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原振侠也知道了,同样的启事,刊登于世界各地的报章上,不论这仅供参考医学杂志是举世推崇的权威杂志还是根本不为人注意的小刊物,全都有着同样的启事。
这份启事很引起了医学界人士的注意,在家议论纷纷,因一则,陈阿牛这个名字,谁也未曾听说过;二则,启事中所用的语句十分空泛,所有的人,议论尽管议论。却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有原振侠,多少在这个启事之中,得到了一点启示。
从那则启事之中,原振侠至少知道了如下几点:一、黄娟真是十分急于找到陈阿牛。
二、黄娟找到了冯森乐,进行一个空前宠大的研究计划,这个医学上的研究计划,一定遇到了困难,那么非要依靠陈阿牛的丰富医学知识帮助不可。
三、这个正在进行的宠大研究计划,几十年之前,厉大遒已经在医学院的实验室中进行过,但是厉大遒进行到一半就停止了。
四、厉大遒的研究,和那个神秘的胚胎标本有关。
这四点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明白了这四点,对了解整个事情,并没有什么帮助。
原振侠甚至没有再作进一步的努力,去寻找陈牛,因为他知道,陈阿牛如果肯和人见面,在看到了这样的启事之后,一定会自己现身出来的。在启事出现的几天之后,原振侠才从一家唱片店出来,就有人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看到了穿着十分朴素、看起来像是一个女学生一样清丽无匹的海棠。
海棠在叫了他一之后,就向前走着,原振侠默默地跟在后面,一直来到了一座公园中,他们一起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海棠先开口:“黄娟来找过你,陈阿牛的故事,她全知道了。”
原振侠点了点头,这时正是夕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映着海棠的脸颊,原振侠侧着头,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颊上细小柔和的汗毛。
海棠缓缓地道:“自从冯森乐去了北非之我们一直在留意,他们研究计划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原振侠仍然只是点头,没有接口。
海棠接着,谈出了一连串医学界著名人物的名字:“这些人,全是冯森乐出面请去的,一到了目的地之后,外界就未曾再见过他人们,看来,研究工作真是繁重得很,这些人,全是……”
原振侠自然知道那些人的身份,所以他接了一句口:“全是人工培养胚胎、试管变性繁殖和研究生命起源方面的专家。”
海棠缓缓地吸了一口气L:“是,而且那个研究院向外购买设备和药物,表示他们需要大量的促进生长的激素、各种内分泌和许多输送管道,他们向比利时一家精密仪器制造厂订购了一百副微电波没量仪,那是专门记录胚胎发育过程之用的,作为医生,你猜想他们在研究些什么?”
原振侠深深吸了一口气,海棠提供的资料虽然不多,但是要得出结论来,实在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时,他们并坐在夕阳之中,面对着公园中的花园,看来是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只怕谁也想不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是如此惊人!
原振侠叹了一口气之后,道:“他们在试图——制造生命!”
海棠立时道:“是,看起来,还像是制造高级生物的生命,例如,脊椎动物,甚至灵长类动物,甚至,人!可能是试管中制造,人工培植,也可能是采用细胞复制,他们是在制造人!”
原振侠在刹那之间,感到了一股极度的寒意,他自然而然地脱口道:“那——是在侵犯上帝的权利了!”
海棠含着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奇怪,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原振侠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着,苦笑:“这是自然的反应,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所受的教育,我们的思想方法,一知道了有这样的事情,这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海棠道:“那么,五十年前的厉大遒不但会有这样的反应,而且在他的内心世界一定也起了极其激烈的斗争。”
原振侠“啊”地一声,海棠的话提醒了他,厉大遒一定在几十年前,就进行着同样的研究!
正因为黄娟知道他们进行的研究是什么,所以她才会一下子知道了厉大遒曾作过什么样的研究!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把陈阿牛找出来的原因之一!
原振侠喃喃地道:“要在实验室……制造……高级生命……制造人……这真是太可怕了!”
他说着,又抬起头来:“我真不明白,卡尔斯将军制造了人,有什么用,他国家的人口密度还不够么?”
海棠苦笑了一下:“卡尔斯是一个狂人,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少狂野的念头,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研究计划有着极其可怕的内容,不应该让它实现!”
