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夏朗·艾莫尔
我在布里斯托尔大学修民俗学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件怪事,现在想起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那时我还是威斯利教授的硕士研究生,受他的委托到北爱尔兰的一个山区去调查当地的一处凯尔特人聚居区的风俗。因为考虑到我是一个女孩子,导师很细心地找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陪我一起去。
其实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一个男孩子。他叫布鲁克,刚刚23岁,在布里斯托尔大学的人文社会学院读书。
布鲁克的性格偏于内向,不善交际,而且也讨厌社会中复杂的人际交往。据威斯利教授说,他对社会学和人际关系学有较深的研究,而且对原始社会简单的人际关系十分推崇。
我们的目的地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北爱尔兰的最大城市贝尔法斯特距离这里有好几天的车程。那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连接外界的只有一条如蛇一般蜿蜒盘旋绕在山腰上的一条小道。道路崎岖不平,顶多只能容一辆车子行驶,所以我和布鲁克选择了徒步进山。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找了一个向导。
这个向导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身材瘦小,却相当敏捷。他曾经做过这附近山区的护林员,所以对小镇周围的山区很熟悉。
从最近的镇子出发,走了大约三个小时才看到这个深藏在蔓延群山中的小村庄。
村子成狭长状,居民不多,大约有几百个,谁也不知道他们住了多久。可能是因为他们在这里生活得太久了,看上去和外界有些不同,感觉像是中世纪时期的人。
一进入村子,我就开始觉得威斯利教授的选择真的很正确。由于这个村子和外界的联系不密切,所以这里面保留着很多原始的人际关系和民俗文化。
据威斯利教授说,这个地方他也没来过,是他的一位居住在北爱尔兰的老友向他提供的信息。
不过当我们深入到这个村子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诡异之处。
村子被一条弯曲的街道贯穿,大多数低矮的房子分布在街道的两边,与其说是村子倒不如说城市里的一条街道。我们没有找到这里的村长,似乎这里没有任何的行政单位和机构,村民们长久以来都自顾自地生活着。
北爱尔兰的气候条件大多是温暖湿润的,但是这个地区却显得很干燥。整个村庄干燥得吓人,四处都是干涸得裂开的泥土和墙壁。
“艾玛,他们好像看上去很干燥,而且似乎从来没见过他们喝水,走过来的时候也没发现这附近有水源,甚至连水井都没有。”布鲁克皱着眉头说。
“这里的人依靠什么生活?”我问向导。
向导摇了摇头,“我对这里的人们也不是很了解。只是偶尔会在镇子中遇到他们拿着玉石和玉料来换粮食和生活用品。”
“玉石和玉料?”我吃惊地问。
向导听完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都是未经过加工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玉石,大多数开价很低。但是我觉得奇怪,在这个地带本来按理说是不产玉的。”
现在看了看,或许村子后面的山脉里真的有玉石也说不定。
因为我要在这个村子里面进行一些细致的考察,而这个时间可能要持续数天,所以我在支付了向导的报酬之后就让他离开了。
“你们最好不要在这里面待太久,据说前几年有几个来这里游玩和写生的艺术家自从进入这片山区之后就再也没见他们走出来过。”向导临走的时候和我说。
“嗯,我们会注意的。放心吧,有事情我可以打电话报警。”我向他道谢,然后目送他离开。
“走吧,我们进到村里去看看。”布鲁克说着,率先向村里走去。
随着越来越深入,我开始觉得这里的村民越来越古怪。他们安静地坐在树阴下,有老人也有成年人。他们表情僵硬,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看着我和布鲁克,似乎像一群泥塑的雕像。只有那些孩子还能看出一些熟悉来。因为他们表现出生动的表情,满脸好奇地跟着我们,我们一旦走过去,他们就吓得四散开来,等转过身,又聚拢在一起在我们身后小声议论。
“他们好奇怪啊,你看他们的脸上一点都不光滑。”两个孩子窃窃私语。
“是啊是啊,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脱壳。”另一个听上去年龄稍大,故意装着大人的声音说着,不过听上去更加有趣。
只是不知道他们说的脱壳是什么意思。
我和布鲁克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地观察。虽然想要走近他们,但看着那些面目冷漠的村民,我们始终没有鼓足勇气走过去。
“就这么站着吗?”布鲁克看着我问。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老妇人就站起来向我们招手。
那个老太婆穿着传统的凯尔特人民族服装,满头白发,年纪似乎很大了,但皮肤却相当光滑细腻。
“来!过来!”她说。
“您好,我们是来做调查研究的。”布鲁克向那老太婆解释道,然后和我一起走了过去。旁边的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上去非常疲惫地坐在阴处望着我们两个走进了老太太的家门。
她的房子低矮且阴暗,但却相当干燥。地面上铺着古旧的地板,踩上去发出咚咚的声音。室内空间很宽敞,但却没有什么家具,中间有一张长方形的餐桌,旁边有几把椅子。
老妇人拉开椅子让我们坐下,我注意到干得发亮的墙壁上居然有很多裂缝,再看看屋顶,也有很多,就如同蜘蛛网状一般,心里不禁一寒,这不是危房么?
