前同他下棋赌输了,他那人蛮不讲理,坑了我二十两银子,虽说金额不大,但心里总归是觉得不是滋味。”
“宁姐姐,我近来实在是闲得慌,不如你我出去街上逛逛吧。”
宋宁对上她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明眸传神,充满朝气。
“你这丫头也实在是跳脱,我最近身子不是很好,不太爱出门,你若是想去逛逛,不如去找两位相府千金?”
金嘉禾一听宋宁这话不乐意了,顿时兴致淡淡。
“宁姐姐,我与她们实在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姜絮她母家是医家出身,她整日就呆在她的那个医馆里,实在是没趣,至于顾家那个,装腔作势虚假得很!我和她们感觉都处不到一起去。”
宋宁好笑道:“你倒是挺会总结?”
金嘉禾扔了手里的白玉棋子,含笑着走近,“还是宁姐姐这里舒坦,欸,姐姐,我今日听皇祖母说,皇帝表哥已经任命了新任的巡防营统领了!”
宋宁翻着兵书的手一顿,须臾间抬眸,佯装发问:
“是么?我倒是信息落后了,那是哪位大人?”
其实她心里清楚,但有些事实在是不好言说,只好装作不知道。
“是谢国公谢灼!”
“听说陛下上朝公布的时候,朝臣都吃了一惊,不过谢国公曾经在军中历练过也曾带过兵,资历还有出身都是非常合适的,朝臣们意想不到但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金嘉禾叹气,有些伤感,“谢家哥哥终于肯放下心结了,倒是件好事!”
一提到谢灼,金嘉禾有些兴奋,宋宁瞥见,有些吃惊。
莫非这丫头对谢灼有什么想法不成?
这五年她没在京,倒是漏知了很多事!
唇角微动,方要出声询问,门突地嘎吱作响,来人脚步慌乱。
小桃进来,急切道:
“小姐?”
宋宁微许茫然,疑惑出口:
“怎么了,看你这表情,不是方才说嫂嫂亲自下厨做了栗子糕,让你过去拿些么?”
“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桃给宋宁使了下眼神,暗示金嘉禾在场不好言语。
“这---?”
“姐姐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金嘉禾也是个识趣的,看这女使的样子,一定是后宅出了什么要事了,长宁府人丁虽少,世子妃管家一般不会出什么乱子,能如此着急必定是长宁世子妃那里出了急事。
长宁府后宅的事她也不便旁听。
宋宁倒是个直性子,不懂得这些弯弯绕绕,坦然道:
“没关系,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无须过于回避。”
随后转头,一脸正色。
“小桃,你说吧,发生何事?”
小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一刻钟前,二夫人带着三小姐来到世子妃院子里,说是想请世子妃给三小姐议亲,看看有无同龄的世家公子可以相看,不知怎的,世子妃为三小姐选中的人选二夫人都不满意,就有些吵起来了,最后二夫人说世子妃也并不是出身一等勋爵之家竟也配得上长宁府,三小姐是宋家的小姐怎不能,一来二去的世子妃气晕过去了!”
一口气说完,宋宁也是惊住了。
心想这青天白日,孙静微虽是闺阁女子,身子骨也不弱,不至于几句话就会晕过去。
“什么?怎会如此,请大夫了没有?”
“我已让小厮去请了!”
金嘉禾旁听倒是愈发觉得不对劲,便也不便久留,得让宋宁去处理,看来这家宅后院里的斗争,就算是长宁王府也不可避免。
起身,朝宋宁道:
“姐姐,我原本想着你这长宁王府能清净些,看来是我想错了,今日在你这也呆了蛮久的了,就不打扰姐姐处理家事了,先告辞了。”
宋宁感到有些歉意,连忙拉住金嘉禾的柔夷道:
“日后若在宫里觉得不开心,便随时可来长宁府,就算住上一段时间也无妨。”
“行,姐姐,嘉禾明白了。”
“行,小桃,送下公主。”
半斋茶后
宋宁着急忙慌地赶到了静竹轩。
塌上塌上人还未转醒,脸色甚是苍白,大夫隔着一根红线细细诊断。
“我嫂嫂身子可有大碍?”
宋宁对医术一窍不通,见大夫眉头微皱,心下一阵慌乱,真怕诊出些疑难杂症。
“吴叔,可是有些问题?”
过了片刻,只见吴大夫皱眉舒展,嘴角含笑道:
“确实是有些问题。”
此言一出,宋宁心惊得漏了半拍。
“吴叔你这话吓人,到底是什么疑难杂症,是难以根治么,只要能医治,需要用上的药材我长宁府都会尽力提供!"
吴大夫忙向宋宁行礼,语气平和解释:
“郡主不必担心,世子妃这是有喜了!”
宋宁愣住,好半天没回过神,身旁丫鬟个个惊讶得互相对视,脸上皆是欣喜之色。
“有喜?”
“大夫你说得可是真的?”
宋宁脸上露出疑惑,她未曾经历过女子生育之事,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郡主,吴某的医术郡主还不相信么,自是不假,请郡主放心。”
得到再次确信的答案,这下宋宁心里踏实了。
身后塌上人缓缓转醒,身旁丫鬟赶忙去扶起。
宋宁赶忙回头,扶起孙静微坐起,帮着给枕上靠垫。
“嫂子,你醒了?”
孙静微扶额,感觉脑袋沉沉,迷离的眼神瞅见宋宁一脸欣喜,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方才还在大厅同二婶她们说着的话,怎么这时候就在房内了?”
逐渐清醒过来,望见一旁的大夫,更是疑惑。
“这--阿宁,我这是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