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珩也是此刻才看清慕容云静的长相。
刚移开团扇那瞬,他居高临下见她低敛眉目,五官掩在浓妆之下,只观出秀致顺眼。而抬头望向他时,这张精巧的鹅蛋脸若只用秀气形容就太吝啬了。
她不是惊艳浓颜,眉眼却似远山近水交错相宜,樱唇如一抹丹霞点缀,面容曲线的弧度就像某位高人一笔成书勾勒,世间再无二出。
若不是这一身庸艳披红,水洗般的冰清玉立只怕更亮眼。就像那日在长觉寺,她素裳薄纱背对他,及腰乌发轻舞,身姿不卑不亢,让他心里冒出一句诗: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1)。
云静被元珩用团扇顶着,头上沉重的礼冠拽的后脖颈僵疼,她几次尝试低头表达出自己的不适,元珩这才放下。
适才他看她的时辰虽长了些,眼神却不轻佻,好像在看一件无趣之物。也不知新郎官这么看新妇究竟是喜是忧。
几位嬷嬷进来引二人行合卺礼,瓠分成的两半瓢连着红线,分别交到新人手中对饮。
那礼冠实在累赘,压得云静仰脖都困难,但完毕后还要坚持坐在床榻上“解樱结发”。
因低头不方便,她背侧过身,留了后脑,让元珩解开许婚的红缨。又觉出一缕发丝被轻慢柔和地抽动,听得剪刀的“咔嚓”声便取好了。
轮至她剪,他直接向她侧过身,弯腰将颈后位置露出来,肩背宽展,俯身低头的动作无半点塌陷无力之态。
这下,云静不用动,接过剪刀小心取下一簇递给嬷嬷。
结发礼后,屋里的仆妇们都退尽了。
云静心上的小鼓又开始擂了,她知道接下来还有个极其重要的礼在等着她。但身边忽至的陌生竟生出些害怕,想叫婢女进来宽衣卸妆又羞于开口,一时无措,便不由自主和身边人说起话来:“殿下脸上的伤看来都好全了?”
“是。”
夫君惜字如金,回了她的话后又安静了。
云静扯了些别的:“徐州刺史案的人证,殿下是如何处置的?”
这话题跳跃得远,元珩似是回顾了下,反问:“王妃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自然是直接交到小裴大人手里最稳妥。”云静趁着说话动了动发酸的脖子,“他是御史中尉,百官之首,若是他不公道,这天下就没有公道的事了。”
元珩先是缄默,随后扭头看她,冷言诘问:“你怎知他公道?”
云静一怔,觉着这话听上去哪里不对。他该不会是以为自己与裴旸有私情,故意挑刺儿吧。便也赶紧扭头与他相对,光明磊落澄清:“朝中官员如何,我一女流之辈怎会知晓,发表些浅薄之见,殿下勿怪。”
头一来一回扭得急,脖子疼得她直皱眉。
不经意间,身边的殿下已彻底转身面对她,同时伸出了双臂。
因两人坐的并不近,这个角度看,他斜着身,脸几乎要贴过来。
云静下意识向后一躲。
虽说她对洞房交.合早有准备,但这番二话不说就要速战速决的架势,料哪个未经人事的姑娘都要犯怵。
她两手后撑着床榻,对襟罩衣已有一半滑落肩头,露出光洁的轻缎里衣。
正要上手整理,却见元珩将双臂伸向她头顶,只是帮她摘掉令人遭罪的礼冠。
没了负重,肩颈更加灵便,云静紧张地埋起头,挪坐至榻尾。
元珩起身把冠放在桌案上,又走到她面前,忽然倾身,沉声问:“在怕什么?”
这叫人如何启齿!?
难道要直白地恳求他有所克制,别让她吃太多苦头吗?
平心而论,说是什么天道人伦,她根本就不愿与一个生疏不识的男子有什么亲昵之举。
成亲前,还曾信誓旦旦要过关斩将,谁知新婚第一晚才是最难过的坎儿。
“噔噔——”忽然有人敲暖阁门。
一位嬷嬷道:“殿下,许参领有要事回禀,请您去外府正堂!”