“你们这里的人是不是生病了?”布鲁克问道。
“没有,我们没生病。”老太太否认道,“这里,需要的不是药,我们需要去换些粮食和盐巴之类的回来,只是大家都走不动,出不了村子。”
不知道这老太婆为什么要换些粮食。我和布鲁克面面相觑,都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老太婆看我们似乎没有想要帮助她的意思,便冷冷地说:“既然你们不能帮助我,那就出去吧!”
我只好和布鲁克走了出来,重新走到外面。
“为什么要我们帮他们买粮食呢?难道他们自己不能出去买么?”布鲁克疑惑地问道。
“我觉得他们可能患上某种疾病,但是他们却否认自己患病。导致四肢无力的疾病很多,你觉得他们生了什么病?”我问布鲁克,他则摇头。
“不知道,看不太出来,似乎感觉缺乏锻炼,你没发现他们都很瘦么,而且皮肤看上去都很干燥。”布鲁克拧着眉头说。
随后我们又走访了几家,但是那些村民都是一副冷漠的态度。
在不断的走访过程中,时间很快过去。
一转眼已经到了黄昏,正午照得人头晕眼花的阳光开始变得温和,并逐渐向地平线落去。随着阳光的不断暗淡,我发现了一件怪事。
“布鲁克,你看。”我指着几个正在活动的村民说。
“怎么了?”布鲁克看了我一眼,不解地问道。
“你没发现他们好像活了么?”
“这是什么话?”布鲁克笑了一下,“他们本来就是活的啊!”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好像更有精神了。”我解释说。我看到那些原本像一个雕塑一般坐着的村民开始站起来,四处行走,有些人家的房屋上甚至已经开始冒起青色的炊烟。
“真的,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布鲁克也惊讶起来,“不过,天晚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一个肯让我们借宿的人家?”
“对,我们可以去问问谁肯收留我们。我们可以支付一定的住宿费,同时我还能近距离观察一下他们的日常生活。”我笑着赞同。
通常而言,像这种比较闭塞的山村,人们对外来者是比较抵触的。我和布鲁克自然也不例外,连着走了几家都吃了闭门羹,还好总算是有一个四口之家愿意收留我们,而且这家有位很漂亮的少女。
凯瑟琳的确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大概比我们小一两岁,但是出落得很不错了。衣服虽然并不时尚,不过是普通的衣物,却很难掩盖她脱俗的气质和美丽。鹅蛋形洁白的脸庞,五官摆放得恰到好处,如果她在城市里包装一下,绝对不亚于那些明星。
刚才开始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她,可能是躲在房间里吧,刚才也是她把我们拉到她家的。布鲁克自从看见她眼睛就没眨过,我暗笑布鲁克可能看上人家了。
除了凯瑟琳以外,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叫作哈克,是凯瑟琳的弟弟。
这家人显然要比其他的村民更加好客,因为晚餐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丰盛,不过似乎有些太多了。
我和布鲁克看着那些在餐桌上堆成山的面包和一大盆汤简直目瞪口呆了。别说六个人,就是十六个人也未必能吃掉这么多食物。不过,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因为这家人简直太能吃了。
不说别人,仅仅是少女凯瑟琳吃的饭量就能抵得上我和布鲁克两个人的。当然凯瑟琳的父母的食量都很大,只有小男孩哈克正常一些。
不过让我嫉妒的是,即便凯瑟琳吃那么多的食物,却不很胖,只能说是稍显丰满。而他的父母则瘦得难以想象。
可能是我的表情显得太明显了,那个小男孩眨着大眼睛看着我,忽然笑着对我说:
“吃惊么?没什么,等我和姐姐一样大了,我也会吃那么多的,所以村子里每次都要换很多粮食和肉来。”他的话很随意,却让我非常不解。
很快满桌的食物都吃光了,但显然他们还意犹未尽。不过总算是想到了我和布鲁克的感受。
“对不起,”女主人说,“让你们见笑了,我们的吃相不是很优雅,因为我们太饿了。”
我觉得这对夫妇不像是几十年都住在这样一个闭塞山村的山民,因为他们显得很有文化。屋子里的一面墙上甚至有着一个装满书的木制书架。
我当然不会去盘问他们的身份。但却可以在一些闲话中旁敲侧击地猜出一些来。
当我们说起我们就读的大学时,男主人显得很兴奋,显然他对布里斯托尔大学有过很深的了解,同时对伯明翰和剑桥的一些典故也知之甚深。
