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永廉倾身,轻轻吹了吹少女额头的伤口。
柏嘤感觉一阵温柔的春风从额间刮过,那双湖水般的碧眸直直地撞进她的眼。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的视线渐渐落在她的唇。
唇色娇艳欲滴,像夏天里熟透的红樱桃,明媚的、温柔的,让覃永廉无法移动视线。
“嘴角也疼。”少女仰着头看他,声音细如蚊喃,微不可察的紧张。
周围的空气仿佛一时静止。
“咪呜~咪呜~”
小猫一声声唤得缱绻,像月夜投入池塘里的一枚小石子,打破了水中月,隐入池底,带起水面阵阵涟漪。
狸花猫俯卧在两人脚边,打了个滚,抬起毛茸茸的爪子拍了拍覃永廉。
空气遂又开始流通,时针重新走动,覃永廉直起身,收回视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
柏嘤空白了好久的脑袋终于运转起来,内心土拨鼠尖叫:【啊啊啊啊!我刚刚在说些什么!】
头顶扑哧扑哧仿佛在冒烟,她恨不得就地找个洞,钻进去立刻遁走。
觉察到覃永廉复又打量她,柏嘤抬手抹掉眼泪,很不走心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少女竭力维持着面不改色,欲盖弥彰补充了句解释,“整夜没睡,好困。”
许是哭得太过用力,声音里还带着软绵绵的鼻音,听起来像在撒娇。
一直以来都保持淡定人设的覃永廉,微微红了脸,他皮肤是西方人特有的那种白皙,尤为明显。
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不知不觉已指向中午十二点,男人柔声道,“我帮你把行李箱送上二楼,你先好好休息。”
“嗯,知道了。”柏嘤抬头,看向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底分明有一股使人明显感觉得到的温柔,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再次对上少女炽热的视线,覃永廉顿了顿,补充道,“我今天会在家办公,你不用怕。”
柏嘤脸颊发烫,小声乖巧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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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的房间,果然如覃永廉所说,她的房间一直保留着原样。定期有专人清洁,一尘不染,空气里还飘着好闻的淡淡香薰味。
柏嘤镇静又礼貌地与覃永廉暂时互道午安。
关上门后,少女的背脊紧贴着房门,终于得以大口喘气,差点一个脚软磕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从不是扭捏的人,距离上一次这么矫情地哭哭求撒娇,好像发生在幼儿园。
柏嘤捂着脸,无声地尖叫,啊啊啊!她怎么突然变得不像自己了!
冲到床上翻几个滚,又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柏嘤恨不得坐上时光机回到半小时前。
她一定会抓着哭唧唧少女的肩膀猛烈摇晃,告诉她不能哭,再哭覃永廉会亲上来的!
诶!!!亲?覃永廉亲上来?他不是没亲么?
难道刚才她在等着男人亲上来吗?不然内心怎么会有失落的感觉?
这个危险的念头在柏嘤脑海里划过,她突然有些懵,动作停了下来,耳畔全是自己那颗心脏扑腾乱跳的声音。
她意识有些回笼,似乎明白今天为什么心脏如此不安于室的原因了。
因为心动了。
心......动了......
柏嘤嗷呜一声,害羞地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没想到碰及脸上伤口,倒吸一口冷气,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小松鼠,从枕头猛地弹起来。
夸张的动作带着人连同被子滚下床,又狼狈地抱着被子爬回去。
二楼的少女在后知后觉懊悔地蹦跶,与此同时,一楼的男人也怔怔站在客厅里当木头人。
Coffee软软地唤了几声,今天家里的两脚兽都表现得好反常,它这么可爱,竟然没人来跟它玩。
男人回过神来,捞起小猫,额头抵着毛茸茸的小脑袋。一人一猫,虔诚相触。
覃永廉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的思路从来没有这么混乱过,心在颤动,忍不住自顾自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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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嘤在自己房间的浴室里选了她常用的洋甘菊香薰精油,滴在浴缸边的扩香石上,泡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疲惫,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再睁眼醒来的时候,晚风吹动窗帘,窗外已经夜色降临。她花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已经回到姑姑半山别墅居住的事实。
覃永廉似乎说,他今天会一直在家陪她。
突然想到这件事,柏嘤再躺不住,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披上外套,头发也顾不得梳,光着脚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
覃永廉正在厨房忙碌,见少女顶着个八爪鱼似的发型噔噔噔跑了过来,长睫毛下的眸子里有点意外,“醒了?”
他换了一身白色的休闲居家服,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庞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柏嘤心跳得紧,心脏里似乎有颗名为喜悦的小芽正破土而出:他果然还在这里!
烤箱的报时器响起,仿佛一下子找到了拉近话题的开场白,少女清了清喉咙,问道:“今晚我们吃什么?”