这是内院,外臣进不来,许征只能托人传唤。大婚之夜来打扰,想必真出了什么要紧事。
元珩直起身,干净利落地出了房门,连丝缕纤尘都没留下。
侯在院子里的水韵和丹蓉立刻进屋,见云静衣衫齐整地倚在扶手上,就知该发生的都没发生,便开始伺候她沐浴更衣。
两婢女担心地嘟囔:“殿下还会回来吧?新婚夜把新妇冷在房里,明日要让府里的人知道,王妃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再一看云静,姑娘容色淡定,瞧不出什么委屈来,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外府廊下,许征见元珩走过来,急切跟上去报:“林衿和羽舟姑娘寻到那个人了,这会儿在正堂!”
元珩听闻,脚步又不禁加快。
入了堂,林衿和羽舟风尘仆仆向他半跪行礼。
元珩扫了眼四周,没看见带回来的人,蹙起眉心问:“人呢?”
林衿面露急色,极为不高兴,“适才去请殿下时,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一转眼人就不见了,属下正要去寻。”
许征走至门前,抬头望向屋檐,亦不满道:“江湖人的作派真是放荡不羁!”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飘忽身影飞入,扬起一阵沙土,迷了许征的双眼,令他不由抬袖遮掩。
元珩只觉背后有一刺针芒正卷着疾风逼近,他遽然抽出林衿的佩剑,旋身一挡,一件浑圆且布满六尖齿的利器,将剑刃死死咬住。
元珩用力将剑反向拔出,剑刃两端被尖齿磨出凹凸不平的乱槽,迸出的花火在一张戴着银色面具的脸上绽放。
面具之下,清晰可见一对栗棕色双眸,清透中闪着几分戏谑。未被遮挡的嘴角上扬,夹带着一丝邪魅笑意。
剑锋逃离尖齿的瞬间,这利器又趁机向前刺去。
大红色的衣袂乍一挥舞,“铛——”一声,尖齿复而撞上元珩反挡的剑刃。
锋芒对峙,无量无常。
被切磨成千疮百孔的剑,已无力承受聚全威于一点的尖器,短暂的僵持之后,剑从中断成两截。
忽地,几枚银针从羽舟的袖口中甩出,飞向那人后脊,尖齿利器却瞬间调转方向,将其全数逼远。
林衿已忍无可忍,上前怒斥:“这里是京师王府,不是你的门会!向掌门见了越王殿下没个礼不说,反倒兵刃相见,真是无法无天!”
这位向掌门转身望向林衿,自他头顶发冠,再到颈前曲领上的禽鸟乱纹,不屑地扫了一番,“这小子自称是越王的私卫,倒有两下子功夫。就是脾气差了点儿,嘴巴损了些,八成是被主子给惯怀了!”
他虽一副面具遮着真容,但从身形和声音可辨出,此人年纪尚轻。
许征欲要为林衿争辩,刚迈前一步,向掌门“唰”地转身,用那利器指着他问道:“你是谁?”
许征微理了下身上的轻甲,没好气答:“在下越王府护军参领许征,字乐安,统领王府亲兵。”
向掌门微一点头,“方才你骂我放荡不羁,我可都听见了!”边说边将那尖齿利器收成一管筚篥,挂于腰间,讥诮道,“鄙人以为,王府参领怎么着应该是位威猛铁汉,没想到竟是只呆头鹅!”
许征浑圆的眼忽然放大,紧捏佩刀。
向掌门又将目光移至羽舟身上,语气柔和下来:“这位姑娘倒是顺眼。看得出来,她对殿下忠心不二,啧啧啧!她是殿下的什么人啊?门客?死士?还是……侍妾?”
“你闭嘴!”羽舟怒斥道,“我不是殿下的侍妾,嘴巴还请放干净些!”原本一双甜美杏目,却煞出极具威慑的厉色,她眉心有颗水滴形红痣,生气起来愈发鲜艳。
向掌门一笑,口中啧啧:“殿下没来之时,我在贵府逛了一遭,偌大一个府邸,连个绝色美人儿都没有,也就新房里那个还凑合!”
元珩星眸微垂,听见此言轻笑了下,掀袍坐于上首,“本王还不知向掌门尊名?”