闲聊片刻之后,女主人把我们带到各自的卧室,然后急匆匆地走了。从她的神色中我能够看出,他们一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既然瞒着我们,我自然也不会问。只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明亮的月光。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在拉我的手,我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小哈克正站在我的床头。
“你想不想看一些很有趣的东西?”他笑嘻嘻地说,两只明亮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熠熠的光,却显得非常诡异。
“好啊!”我鬼使神差地答应着,然后翻身起来,穿上鞋子跟着他走出去。
房子里很安静,仿如空无一人。
哈克打开门,走出房间。
“去看什么?”我问道。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我就知道了。”说完快步向前走去。
我跟在他后面,沿着村路向山里走去。
“你带我去哪儿?”随着越走越远,我心里开始担心起来。
哈克没回头,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急什么,很快就到了。我姐在那里。”
我怔了一下,这大半夜的凯瑟琳怎么会在这里。
很快我们就走到一个相对空旷一点的地方,这片空地大约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中间有一处圆形的仿如是祭坛样的东西。
而此时那个祭坛上正站着凯瑟琳,周围则围满了村民。
“我们藏起来,被发现就惨了,爸爸会打我的。”哈克拉着我躲在一处灌木丛后面。
月光很亮,即便是距离有些远,我依然能看得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这也许是一个类似成年礼的仪式。因为凯瑟琳正在一件件地脱掉身上的衣服,很快便将身体赤裸裸地袒露在月光之下。
凯瑟琳的皮肤很好,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白皙的冷光,白净细长的手臂就像荧光灯管一样,又带着瓷器的腻滑。
“今天凯瑟琳也要脱壳了,所以请大家来坐下见证,她也可以帮村子做些事了。”
凯瑟琳的父亲似乎很高兴,拿着凯瑟琳的手举起来给大家看,而旁边的村民似乎没有太多的表情。
我不明白什么叫脱壳,但是很快,我就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凯瑟琳陶瓷般的手臂开始出现了一条黑色如发丝般的裂缝,接着两条,三条,整个手就像被锤子敲破了一般,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然后那些裂缝从手臂延伸到身体各处,最终蔓延到脸上。
我惊恐地看着,用手紧紧地捂着嘴,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发出声音。
此时此刻,凯瑟琳就像一个美丽的汉白玉雕像,不过却是被打碎之后粘到一起的。
我不知道那些裂缝到最后是不是会猛地裂开,然后散碎一地。这样凯瑟琳还会活着么?
就在我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那些裂缝突然变得大了起来,然后纷纷从凯瑟琳的身体上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玉石般的清脆声音。
不过,幸运的是凯瑟琳依然活着,那些脱落的玉石下面同样是白皙的肌肤。看到这里我突然产生一个感觉,凯瑟琳就像一只蝉,那些脱落的玉石状东西就是她的壳。
凯瑟琳在脱掉那层壳之后,整个人显得特别疲惫,原本丰满的身体也开始纤瘦起来。
我惊愕不已,不过随后的场面更让我震惊。
周围的村民也开始脱掉衣服,然后他们的身上也开始出现裂缝,接着也像凯瑟琳一样开始从身上剥落一块块的玉石。
我张大了嘴巴,终于知道向导说他们用玉石去换取食物和日用品的玉石是哪里来的了,竟然是从他们身上脱落下来的壳。
“食物越来越少了,应该找人去采购,可是最近外面的阳光太强烈了,怎么办啊?”那些脱掉壳的村民开始闲聊起来。
“今天不是来了两个年轻人么,叫他们帮我们换吧。”其中一个人向凯瑟琳的父亲提议,正是白天那个让我们帮她出去买食物的老太婆。
“可是顶多让人家帮我们一次罢了,以后怎么办。”凯瑟琳的母亲为难地说。
“那就把他们也变成我们就是了,你原来也不是这样的么?在这个村子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不是挺好么。”旁边的一个老头咯咯地笑了下,接过话头对着凯瑟琳父亲说。
我心里一惊,原来他们打的是这样的主意。