原振侠叹了一声:“对我说起这些,是没有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医生,既无力量使那个计划成功,也无法对之进行破坏。”
海棠静了片刻,才道:“我们研究的结果是,陈阿牛如果知道了厉大遒当年进行什么研究,他一定会受不住引诱,而去做同样的研究。”
原振侠叹道:“是啊,对一个医学家来说,揭开生命的奥秘,是最高的目标了!”
海棠猛然轻笑了一下:“这情形,倒有点像武侠小说中常有的情节。”
原振侠向她投以询问的眼色,海棠又轻笑了一下:“一个武学高手,如果得到一本武学秘笈,秘笈上所载的全是有多么可怕的后果,他都会去练的!”
原振侠想了片刻:“是,陈阿牛在这些日子来,可能正在埋头研究。”
海棠轻轻拨了一下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只要他在进行。不论他是成功还是失败,他必然在要找一个对象诉说一番的冲动,而对他来说。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更合适的对象了。”
说到这里,原振侠才算真正明白了海棠来找他的意思:“你是说,陈阿牛如果来找我,我要阻止他参加那个研究计划!”
海棠妙目盼兮,以如水波荡漾的眼神注视着原振侠,缓缓地点了点头,那种神情,实在令人难以拒绝她的要求。可是原振侠想了一想,还是道:“如果有这样的情形出现,我会根据自己良知,去判断怎么做而不是接受任何人指示或请求!”
当原振侠这样说的时候,海棠直视着前面花叶之中在飞舞的一双蝴蝶,也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才道:“当然,至少,我相信你的判断一定是正常的。”
她说着,盈盈地站了起来,在暮色之中,慢慢地走了开去,原振侠一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才收回视线来。那时,他心绪级乱。制造高级生命,极可能是在实验室中制造人,这真是震撼人心,可怕到无法想像的事!
人,一直都是通过自然方法出生的,即使是试管婴儿,也在母体的子宫里完成发育过程——原振侠陡然想起了那次在病房中,和厉大遒就试管婴儿发生的争论,厉大遒当年就曾经进行过母体之外的培育生命的过程,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然后,原振侠当然想到了那个胚胎,那么完整的一个胚胎,不可能是人工流产自母体之中取出来的,胚胎根本没有进入过母体,是全然在人工的培养器中试产起来的,那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工培育器中成长发育的胚胎,人的胚胎!
但是,厉大遒为什么又中止了这个胚胎的发育呢!为什么他停止了自己的计划!
原振侠越想越是紊乱,厉大遒中止了胚胎的发育,自然等于杀死了胚胎。
厉大遒曾说:“我有一个儿子,可是我杀死了他!”那自然是这件事而言的了。
原振侠又明白了一点,黄娟是一听到就明白了的,当时,黄娟说:“原来他用他自己……”
话讲到一半,就没有再讲下去。
毫无疑问,厉大遒是用了他自己的精子来进行实验的,令得生命有开始,必须是精子和卵子的结合,厉大遒当年,采用了哪一拉女性的卵子?就是他那个金发密友?
而最令人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中止了胚胎进一步发育成长,而造成了他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如果?是怕这个胚胎在成长之后,终于成为一个和普通婴儿没有什么不同的婴儿,他那个时代之中,太过惊世骇俗?
原振侠这时,所设想到的,只止于此,他自然无法设想,当年厉大遒在做的事,简直惊人之极的,是极端不可思议的,所以才逼得厉大遒这种想像力丰富到极点的人,也无法继续下去,而逼得中止!
原振侠这时,虽然未曾想到那些,但是他心中惊骇也已不可名状,他双手甚至冒着冷汗,当他站起来之际,他在跨脚下擦着手汗。
事情已经渐渐明朗化了!
别说早在五十年前,即使是现在,纯用人工的方法来培育,使得生命从最初的形成,一直到发育成熟,都是实验室中进行,而不是在母体内成熟的想法,也同样要引起严重的道德观念的冲击,虽然这种设想如果普遍化,可以使女性由分娩、怀孕的痛苦中解放出来,但是人类是不是能普遍接受那崭新的观念呢?
原振侠抬起头来,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星星在天际闪耀着,他又想到,陈阿牛一定知道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躲起来的!
当原振侠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隐隐地感到,整件事,一定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他未曾想到的可是他却又无法捕捉到那是什么。
因为,即使人工培育胚胎,相当骇人听闻,但那并不是太过荒诞的设想就算陈阿牛知道了这个秘密,又何致于要与世隔绝呢!而且另一个疑问是:这样的研究,对卡尔斯将军的野心,又有什么好处呢?
