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应嘉入京

到了晚间,贾琏把谋职的事儿说给凤姐知道,要凑一万两银子送予洪淏打点前程。

凤姐吃了一吓:“一万两?咱们哪里还有这许多银子?”

“我的二奶奶,你也是有见识的人,奉天局的差使,难道这样容易到手么?”贾琏十分无奈,“你平心来说,这一万两银子花的屈是不屈?”

“能给皇帝老爷管庄产,自然是有钱买不到的差使。”凤姐踌躇道,“虽是如此,洪家大爷说明了裘内相是欠了他的人情才把主事折给他,哪里用得这些银子?”

“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贾琏瞥了凤姐一眼,“这注银子,只有他不收的,没有我不给的,他高看我一眼,我若得寸进尺,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还能指望他记着我?”

凤姐就不言语:“老太太未必愿意放你出去。”

“老爷有计较,他去同老太太说,只道自己拿了三万银子,请林姑父送了奉天局主事给我谋下这顶乌纱。”贾琏笑道,“老太太不许我去,这注银子怕要赔给老爷。”

凤姐幽幽说道:“我如何能拦着二爷的前程呢?”

“你别疼钱,我还有别的计较。”贾琏正了正脸色,“你知道,洪家太爷是不出世的圣手神医,咱们还没个儿子,日后必然有求到洪家的时候,经了南安王府那一出,谁不知道洪家是吃软不吃硬的作派?凭着交情,求他一句就完了,想来硬的,我比南安王爷更有底气不成?”

凤姐果然心动,短头凑出一万银子,咬了咬牙,又把嫁妆中的两件古玩添进去,贾琏正在收拢,贾赦派人送了两幅字画并三千银票过来,又传话嘱咐他:“你自己藏了,教我知道,仔细你的皮。”

到次日,洪淏正用早饭,小厮入内回道:“大爷,外头有位贾公子求见,说是您叫他过来的。”

洪淏知是贾芸,随口吩咐道:“请他进来。”

香菱不免纳罕:“什么人,赶的这样早见您?”

“勤奋难得。”洪淏说道,“叫林居、林途过来。”

一时贾芸进来,洪淏看他行礼起身,因向林居吩咐:“你把两宅在江南的产业及人丁名册誊一份给芸儿,”

林居答应一声,洪淏又命林途:“挑选二十个青壮护院,派给芸儿随行听用。”

林途略感犹豫:“若是如此,家中人手恐有不足。”

“无妨。”洪淏说道,“这二十人,从京郊的庄客中调用。”

林途这才应承:“是!”

洪淏站起身来:“拿一千两银子给他。”

贾芸不免推辞:“我们二十几人,南省还有照应,用不得许多银钱。”

“你有老母在堂,还需安置了她才好启程。”洪淏淡淡说道,“该说的话,昨日已经讲的明白,我瞧你不是傻的,同他们去吧!”

贾芸复又行礼:“侄儿记下了。”

及至晚间,贾琏又亲自把打点财物送来,洪淏笑道:“字画我留下,银子不必许多,我留五千给裘太监,余下的,你上差后自行打点上官。”

贾琏忙道:“你给宫里做玩意儿,银子也不是少花的,余下七八千的银子,只当是我的一片孝心吧。”

“你既这样说,我多留两千,只一件,奉天局干系要紧,万一出了纰漏,连我也不好交代。”洪淏顿了一顿,“我是极重名声的人,好不好,大义灭亲的事儿决计做得。”

贾琏见洪淏执意如此,只得答应一声:“我是知道利害的。”

赶等回府,贾琏把三千银票交还凤姐,因又说道:“他只收了给裘内相的五千,我执意不肯,勉强又收了两千,这三千你收着,余下三千,等旨意下来,我做打点使用。”

凤姐忍不住笑道:“这洪家大爷甚是讲究,有大事托付他,再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贾琏点了点头:“到时你去老太太跟前,把这事儿缓缓说了,看她口风如何。”

凤姐嗔道:“我难道连这点子事儿也办不明白?”

裘太监平白又得三千银子,忍不住笑道:“咱们这样的交情,些许小事,哪里能收你的钱?”

洪淏含笑解释:“不独是内相的,也有我的两千,横竖是他的孝敬,内相不收,多费我跑腿送还回去。”

裘太监这才笑纳:“今日我把折子递上去,最迟明日,圣人必有朱批,这样的事儿,除非特旨,不必巴巴派人宣示,等得了准信,是告诉你呢,还是递话给荣国府?”