“这样吧,这件事交给你们一家去做,以后就专门让他们帮我们换粮食。他们不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对村子的依赖要少,能受得了外面的光。”先前的老头似乎态度很坚决,旁边的人也一致赞同,凯瑟琳的父母无奈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他们似乎要散了,赶紧叫哈克带着我回去。
一路上男孩笑嘻嘻地对我说:“我还没有长大,如果和姐姐一样大也能脱落下来漂亮的石头,帮家里换回吃的和用的。”
“难道你觉得这样很有趣?”我忍不住问他。
“当然,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他睁着大眼睛奇怪地望着我,仿佛不对劲的是我,他说的才是符合逻辑的。我不想和孩子多争辩,只是想赶快叫醒布鲁克离开这里。
回到凯瑟琳家里,布鲁克还在呼呼大睡,当我拍醒他告诉一切,他也哦了一声。
“果然是个奇怪的村子,我说呢。”他环视了下四周的墙壁。我对他说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赶紧离开才对。
不过当我们商量如何走的时候,凯瑟琳一家人已经进来了。
“你们不用害怕,我们没打算害你们。”凯瑟琳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们一家人看上去都很和善,并不像其他的村民,我越来越觉得他们和那些人不同。
“其实,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十几年前我来这里写生和游玩,听说这里有个很奇特的村子,所以好奇地来这看看,结果就再也回不去了。”凯瑟琳的父亲,那位看上去很老实的中年男人,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和布鲁克则用心地听着。
“来到这个村子后,我也和你们一样非常好奇,后来才知道这里的村民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生存的。这里种植不了任何农作物,也没有任何水源。村子里的人喜欢干燥,讨厌潮湿,因为如果喝了水或者皮肤接触到水,就无法制造赖以生存的玉石玉料了。
“如同你刚才看见的,他们有种特殊的本领,身体上脱落下来的东西居然都是玉石的材料,而玉石的优劣,居然取决于人的皮肤的好坏。
“他们的食量很大,但营养根本去不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而是神奇地在皮肤表面形成了玉的成分,到了一定的时候才剥落下来,然后换取食物。当我打算离开时,结果已经晚了,不知道村民们做了些什么,居然把我也同化了。后来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适应外界的生活,我害怕剧烈的阳光,因为过热的光线会把我们烤干,整个人变成具干尸。
“以前的天气并不炎热,而且每当下雨后温度低些我们才去外面换吃的,可是今年已经很久没下过雨了,大家都不敢出村子。所以,他们说要把你们也同化掉。因为你们不是在村子里长大的,所以应该可以抵抗得了外面炎热的温度和阳光。”他无可奈何地摇头道。
“现在我也已经麻木了,尤其是在村子里还娶了一位妻子,还生下了凯瑟琳和她弟弟,这孩子完全在这里长大,再过几年,他也会像那些人一样了。”凯瑟琳的父亲望了望自己的妻子,然后摸了摸男孩的头,很无奈地说。
“你们走吧,我们不会加害你们两个的。虽然村子里的粮食已经用完了,再过几天,大家都会饿死在村子里了。”凯瑟琳轻轻地说了句。我觉得她很可怜,完全没有选择命运的能力,甚至她想都不敢想,因为只要离开了这里,恐怕她就必须一辈子活在阴影里面。
场面开始沉默了下来。这时候布鲁克忽然站了起来。
“我答应帮助你们,你们把我同化吧,不过要放过我同学。”他的话让我很惊讶。
凯瑟琳一家人也很惊讶,随之又非常感激地看着他。
“你疯了么?”我拉了一下布鲁克的手臂。
“不了,其实我也有些厌倦待在那个世界了,在这里蛮好的。任何人之间的关系这么单纯,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布鲁克笑笑,挣脱了我的手。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便不再劝他。
当我在天亮的时候离开凯瑟琳家时,看到凯瑟琳从手臂上剥落了一块白色的片状物,布鲁克把它吞了下去。
就这样我安全地回到了伦敦,并将我遇到的事情和威斯利教授说了。他也觉得很匪夷所思,觉得这些人很可能是一种新的变种。
至于布鲁克,他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却在那个小村庄找到了自己的家。他会和凯瑟琳结婚,然后生小孩。虽然他也会在月光明亮的夜晚从身上脱落下整块的玉石,但他却会很快乐。至少,理论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