栗棕色双眸闪出从容之色,“天倾门,向无夜。”
元珩合手一揖,开门见山:“本王寻了向掌门两年,如此费心尽力,无非不过是想请你助本王求一个真相,为那些无辜含冤之人讨个公道。”
“打住!”向无夜径自打断,“这类满口道义之词,殿下大可不必讲。你们这些高居庙堂之人,外要尊严,内立规矩,嘴上仁义礼信,却一肚子腌臜下作!”他盯着元珩狠言,“殿下一边在江湖隐士之中博个超凡脱俗的好名声,一边却在京师暗搅风云,多半是个玩弄权术的伪君子吧!”
“你闭嘴!”
林衿和羽舟几乎异口同声怒道。
林衿道:“向掌门行事也未见得有多磊落!你让青州门会的下属扯谎称你人在济州。去了济州,又说你人在青州,我和羽舟就这么被你戏耍了半月有余。费尽周折入了青州门会,你却将我们绑在满地毒蛇的枯园内。还说,若五天内能从园中逃脱,才答应进京。如此恶人行径,还敢谤言殿下,我看你才是卑鄙无耻之徒!”
羽舟道:“因我身携药粉,林大哥身手不凡治了那些毒物,才逃出了枯园。向掌门面儿上挂不住,这才勉为其难与我们同行。谁知一路上,你动不动就玩儿失踪,神出鬼没无一日安生。青州至京师的路途最多不过十日,我们硬是被你拖至荆州才又北上。入京后,得知殿下今日大婚,你声称非要搅了洞房才肯罢休,这不是无耻是什么!”
向无夜似是被羽舟的威胁吓丢了魂儿,身体后倾,嘴张得极大,“呦呦呦!骂起我来这么凶!你们以为,我愿意踏入京城这潭又脏又丑的浑水中吗?”
元珩一抬眉锋,“既然不愿意,那为何又来了?”
“还不是因为……”向无夜摆直身子,瞥了眼羽舟道,“因为这位姑娘嘛……一路上倒是诚意极佳,要不是被她盯得紧,殿下怕是见不到我。”
“既是这样,本王托羽舟卖个人情,再多留掌门片刻。”元珩语调不冷不热,有些许亲密,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何况,本王与向掌门,还是堂兄弟呢。”
面具之后的栗棕色双眸,幽幽地望着他,“殿下说的什么,向某听不懂。”
“若你只是个普通江湖侠客,本王何故要寻你两年。”
向无夜见过一些政客,他们总是靶向明确,猎击精准,从不做赔本买卖。元珩既铁了心要找他,必是能证明他的身份,此时装痴无用。
许久,他大笑道:“越王殿下有心寻我,能挖出我的身世,果真神通广大。”又渐渐收起笑意,“不过,虽然我与梁王是有些关系,真实身份见不得光,但我的天倾门一日在世,就一日不与朝堂中人为伍!”
二十年前,江湖上多了个叫赤墨盟的帮派,掌门是位女子,名叫燕绥。后因景明寺坍塌,查出梁王勾结此盟意图谋逆,后被魏帝下旨剿灭。
向无夜就是梁王与燕绥的儿子,他为承江湖正派“路见不平、扶贫济弱”之志,又建立了天倾门。
景明寺事发前一年,京师出了几桩朝臣被杀的命案。京师南军中郎将、廷尉寺卿、禁军虎贲右翊卫均被杀害,以致毙命的剑法诡谲多变,朝廷详查数月无果。直至次年,又出了景明寺之事,梁王与赤墨盟之关联才被翻了出来。
向无夜走远了些,戚戚然提起了过往:“当初,赤墨盟是我母亲在外祖父天问祖师的教引下建立,本是行侠仗义的清派,却被梁王利用。后来盟内惨遭清洗屠戮,许多弟子至死都不知自己因何而死,母亲为此后悔不已,自刎谢罪……天倾门自现世那日起就曾立誓,绝不会违背亲祖的建盟初衷!”
他煞一回身,乜斜着元珩,冷笑,“殿下费尽心机把我找来翻这些旧账又有何用,梁王不是已经被你毒死了么?”