洪淏笑道:“不拘如何,劳动内相打发人去贾家说一声,好歹是他们的一份体面。”

裘太监欣然答应:“我记下了。”

“老太太大喜!老太太大喜!”这日贾母正与孙男弟女共聚享乐,凤姐满面春风进来,向贾母笑道,“圣人恩典,教二爷补了奉天局主事一职,如今有小太监前来宣谕,老爷正在前头奉茶呢。”

贾母又惊又喜:“这是几时的话?早前怎么没听琏儿提起?”

王夫人也看了过来。

凤姐详做解说:“方才问了,是林姑父有心栽培二爷,托了奉天局的裘内相,裘内相把二爷的名字报到御前,陛下正与皇后娘娘说话,孝嘉亲王一旁听着,随口说早前给洪家烧灶时见过二爷一面,陛下又知道他是咱们娘娘的堂弟,这才准了裘内相的折子。”

贾母点一点头:“这是几处的情面,教琏儿好生为圣人办差。”

凤姐含笑答应:“再没想到,他竟有这样的造化。”

王夫人极不自在:贾政还在员外郎任上,圣人有恩典,如何落到了贾琏头上。

贾母沉吟片刻说道:“这是府里的大喜事,明日摆席,请林姑爷过来吃酒。”

收了贾府请柬,林墨先向林海说道:“儿子是不去的,问起我时,父亲说我不大自在即是。”

林海嗔道:“那是你的外家,好不好,面上要过去。”

“父亲何必自欺欺人?”林墨“哼”的一声,“贾家是什么心思?盼着儿子长不大,踢开哥哥这块绊脚石,教姐姐带了家私连人送给贾宝玉,舅舅表哥的前程,父亲一并担待最好不过。”

“住口!”林海大怒,“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账话!”

林墨并不服气:“儿子又不是傻的,给您议亲的事儿,几个人知道?别人好端端的,怎么就她上吊死了?两宅的下人有几百,偏偏分到哥哥名下的捅了娄子,况且还是母亲的陪房!”

林海气得倒仰:“你有实证么?”

“寿安,贾家是师母的娘家,咱们不能缺了礼数。”洪淏忙打圆场,“你道我就没有芥蒂么?师父是内阁辅相、一部长官,总要在意官声,便是你我,难道能与荣国府老死不相往来?”

“你不去便不去,留在家里,认真读书。”金陵案发,林海疑心贾府,愈发少了走动,此时应请,还是顾念亡妻旧情的意思。

正说话时,忽有管事入内回道:“户部侍郎甄应嘉大人具帖送礼,明日要来拜会老爷与大爷。”

林海怔了一怔:“我原当他要拖上一段时日。”

洪淏冷笑道:“他不把陛下放在眼中,难道连上皇也请他不来?”

林海便道:“他知道是你的荐主,恐怕来者不善。”

“甄家祖宗对taizu有恩,如今已历四代,多少荫泽也消耗尽了,保圣夫人年过八旬,甄贵太妃早已潜居,他识趣时,承弟子的情,甄家尚有保全之机,再要得陇望蜀,怕也没他的便宜能得。”洪淏吩咐道,“把帖子念来!”

林墨自己要到手上,揽看大概后诵读出声:“内阁学士、户部侍郎甄友忠拜上东阁大学士、刑部堂官林——世兄,奉上拜礼如下,赵孟頫大仿《兰亭集序》一幅、鱼脑冻端砚一方、冰敬银一千两;另蝉翼纱二十匹、霞影纱二十匹、云锦二十匹、杭罗二十匹、茧绸二十匹敬赠小姐女眷,诚请世兄笑纳。”

后头另有一帖,是送洪淏的拜礼,除古画一幅、砚台一方,冰敬银与绸缎两项减等有差。

洪淏笑道:“甄应嘉却是机变应时之人。”

“照单全收。”林海吩咐洪淏,“你去回帖,咱们明日会他一会。”

次日午后,甄应嘉带了二子,依着信约至林邸会见林海。

林海在扬州时,与甄家早有交际,他们都是上皇心腹,又有牵制之分,是以共事暧昧,亦敌亦友,此刻相见,全不尴尬,宛如多年好友,说笑一回,携手至书房落座。

甄应嘉先道:“这两个孽障进京有时,我原想托付如海管教,又恐他们庸碌失礼,只得作罢不提,今日带来,当面向如海请罪。”

甄宪甄实从新行礼,林海赶忙叫起,因又说道:“甄兄苦心,弟所深知,他们若来,弟忙于公务,或是关照不及,反要落个怠慢小辈的罪名,甄兄自担不是,愚弟甚是惭愧。”

甄应嘉笑道:“端看如海爱子东床,数不清羡煞多少侪辈同僚。”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的成绩很不符合我的预期,考虑停更一周,重新整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