“Risotto。”覃永廉将镊子搁下,右手自然地搭在大理石料理台的边沿。
Risotto是意大利人的家常菜,用高汤熬制的一道特色烩饭。
米饭用高汤、酒、橄榄油和奶油烹饪,吃起来口感外软内硬,又因米粒吸收了汤汁精华,又格外软润。
覃永廉料想柏嘤的胃口还没恢复,就选了这道醇香又营养的烩饭做晚餐主食。
少女取出手腕戴着的头绳,将长发松松绑了个马尾。走进厨房,看覃永廉做饭。
流理台上的东西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透明的容器里,盛着一座拳头大小的红顶蘑菇屋蛋糕,像格林童话里森林中才会出现的糖果屋。
覃永廉刚才正拿着镊子给蘑菇屋添置奶油“苔藓”,他将蛋糕捏成动画电影《龙猫》里的微型景观。
男人看出她呼之欲出的疑问,微笑承认:“你要是晚20分钟起来,就会看到一只龙猫。”
随即又说:“柏嘤,没问题的,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柏嘤读懂了他说的话,这句话是《龙猫》里的一句经典台词:【没问题的,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Leon,谢谢你。”她好像只能反复对他说出这句道谢。
“先喝点姜汤,驱寒暖胃,十分钟后准时开饭。”覃永廉从锅里舀出一碗汤汁,碗是有烫金边的白瓷碗,和姜汤的剔透是同一个色系。
柏嘤尝了一口,惬意地眯起双眼,惊讶道,“姜汤的味道好神奇呐。里边有什么?”
“我加了点Delafee巧克力和白糖浆。”覃永廉抿嘴笑着,问:“喜欢吗?”
“嗯!”柏嘤重重点头,发现里面还加了核桃碎和碧根果粒,令口感更加丰富。
少女心念一动,看向覃永廉,认真道,“Leon,下个月圣诞节时,我也给你做姜饼人吧,好吗?”
“好。”
“那就约定了哦。”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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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侵害未遂案件并未到此结束,按照处理流程,第二天柏嘤还需要去社区心理中心报到,进行创伤后应激障碍心理治疗。
虽然柏嘤在警局接受了临时的心理辅导,她也自认为自己心理素质足够强大,但终究是案件中的受害者和当事人。
警方对于这类案件,为避免出现极端后遗症情况出现,都有相关的事后心理辅导。
根据对柏嘤的预先评估,她需要去接受一次专业心理师的辅导,最后通过评估即可。
覃永廉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去。
心理辅导中心在旺角弥敦道一座商业大厦的5层,柏嘤接受50分钟的辅导课时,覃永廉在大堂等候区与苏家豪通话。
之前刚听到柏嘤在电话里说她在警局时,覃永廉即刻联系了覃家的律师和苏家豪的律师。
平时为了不惊动覃家的人,很多事情都是委托苏家的律师帮忙暗中解决。
这次他同时搬出两家大律师的阵仗,让苏家豪吓了一跳。
“昨天我以为你把酒吧给/炸/了呢!”苏家豪道,“发信息不回,电话不接,连覃叔叔都打电话给我了。”
覃永廉深吸了一口烟,“辛苦你了。”
“诶诶!别见外,”苏家豪语气里带着揶揄,“我也没说你的好话,我跟覃叔叔说犯事的不是你,你整晚和祯炎在酒店总统套房待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①,只是后来恰好路过警局被狗仔队拍到而已。”
覃永廉:“......”这才是他的发小。
男人捻灭了烟头,道谢的话随着一缕轻烟呼了出去。
苏家豪像是感应到学弟的心理活动,赶紧转移话题:“柏嘤情绪如何?”
“还算稳定。”覃永廉顿了顿,脑海里闪过少女红彤彤的泪眼,补充了句:“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她需要有个情绪宣泄的出口。”
“你这不陪她去做心理疏导了吗?”
“不知道效果如何?”覃永廉望着墙上心理辅导中心的绿色大树logo,旁边用中文写着四个大字:【与你同行】
“Yinn上次在南考斯岛,跟华仔和伟仔都处得很好,她也喜欢Coffee,看得出是个喜欢动物的女生。”苏家豪分析。
覃永廉在电话另一头沉默:???
大龄母单直男恋爱,真是让兄弟操碎了心。
苏家豪出谋划策,给出详细提示:“既然柏嘤喜欢动物,又钟意美食,带她去那些猫猫狗狗主题的咖啡馆准没错。小动物的治愈能力超乎你的想象。”
覃永廉认真记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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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嘤准时结束心理疏导课程出来,少女脸上还有伤痕,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杏眼。
一见到覃永廉,便笑眼弯弯。
覃永廉问,“有一家很出名猫咪咖啡馆,就在附近,我们去喝杯咖啡再回去,好吗?”
想到苏家豪在电话里的大力推荐,他神使鬼差加了句:“非常可爱,我经常去。”
“真哒?好啊!我超想去!”
二人步行,拐过几个街口,来到一栋欧式小楼的二层。
柏嘤揉揉眼睛,认真查看咖啡馆招牌,又回头看向覃永廉。
男人神情凝重,耳尖却发红。
“Leon,你经常来这里喝咖啡吗?”柏嘤有些懵,不明所以地问道。
覃永廉在想,如果可以,他会立刻将苏家豪绑在火箭上,点燃装置,让他能飞到外太空,有多远就飞多远!
法式古典主义风格装修的咖啡馆门被推开,一位猫耳制服装扮的女生笑吟吟出来迎客,温柔地用日语说:
“主人,下午好!欢迎回到女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