原振侠一面想着,一面走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闹市之中。
那是一条他平时很少经过的街道,街两边的霓红灯闪着夺目的光彩,几乎全是中下级的酒吧,原振侠原是信步走来的,并无目的的,他保持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向前走着。
突然之间,在一间酒吧之中,传出了喧闹声,紧接着,一个人踉跄跌了出来,而随即又有几个人追了出来,将那个显然已喝醉了的人,一下子推跌在地。
原振侠甚至没有停下来,那是一宗寻常的酒吧殴斗,这种事,在这样的街道上,一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
那个酒鬼跌倒在地上,还在大声叫道:“我是上帝,我是上帝!”
那另外两个人,看来像是酒吧雇用的打手,皱着眉,把那酒鬼架了起来,看来是准备把他架到较远的地方去,别在酒吧门口吵闹。
当时,原振侠恰好在他们三个人面前走过,那酒鬼一看到原振侠,陡然叫了起来:“原振侠告诉那些人,我就是上帝,我有上帝的能力!”
原振侠陡然呆了一呆,向那酒鬼望去,那酒鬼挣扎着向他走来,一身都是酒气,满面都是胡子,颧骨高耸,看来十分瘦削,双眼之中,全是红丝,是一个典型的酒鬼,原振侠记不起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心想可能是自己众多病人中的一个。
那酒鬼不但说,而且一伸手抓住了原振侠的衣服,两个打手一见这种情形,就道:“这个人是你的朋友?他喝醉了胡言乱语,还要人家承认他是上帝,不然就要和人打架,你快送他回家去吧!”
原振侠想分辨几句,说自己并不认识这酒鬼,可是那酒鬼自己几乎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那两个打手也回到了酒吧中。
那酒鬼用十分嘶哑的声音道:“当然认识,我们是好朋友!我看,只有你,才会相信我真正有上帝的能力!”
他一面说,一面身子东倒西歪,而且,还十分用力地在原振侠的肩头上拍着,一面不断喷着酒气,打着酒呃,看来真是醉得可以。原振侠心是暗叫了一声倒楣,其势又不能把他推倒在路上,那醉汉伸手拍着自己:“你真不认识我了,我知道自己瘦了很多,可是,你应该认识我的,我是陈阿牛!”
醉鬼虽然大着舌头,口齿有点含糊不清,可是,“陈阿牛”这三个字,原振侠还是可以听得清楚的。刹那之间,他所受的震动极大,几乎没有和醉鬼一起跌倒。他连忙扶起对方的自己,仔细看着,他才依稀在对方脸上,找到一些他印象中陈阿牛的影子!
他真没有想到,和陈阿牛分别不过大半年,在大半年之中,一个人竟然可以变成这个样子!
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连忙用德语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陈阿牛立时回了一句德语的俗语,那是“一言难尽”的意思。原振侠再无疑问,又问:“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
陈阿牛一听,突然失声叫了起来:“不要,我不要回去,我……那地方……是地狱,我创造了一个地狱,我是地狱之主!”
原振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一定有极不寻常的事发生在陈阿牛身上,卡尔斯将军的手下,又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他。这样在街头上纠缠下去,不是办法,他忙扶起陈阿牛,走出了几步,然后,截停了一辆街车,到了他自己的住所。
还在车中,陈阿牛已经鼾声大作,要把一个醉人弄到楼上去,真是不容易的事,原振侠把他负在肩上,进了屋子,就放在他沙发上,弄了一盆冰水,替他在脸上用力拭抹着。可是陈阿牛一直没有醒来。
原振侠无可奈何,只好由着他沉睡,等到自己也要入睡时,心想陈阿牛酒醒了之后,可能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还是让他一醒就看到自己的好,所以他就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躺了下来。
原振侠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朦胧睡着,他是被一阵声响吵醒的,睁开眼来:“陈阿牛,你别走!”
他叫了一声,陈阿牛的动作更快,一下子就出了门,可是原振侠也跳了过去,一把把他抓了回来,用力把他推跌在沙发上。
陈阿牛双手后捂住脸,在他的喉际发出了一种痛苦的呻呤声来,原振侠还没有开口,他就道:“别问,什么都别问,你还是不知道答案的好!”
