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宝钗落选

皇后心下甚繁:“姐姐不要脸面,我哪里顾得了许多?既如此,姐姐回去问着霄姐儿,她是要父母兄长,还是要一面之缘的外姓男子!”

南安太妃止了哭声:“娘娘何意?”

皇后说道:“她要父母兄长,我便既往不咎,后头一定给她寻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她要外男,我请皇上做主,教霍家革了她的族籍,赏给洪淏做侧室,对外只说她一病死了,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姐姐斟酌着办吧!”

南安太妃再无他法,回至王府,狠一狠心,给女儿灌了参汤,又与她说道:“为你哥哥,为王府名声,你若死了,只当咱们母女缘分浅薄。”

南安王府消停下来,似贾母这样过了耳目的,只道宫中做主,早有许婚人选,县君终身,不由王府做主,因此暗道可惜,失了两全之机,并不知南府太妃打了许多官司;少有几个知情贵人,未免夸赞洪淏有宋弘风骨,一场风波,终于因此散去。

阳春三月,采女入宫应选,宝钗志在青云,虽是预备周全,终不免运如流沙、握手而逝。

薛姨妈大失所望:“莫非是宫里疏忽,漏了你的名姓不成?”

宝钗十分委屈:“原是我没福罢了。”

薛姨妈正要说话,薛蟠气吁吁进来:“妈不要恼了,妹妹也不必哭,妹妹落选的缘故我已经打听出来了。”

宝钗赶忙问道:“洪大爷怎么说?”

薛蟠灌一口茶:“有人在宁寿宫老圣人面前饶舌,说妹妹有娘胎带来的痼疾,需靠冷香丸压制,怕是受不得累,妹妹能入三选本就勉强,老圣人既然过问,皇后娘娘自然要勾了她的名姓。”

薛姨妈睁大双眼:“哪有这样的事儿?谁家的小姐不配补身丸药?怎么就成痼疾了?”

宝钗镇定下来:“妈,冷香丸的事儿,连林妹妹都不知道,怎么传到宫里去了?”

薛姨妈咬了咬牙:“除了你那好姨娘,谁能办这样的事儿?你别忘了,他们家的大姑娘就在太上皇后驾前当差。”

宝钗便觉颓丧:“咱们有心瞒着,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竟教妈白操了许多心。”

薛姨妈安慰道:“我的儿,这本就是听凭天意的事儿,原怪我们有所疏忽,既托洪家哥儿走动,不但梨香院,林家也有这府里的下人,哪里能瞒的十严?若是两害相权,不找洪家的哥儿,岂不是连复选都没指望?你没过选,未必便是坏事,我也舍不得教你进宫服侍贵人。”

薛蟠亦道:“妈说的是,洪家大爷说了,三选的采女,都是公侯阁臣家的小姐,妹妹能与她们站在一处,已然表明了她的教养品行,日后议亲,也算是极好的说辞了。”

母女二人略觉宽慰,宝钗便嘱哥哥:“虽说未能成事,毕竟教洪家大爷费心不少,还该补一份谢仪送给林家才是。”

薛姨妈连声附和:“你妹妹说的很是,据我看来,洪家哥儿是老成人,能与他结交,对咱们大有助益。”

薛蟠答应一声,却又抱怨:“不中便不中,为了这劳什子采选,妈和妹妹费了多少心血,连我在外头都不敢稍有恣意,万一是伺候人的差使,何必叫妹妹受这份罪?”

薛姨妈叹一口气:“你哥哥的话糙,倒也在理,只能这样了。”

自此之后,薛家母子兄妹都似无事一般,王氏跟前,连半分形迹都未漏得。

南安王府的事,洪淏不说,林海倒多心贾家生事,趁着黛玉回来,把前后经过囫囵讲了:“你哥哥刚硬,此番是皇后娘娘做主,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你需劝着他,太刚则折,如此言行、将来会吃亏的。”

黛玉又羞又喜:“父亲。”

“你们的事儿,早该定下,一则你年未及笄,二来他要专心读书,一时急促不得,好在过了宫中明路,想来也不会有哪个再来争亲。”林海嘱道,“只一条,这回得罪了南安王府,荣府与王府世交通好,见了霍家的人,你该有所准备才是。”

黛玉捏一捏衣襟:“女儿明白。”

方回荣府,紫鹃又来回话:“姑娘,姨太太要摆酒,为薛大爷纳秋葵为妾,姑娘们都打发人道贺去了。”

黛玉称奇:“在梨香院摆酒?”