林衿闻言,按捺不住怒意,提剑冲向向无夜,被许征一把拦住。
不知从哪透进了一股风,将茶炉里的火“哗”地吹旺,那烈焰窜出来乱飘,像一只腐恶的手掌,在元珩大红色的袖口边撩动。
向无夜环视了一遍厅堂,在场的人听他说起毒死梁王之事皆是憎忿瞠目,剑拔弩张。那个叫羽舟的女子满脸屈怨,银针已经在指尖露头了。
不过,他还真没见过毒死仇人,又把仇人儿子找来叙话的。越王敢如此坦荡直面他,八成是有什么隐情。
元珩突然厉言:“向掌门不要忘了,你的父母可都是朝廷逆犯,若世人得知你来历,你和天倾门还有立足之地吗?”
“你威胁我?”
“向掌门都不知道我请你来是为了什么,怎就说本王要威胁你呢。”
向无夜一时无言。
如果不是因为对旧盟被灭还尚存疑惑,他绝不会踏入平城半步。
那阵劲风已过,炉火温顺了些。
元珩脸上的光耀淡去,起身行至向无夜身边,语调幽沉:“江湖人最怕手上刀剑不听自己使唤,而朝中人也最怕自己的心被人摆布,当有一天成了逆犯,才发现中了他人之计,懊悔不已。”
这番话着实印证了向无夜的猜测,梁王生前极可能是受人胁迫,被人利用,最终当了个替死鬼。
他短促笑了下,“我与梁王连面都没见过,本就没什么父子情深,留在心头的全是恨,他的事与我无关。”
“那你母亲呢?”元珩的声音清澈有力,“利用梁王和你母亲,并致盟内兄弟惨死的那个人,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是谁吗?”
向无夜并未作声,从罐中舀了勺茶汤,递至嘴边轻吹了下,盏中汤水微微荡漾。
他品了一小口,垂眸思忖了少顷,盯着元珩身上的喜服,忽然满面歉意,“哎呀”一声把话题扯开了,“扰了殿下的洞房花烛夜,这成何体统!可不能让新房里的美人儿等着急了啊!”
身后许征和林衿狠狠白了他一眼。
向无夜落下话尾,默默瞧了眼羽舟,随性一揖,“既如此,我也不便久扰,先行一步!”说完,出了暖阁便踪影全无。
林衿愤道:“一介江湖草莽,竟还如此趾高气扬!”
向无夜未表态就跑,羽舟担心人又跑丢难寻,旋即追了出去。
她刚行至王府阶下,眼前飞过一个暗影,银色面具在灯笼的映衬下闪着奇异之色。
银针的尖端霎时从指缝中探出,抬臂之隙,腕子却被向无夜牢牢抓住,整个人被抵在柱上。
那双栗棕色的眼眸渐渐逼近,二人的鼻尖几近触碰。
羽舟猛烈挣扎,却被他紧箍着动弹不得,狠道:“卑鄙无耻下流!”
向无夜满不在乎,笑着讥讽:“好好的一个姑娘,怎就也‘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了呢。”
言罢,转身一跃而逃。
羽舟气得不轻,却也只能疾步紧跟上去……
寂夜中,红色的锦绸仍在飞舞,为清雅的王府点缀出一片绮丽。
值夜婢女来正堂,问元珩什么时候去内院,说王妃已经歇下了。
元珩似是没听见,坐在哪儿仿若静止一般,攒着白玉的手指不停摩挲。
许征见状,把林衿拉出屋外。
他从小跟着殿下,知他心中千头万绪,五年来亦是如此,稍愉悦些便写字读书抚琴,遇事需要解决就独自冥想至深夜,尤其是回京这段时日,更是冷淡寡言。
林衿悄声问:“殿下怎么不回去洞房啊,是因为新娶的王妃才貌不济,不喜欢吗?”
“才貌不是不济,倒是双全。”许征也想不通,“可能就是不喜欢吧。”
林衿大大咧咧直说正常:“这么些年,你见殿下喜欢过谁?”
许征眉间之色过忧:“以前担心他成孤家寡人,现在娶了王妃又不碰,和孤家寡人有何区别?”