原振侠夸张地“咯咯”一笑,而且,近乎粗暴地把他捂脸的双手,拉了下来,直指着他:“你听着,我不但要问,而且,什么都要问!大不了是人工培育生命,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阿牛强烈震动了一下,用发颤的声音问:“你……知道了?你知道了……多少?”
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身子在发抖,原振侠高声道:“知道了很多!”
陈阿牛震动了一下,但是他随即狂笑起来,指着原振侠,一直笑着,原振侠一点也想不出他何以狂笑,连连喝止,陈阿牛还是足足笑了好几分钟,才因为呛咳而止住了笑声,指着原振侠:“你什么也不知道,要是你真知道了,我绝不相信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我应该怎样?”
陈阿牛叹了一声,看来他的头脑完全是清醒了的:“你,就会和我一样!”
原振侠心中的疑惑实在太多,以致一时之间,不知如何问才好。陈阿牛苦笑了一下:“是你自己说的,要知道答案,也好,厉先生有过地狱般的感受,我是下在地狱之中,哈哈,不妨把你也拖下去!”
原振侠直视着他,一点也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陈阿牛站了起来。拿起一瓶酒,对着瓶口,喝了一两口。
原振侠并没有阻止他,陈阿牛喝完了酒之后,用手背抹着口角,简单地道:“跟我来!”
他笔直向外走去,原振侠看了看时间,正是凌晨二时,他也忙跟了出去,陈阿牛在电梯中道:“你还记得厉先生那大房子吗,我就住在那里!”
原振侠道:“那屋子,你不是卖了……”
他只说了一半,就没有再说下去,陈阿牛所弄的狡猾,他已经完全明白了!他如果要躲起来,不让人家找到他,那么,最好的所在就是他卖出去的房子,谁也不会再到那地方去找他,以为他一定远离那屋子!
陈阿牛笑了一下,他在变瘦以后,笑容变得相当难看:“你还可以考虑,其实,你真的不知答案,还比较好些,真的!”
原振侠笑了起来:“吓不倒我的,就算你已经以人工方法制造了人,我也不会害怕!”
陈阿牛突然又震动了一下,紧抿着嘴,不再说什么,他的沉默一直维持到原振侠驾着车到了那大屋之前。
大屋子还是老样子,一路上,原振侠问了他很多问题,他都是以点头或摇头来作答。例如,他是看了之后,才决定自己躲起来的,他也点头。
下了车,陈阿牛取出锁匙来开门,原振侠跟着陈阿牛走了进去,这屋子,原振侠并不是第一次来,可是这时,在黑暗之中,他却有一股异样的阴森之感。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直觉,那令得他十分不舒服,他停了一停:“你先把灯开亮吧!”
陈阿牛却说:“等到了三楼再说!”
原振侠什么也看不到,陈阿牛伸手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臂。屋子中极静,正是由于十分静,所以,即使是低微的声音也可以听得到。在向前走去之际,原振侠似乎听到了一些细微的气息。在他听到了那种声音之后,那种阴森感觉更甚,甚至令他感到了一股寒意。
他问:“你养了狗!”
陈阿牛对这句话反应之强烈,简单超乎常理之外,他陡然震动了一下,随即斥道:“别胡说!”
然后,他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了进来:“你……你怎么会这样说?”
原振侠道:“我好像听到,在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是狗或是猫……”
陈阿牛发出了一下呻呤声,急急道:“先到三楼再说!”
他一面说着,一面加快了脚步,原振侠急急跟着,在上楼梯之际,由于实在太黑,几乎绊了一跤,他身子往前一闪间,抓住了前面的陈阿牛。
可是,就在此际,他听到了陈阿牛的脚步声,至少离他已有七八级楼梯了!
在那一刹那间,原振侠感到了极度的震栗!他在黑暗之中抓住了一个人,可是又不是陈阿牛,那是什么人!他陡然喝起来:“什么人?”
他一面叫,一面放开了手,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是他还是可以感觉到,有一个人在他身边,迅速掠了过去,他反手一抓,却没有抓中,原振侠扶住了楼梯的扶手,叫:“陈阿牛!”
陈阿牛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一样:“求求你,快点上来好不好?”
原振侠一面急急向上走去,心头那种骇然之感,越来越甚:“这屋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阿牛喘着气:“你……很快就可以知道,求求你,先上来再说!”