紫鹃答应一声:“是。”

“薛家这行事——”钱嬷嬷一言未毕:未娶妻先纳妾也便罢了,怎么还把纳妾的事儿办到亲戚家里来了。

殊不知,薛姨妈确实打了长住贾府的主意:你不教我的女儿进宫,我女儿的终身,自要着落在你家身上,想教我们搬走也是不能的。

黛玉吩咐道:“教雪雁把早前的缎子拿两匹出来,送到梨香院去吧!”

紫鹃又回:“小蓉大奶奶病了,姑娘可要过去瞧瞧?”

黛玉想了一想说:“取些药材,你代我去看她吧。”

紫鹃应声而去,红鹭近前回道:“姑娘不去才是正理,东府的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如今宝二爷又与小蓉大奶奶的兄弟扎了堆儿,头年还把家塾搅了一个天翻地覆,她们姐弟俩,死了倒干净——”

钱嬷嬷喝道:“当着姑娘,你说的什么浑话,那是府里的主子和亲戚,也是你能说嘴的?还不退下。”

红鹭唯唯告罪,低着头退出了外间。

金雀说道:“姑娘也太惯着红鹭了,就没她不敢说的话。”

黛玉心情正好,也不追究许多:“你带带她,不要闯祸才是。”

却说这日忠顺亲王在东宫遇到洪淏,厮见后笑道:“咱们的交情,能与别家一般么?我不请你,你自来不愿登门,难道我老人家还配不得你去问安?”

洪淏笑道:“王爷惯回打趣下官,您是皇弟之贵、亲王之尊,我若时常叨扰,日后惹出祸事,连王爷的名声都有妨碍。”

“你的性情,也能惹出祸事来?”忠顺亲王含笑点头,“是了,你拂了南安王府的面子,他家虽不比当年,毕竟是皇嫂的亲戚,后头还有你的麻烦。”

洪淏淡淡说道:“下官不过举人功名、七品官封,哪里值得王府为难?真有那一日,下官去求求王爷也便罢了。”

“你小子,怎么竟是临急抱佛脚的意思?”忠顺亲王大笑,“好!好!我就喜欢这份直爽,我也好生赏你一回。”

“采买木石盆景?”林海颇为不解,“宫中若有营造,一应所需,必由工部会同奉天局采买,咱们不是皇商,便是提前囤积,难道也能在这上头赚皇家的银子不成?”

洪淏解释:“虽不能明白其事,弟子以为忠顺王爷断不会信口开河,便是买来无用,或留自用,或卖他人,也折损不了许多。”

林海不理内务,随口说道:“不是多大的事儿,你看着办罢!”

洪淏便支了二十万两银子,打发林坡、林策、林岭、林途各带五万,往金陵苏杭采买木石盆景等物。

方进八月,宁国府递了讣告,竟是贾家冢妇、长房长媳、贾蓉之妻秦氏可卿一病殁了。

秦氏原为义忠亲王义女,虽不入玉牒,在上皇跟前也是挂过名的,早前贾府进表,太上皇后不欲追究前事,今上亦有宽恕之心,此刻闻她病逝,上皇不免与左手叹息:“我记得,老大媳妇很喜欢那个孩子。”

大明宫总管戴权宽慰道:“贾家检举时,她已卧病多日,皇上是有心宽恕的,听说贾家对她也十分上心,拖了这许久,听说前两日是有好转的,反复了两回,还是不幸辞路,原是她无福,主子何必伤感?”

这便不是皇帝或贾家的首尾了。上皇又问:“甄贵妃知道么?”

“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回过了贵太妃,贵太妃想托北静王妃送一份奠仪,皇后娘娘已经准了。”戴权试探着问道,“陛下可要赏赐贾家一份恩典?”

“罢了!”太上皇叹一口气,“你去瞧瞧即是,林奕本是大逆罪人,不可对她恩赏太过。”

戴权答应一声:“遵旨。”

林家与贾府是姻亲,早年贾代化在时,对林海也有照应,他是内阁学士、又在亲戚份上,加之洪淏与东宫亲近,贾家头一波便来报丧,林海情知洪淏深恶宁府,偏要磨一磨他的性情,因便嘱咐:“你带墨儿去祭吊吧!”

可卿既死,贾府族人并尤秦亲眷都去吊丧,洪淏到时,贾珍正哭的泪人一般,与代儒等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洪淏听着不像,带林墨送了奠仪便要告辞,又听贾珍嚎哭,一面吩咐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要停灵四十九日,一面要请一百零八众僧人拜大悲忏、超度前亡后死鬼魂,一面又设坛天香楼,教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连林墨都觉纳罕:“这是公爹死了儿媳的排场么?”

洪淏忍笑斥责:“不可乱说。”

作者有话要说:细看原著,秦可卿应该是因为怀孕自杀的吧?可能是搞不清孩子的生父是贾珍、贾蓉、还是贾蔷,所以只能上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