林衿像是勘破了玄机:“那就是王妃姿色差点儿意思,不会讨殿下欢心?”他抱剑在怀,腰臀扭的像条蛇,“但凡是这类千娇百媚,哪个男子能坐怀不乱。”
“殿下还缺送上门的佳丽么?”许征矜持,觉得他方才动作不雅,摘下直不楞登的佩刀绕来绕去画蛇,“你说的这种千娇百媚,他可是连眼皮子都不抬。大概是曲高和寡,缺个可心人儿吧。”
谈及此,二人不约而同叹气,回去睡了。
一眨眼,到了大婚翌日。
云静依制要随元珩进宫面圣。
昨晚,不知是因寝阁的布局宽敞,还是香气舒怡的缘故,她意外睡得很沉。不过醒来后那香气再没有闻到,想来已散。
知她起身,王府的掌事嬷嬷亲自过来侍奉她梳洗。
嬷嬷告诉她自己姓严,曾是宁贵妃的傅母,贵妃仙逝后,自请出宫来了王府。这严嬷嬷本就长了张古板脸,丹蓉和水韵一听她是贵妃傅母,更是敬畏,站在一边不敢抬头,生怕嬷嬷挑错训斥。
既是贵妃身边的人自然有些架子,就是面对云静也毫不陪笑,丹蓉二人赶紧奉承起来。嬷嬷伺候王妃,她俩讨好嬷嬷,把严嬷嬷搞的哭笑不得,诫道:“王妃不必在奴婢身上下功夫,侍奉好越王殿下才是分内之事!”
都说打狗给主人看,这是连狗都不打,直接教训起主人了。许是昨晚元珩一夜没回新房,云静也无动于衷,引得严嬷嬷不满,趁此提点几句。
云静笑答:“嬷嬷说的是,以后在打理内院细务上,还要靠嬷嬷多指点呢。”
严嬷嬷见云静虽然年纪小,却亲和大度,一点都不傲下,语气放软了些:“如今,王府里的正主只有殿下和王妃,也无高堂需要侍奉,奴婢是觉得王妃还要在殿下身上多花些心思呀。”
嬷嬷眉头依旧皱着,也还是训诫的口气,几句不离中心意思,这是怕她拢不住元珩的心吗?
严嬷嬷实则也有盘算,今早自请给云静梳妆,也是想看看新妇到底有什么毛病,会让殿下提不起兴趣。按理说二十多岁血气方刚的男子不应该啊。
梳好发髻,云静褪下寝袍,换上崭新的里衣,又配上淡绛红的抹胸,腰间绣带束紧后,姣好的身段才被勾勒出来。
严嬷嬷整理边幅时仔细观量,嫩肩细腰,玲珑有致,且和刚及笄的姑娘比,王妃这年纪更要丰腴些。到底自小长在南方,肌肤白皙光滑,看着就如珠玉般惹人疼爱。便立刻心念回头要同殿下好好谈谈,这么可人儿的王妃怎就入不了他的眼!
云静穿了身合欢红绣牡丹连线纹的外裳。没有了正红的浓艳,是种淡雅的娇嫩,衬的她明艳动人。
这时,她又闻到昨晚那股清淡的香气似有似无飘来,随即问严嬷嬷:“您点的这是什么香?味道不像是女子喜欢的甜味。”
严嬷嬷扶她朝屋外走,“王府没有女眷,从未熏过什么果香花香,这味道应该是殿下爱用的乌沉。”
越往外走,这味道越明显。
到了外间,云静抬手掀开纱帘,忽见一抹如松背影负手立在阶下,他似乎听见有人出来,转身望向身后。
他也褪去了一身艳色,赤白橡的外裳上绣着淡淡的松山纹,那枚白玉下的金色丝绦随风微摆,乌沉香气丝缕萦绕。
这画面如此干净,让云静想到了他的名——君子如珩。
她走近道:“殿下在外府等我就好,何必多走几步路。”
一缕柔和晨光铺在他英朗的眉目间,“这时辰进宫还早,我陪王妃在府里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1):引自《洛神赋》
肥章奉上!
小裴大人留点神秘感。我非常喜欢的向掌门来了!!
云静:我没毛病,有毛病的是殿下(bushi)
因为要随榜更,所以下章周六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