原振侠一直向上走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三楼,陈阿牛一直不肯开灯,到书房门口,原振侠听得他用锁匙打开了书房的门,接着他走了进去,立时又把门关上,一连串的动作。透着莫名的诡异。
书房门关上之后,他才亮着了灯,可能黑暗中久了,灯光一着,原振侠闭了眼一会儿,才睁开眼来,他看到陈阿牛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书房还是老样子,但四壁的所有书籍,全早已搬空了,故之显得有点空洞。陈阿牛指着一张椅子,示意原振侠坐了下来,他自己来到了书桌前,找开了抽屉,取出了一本本子来。
当他取出本子来的时候,他的双手哆嗦着:“我早知道厉先生有一本这样的日记,但是厉先生曾说过那是‘魔鬼日记’,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看他人的日记是一个坏习惯,何况日记是我一生之中最敬爱的人的,我当然不会去看它。”
他讲到这里,喘了几口气,脸色更是灰败:“那天晚上,我们研究那个胚胎标本……在你离去了之后,我突然想起,厉先生不知会不会把一些事,记在他的旧日记之中?于是我就把它找了出来,就坐在你这个位置上,把厉先生的日记看完。”
原振侠虽然也心急于看看厉大遒当年的日记,但是他看出,陈阿牛的神态凝重之极,他也耐着性子,等他把话讲完。
陈阿牛长叹了一声:“看完了日记之后,我整个人就像是入了魔一样……那实在不必多说什么了,你自己去看吧!”
他说着,把那本日记簿在桌面上推了过来。原振侠一伸手,取了过来。
陈阿牛向外走去,原振侠忙道:“你上哪儿去?”
陈阿牛在门口道:“我有点事要做,看完之后,你可以到楼下找我,日记并不是太长,不化你太多时间的,唉,上天保佑你!”陈阿牛打开门走了出去,原振侠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看看几十年之前的旧日记,就算日记的内容再恐怖,又何到要上天的保佑?
原振侠一面笑着,一面打开日记本来,在扉页上,有相当潦草的字迹,写着:“我为我自己想做的一切,做过的一切,请求上帝的宽恕。”
原振侠耸了耸肩,仍然想不透有什么严重的事,厉大遒就算用人工的方法培养了一个胚胎,也不必要这样子。
他在开始看厉大遒的日记之际,心情甚至是轻松的,可是一页页看下去,他才知道事情是多么可怕,看到后来,他甚至身子把不住发着抖,他想大声叫陈阿牛,可是由于过度的震惊,当他张大口时,只发出了几下难听的嘶哑的叫声来。
他要用尽所有的勇气,才能把日记看完,日记记述的,是厉大遒当年在医学院中所作的一些事,时间不过是两个月。
日记自然是一天一天记下来的,但是为了容易了解整个事实的真相,所以不妨整理一下,用完整的形式引述出来,还是保持着原来日记中第一人称的方式,日记中的“我”,是厉大遒先生。
以下,是厉大遒当年的那日记:今天真是高兴极了,没有人知道我近大半年来在研究什么,这是极骇人的研究课题,我一直设想,所有的生物,应该是可以互相生殖的,不单限于同种类和生物才能,马和驴交配,产生骡,马和鸡交配呢?会产生什么来?
自然,马和鸡,是无法交配的,但是我可以在试验室中,完成马的精子和鸡卵子结合的工作!
最难突破的自然是两种生物的细胞结构截然不同,看来是全然不能结合的,总可以去进行。各种不同生物的细胞结构有不同之处,但是也有相同之处。今天最大的高兴,就是我找到了其中共同的蛋白酶细胞的构成式,可以使不同种类的生物细胞的结构趋向一致,而又各自具有原来的遗传基因,这可以说是人类最伟大的发现!
本来,应该立即公布这个发现,但还是要实验成功了再公布。
先把哪两种不同的生物来进行实验呢?其中一种,当然是人!好的,就先用人,最理想的人选,自然是我自己!
哈哈,用我自己的精子,和什么生物的卵子结合呢?狗?猫?兔子?自然是选择胎生的生物,比较成功的希望大得多,胎生生物的结合实验成功之后,可以再找卵生的,甚至,连昆虫将来也可以拿来和脊椎动物的精子相结合,那会产生出什么样的新种生物来?简直是无穷无尽的!